413:心狠手辣(2/2)
无暇顾忌一个贱奴的生死,南皇几步走到南陌离身前,随意飞起一脚将轩辕锦鸿踹的凌空砸向大殿的墙壁,发出咚得一声巨响,又贴着墙壁滑落在地。
伸手扶住南陌离的脖颈,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之上,一双浓眉拧得紧紧锁在一起,脸上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低声叫道:“陌离!”
一手贴上南陌离的脖颈,发现还有这微弱的跳动,这才缓缓舒了口气,他还活着。虽然气息微弱,但终究还活着。
十几年生死相随,并肩而战。随时君臣,却情同手足兄弟。他不能死!
南皇抬起头来,想着殿外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宣太医!叫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一个不少,全都给朕过来。若是治不好南将军,朕要他们一个个都给他陪葬!”
站在殿门口的太监吓得双腿颤抖。
苍天啊,他看见什么了。狠狠揉了一把眼,不是眼花。又重重在自己腿上捏了一把,疼的嘶了一声,也不是做梦!
南将军这是受伤了?还活着吗?南国的第一高手,叱咤风云的大将,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正目瞪口呆,突然听见南皇这一声,才醒过身来,火烧屁股一样转身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用尽全身的力气,嘴里发出破锣一样的喊叫声:“陛下有旨,宣太医,太医院所有的太医!”一面狂奔一面狂喊。
随着他的叫喊声在行宫中响彻,宫中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张望过来,就见皇帝身边贴身的太监面无人色,一张脸苍白的如同刚织出的白绫缎子。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面面相觑。
“好像是从囚禁轩辕锦鸿的那个大殿跑过来的。”一个久在行宫中当差的太监小声说道。
“不能吧,要是那个贱奴出了事,能让陛下贴身的公公急成这样?”另一个太监疑惑着说。
“我听说是那贱奴殿外又死了一名高手。”另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凑了过来。
众人一齐鄙视的看他,死了还传什么太医,要传也是传仵作验看尸体!没常识的家伙!
议论声纷纷响起,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看见十几个太医跟在那传旨的太监身后朝着宫殿跑了过去。人人都急得满头大汗,有一位太医跑得帽子都掉落在地上,也来不及去捡,任由跑在他身后的人踩了个乌黑的脚印上去。
一群太医身后跟着数十个太医院伺候的小太监,手里捧着药的,肩膀上背着药箱的,人人气喘吁吁,却没有一个敢慢下分毫。
看热闹的小太监们个个长大了嘴,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看见这群太医跑成这幅样子过。不是听说他们讲究个湿衣不乱步吗?下大雨都得走着四方步,一步一步踱着,这叫气派,叫讲究。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人人心中都隐隐知道,有大事发生了。
太医一个个喘着粗气跑进了空旷的宫殿,就看见南皇浑身散发着煞气,怀中紧抱着的,竟然是南陌离瘫软的身体。太医们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南陌离的武功之高,早已登峰造极。这是什么人能够伤他到了这个地步。
刚跑掉了半条命的太医乱纷纷的跪下给南皇行礼,刚刚双膝着地,还来不及说一声:“见过陛下。”就听见炸雷一样的吼声在头顶上响起。“治好他!若是南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朕拿你们殉葬!”
刚刚跑出的一身汗顿时变成了冷汗,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大夫治得了病,可治不了命啊。太医都苦了脸,可这个道理没有人敢跟陛下去讲。
太医院院判耿呈云战战兢兢跪着膝行了几步,爬到南陌离身前。先是伸手在他手腕上脉搏处轻轻一按,闭着眼数了他的脉搏的跳动。
想要救活他,只怕要大罗金仙临凡了。别说是太医,就是普通点的神仙只怕也没这个法力。
嘴里发苦,如同核桃皮一样布满了皱纹的老脸上都是为难。对着南皇拱了拱手,颤抖着嘴唇,嗓子里突出几个艰涩的字来,“陛下,微臣能力有限。只怕是难以为大将军续命。”他的话说得含蓄,却明白之极。南陌离需要的不是治病,是续命的仙家法术。
南皇的瞳孔骤然收紧了,顿时间整个大殿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从他全身散发了出来,顷刻间所有的人都觉得被无形的压力所压迫着。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太医们还能强自忍耐,几个胆子更小些的小太监,就觉得自己裤子湿了……
耿呈云深深磕下头去,浑身不停的颤抖。家中还有五十余岁的老妻,还有刚刚在医术上小有所成的儿子,和一个才过了满月的白胖孙儿。如果可以的话,他还不想死。
“还能不能叫醒他?”南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刚才激怒之下,他才说出了一番不通情理的话,所为的不过是宣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并不是真要将太医院尽数诛灭。
“能!”耿呈云毫不迟疑的立刻回答道。这件事有商量就好,希望陛下不会真的让他给大将军殉葬。心中暗暗祈祷着,向身后的一名小太监招了招手。
那小太监连忙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跟前,双手递上一个紫檀雕花的木盒。
耿呈云双手接过来了,放在了地上,伸手打开木盒。只见巴掌大的木盒中静静躺着一个填满了棉絮的月白色织锦荷包,荷包上横七竖八插着明晃晃的金针。
小太监从怀中掏出蜡烛火捻等物,在耿呈云旁边的地上点燃了。耿呈云捻起一根金针,一边在烛火上烧烤,一边对着南皇解释道:“陛下,微臣的金针可以唤醒南将军,只是将军现在经脉断裂,若是强行唤醒,也只能保住一刻的清明。此后……”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给金针消毒完毕,手中持了金针,等待着南皇的命令。
南皇心中骤然一紧。难道他竟然就这样去了不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大将军竟然会英年早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将他伤到如此地步。
心中一阵阵刀搅似的疼痛,目光中流露出了浓浓的仇恨来,无论是谁,胆敢如此伤他手下得了干将,从今日起,无论天涯海角,哪怕沧海桑田。他都必将此人拿获,捆在他坟前,一刀刀活寡了,以泄自己心头之恨,以慰陌离在天之灵。
南皇沉吟了一下,这才重又问道:“若是不唤醒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可否有让他活过来的希望?”
耿呈云摇了摇头,希望陛下不会因为这个回答当即就杀了自己。他口中艰涩的回答道:“若是不唤醒他,大约,也不过一个时辰了。”
南皇豁然闭上了双眼,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隔了良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目光中露出浓浓的哀痛,沉声说道:“施针吧。”心中的绞痛如影随形,疼得他每一个字说出口,都如同是又一秉刀插在了自己的心头。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上一次,大约还是他离开自己的时候吧……
南皇一双眼紧紧盯着太医的动作,只见耿呈云的手指颤抖着捏针,却在一个深呼吸后,双手骤然平稳了下来,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眼中只剩下了自己手上的金针和躺在地上的病人。
金针从南陌离的人中刺入,耿呈云轻轻拈动金针,就见一点嫣红的颜色从针孔中渗了出来,随着金针的不断探入,缓缓凝结成一滴血红色的圆珠,从南陌离的人中滚落下来。
随着血珠滚落掉落在地面的一瞬间,南陌离睁开了双眼。
耿呈云松了口气,动作突然加快一把接过旁边小太监消毒过的五六根金针,出手如电快速的刺在了南陌离耳后的几个穴道之上。
金针刺入,南陌离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转头,看到南皇的一瞬间,目光骤然亮起。口中含糊说道:“陛下!有危险!”
南皇心中一痛,伸手握住南陌离的手。经历一番生死,眼看着就要天人永隔,他却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自己有危险。
“陌离!是何人将你伤到了如此地步?告诉朕,朕定为你报仇雪恨!”南皇的牙关紧咬着,从牙缝中蹦出这几个字来。胸膛中的怒火焚烧,似要将他烧成了灰烬一般。
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见的情景。威猛的将军竟一夜之间命在旦夕,谁能?谁可以?他纵横沙场拼杀,曾随他洒碧血染尽了黄沙。也曾随他掠关夺城立不世之威名。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手持长刀斩尽了伤害他的人。
“不……不要让他来……”南陌离全身冰凉,只有嘴唇可以微微动弹,稍稍有些清明的神志只够通过模糊的双眼,辨认出眼前的南皇。一心一意的要说完自己最后几句话。
正是为了这几句话,他才拼命留住自己一口气在!
“谁?是何人要来?陌离你所言的他指得是何人?可是伤了你的人?”南皇急切的追问着,替他报仇的念头在胸中翻腾滚动,不肯有片刻稍息。
南陌离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从身体内溜走,他感觉到越来越冷了,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目光极力搜索着轩辕锦鸿的身影,他需要警告陛下。杀了轩辕锦鸿,一刻都不要耽搁!
“他……他就是传人……”南陌离口中急切的想要将轩辕锦鸿就是魔功传人的消息告诉南皇。却重伤后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要让他来,他就是传人……
他是谁?又是谁的传人?
南皇浑身一震,全身都绷紧了。这一夜,他并不曾睡下,而是凝视了那画像整整的一夜,心中所思,口中所念,都是画像上那个人。此时听到他字,下意识便以为是指的他自己想的那个人。
口中急切的问道:“你说的他可是朕的御弟?那人,他不止容貌相似,而且还是他的传人?”南陌离见他误会,心中大急,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
他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南皇陛下。这么多年来,他所思所念都是南国的百年基业,千里河山。陛下英武不凡,朝乾夕惕,可谓是一代圣明君主。攻伐之计更是层出不穷,为世伤罕见的武功奇才。
可唯独,只要一碰到那个人的事,就会迷了心智,乱了方寸。难道这世界上情之一字,就如此之害人吗?他必须要阻止他。为了江山社稷,也为了陛下本人。
南陌离勉强凝聚着最后一丝力气,他有两句话要说,一是不要让画像中人来到南国,不要让他在陛下身侧。二是这几日所损伤的高手,并不是什么来比试高低的魔功传人所杀,杀人者正是日日就在陛下左右的轩辕锦鸿。
若是不能将这两条信息传达给陛下,死不瞑目!
南陌离的脸扭曲的狰狞可怖,耳后一根金针“噌”的一声,竟被他的蹦飞了出去。南皇心中一紧,转头去看耿呈云,却见耿呈云收起了金针,默默放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重新插回去?
南皇一震,更要开口询问。正对上耿呈云哀伤的眼神,他苍老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中更显得悲怆,缓声说道:“陛下,南将军耳后金针落尽之时,就是将军驾鹤西归之时。”
耿呈云深深磕下头去,似是不敢去看南皇的脸色。南皇强忍着心中的悲愤转头去看南陌离,耳中却听见有是“噌、噌”两声轻响,南陌离耳后的金针只剩下两枚了。
金针从南陌离的耳后弹出,落在铺满了金砖的大殿地面上。发出悦耳的撞击声,从地上弹起,又掉落,滚了几滚,终于禁止不动了。
南陌离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他紧紧咬着牙,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些微的血色。颤抖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殿外的武鹏镜的尸体。
口中含糊的发出朦胧的声音来。南皇急忙附耳贴近南陌离的嘴唇,就听见他喉咙中不断滚动着,其中夹杂了他拼尽全力发出的字眼:“需……需……轩……”
南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却见仰面躺在自己怀中的南陌离不知道从何处伸出一股力气,竟然一把抓出了自己的前襟。苍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明黄色团龙纹的长袍,口中重复着:“轩……”
轩?宣?萱?
南皇的疑惑更盛了,南陌离想说的到底是哪个字?又是一个金针从他耳后蹦出。南陌离的手骤然松开了。
殿外,宣,他是他的传人……
南陌离的头歪了下去,手臂重重摔落在了地上,一双眼瞪得滚圆,身子突然向上一听,口中发出一声悲鸣,全身僵硬了。
随着他最后的一声,最后一枚金针豁然落了下来。
南皇抱着南陌离的尸体,扬天发出一声嗥叫,如同狼嚎一般凄厉的叫声冲出了大殿,划破了宫殿上空。带着深沉的悲痛,充盈了所有人的耳轮。
饱含着苦难的嗥叫声响彻天际,所有人都对着南陌离的尸身叩拜了下去,似是要送这位为国征战的将军最后一程。
有他在南国就战无不胜,有他在南国就攻无不克。他是每个人心中的战神,是南国不败的传奇。而此时此刻,他却撒手人寰,与世长辞……
撕心裂肺的恸哭声不知是从谁口中最先发出的。却在顷刻之间感染了大殿中所有的人。
如果三国的大兵已连连拿下南朝二十个城池了,真是用人之际,正是大将军该显示雄风的时候,却就在此时……
似乎连上苍都感应到了南朝的上下的哀痛,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了,今年冬天,雁关城的第一场雪,扬起一天一地的哀伤,似是大地为南陌离披上了浑身的缟素。
哭声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墙角边,一个孱弱的身影正从地上悄悄坐了起来。轩辕锦鸿看了一眼南陌离的尸体,长长松了口气,一手抚着自己被南皇踢断的肋骨,一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他死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个自己曾经奉命服侍过的,如同恶魔一般的将军。他终于死了。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似乎连断裂的骨头都不觉得疼了。轩辕锦鸿耳中听着大殿中回荡的号哭声,觉的就是九天之上的金翅鸟一起鸣叫,也无这般悦耳动人。
南皇踉跄着站起身来,扔下满屋痛哭失声的众人,走进了漫天纷飞的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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