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大厦倾覆（2/2）

但此时还以为他是真的天真的话，那虞氏也是傻到家了，“是，娘家如此，实在让哀家寒心。可……”</p>

“嗯，母后也如此想，甚好。那母后就安心在宫中静养吧，母后且放心，日后不会有那烦心的事再来母后耳边，烦扰母后的。”小皇帝点头说道。</p>

虞氏心中大怒，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小皇帝竟将她的退路都堵上，句句是为她考虑，句句是他恭顺孝敬，她若驳斥了他的话，倒是她这做母后的不知轻重！</p>

待小皇帝带着宫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出去，并命人将隆福宫封锁起来，不得随意进出，虞氏才抚着心口怒嚎起来，“他这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是他的母后，他竟敢，竟敢如此对我！”</p>

“太后娘娘息怒……外头都是圣上的人呢……”女官小声劝道。</p>

虞氏扶着心口，只觉胸中憋闷至极，“先帝爷还在天上看着他呢！他就敢如此对我……”</p>

女官不由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若是真以为先帝爷在天上看着，那虞家如此行事，如此谋算方家权势江山，先帝爷只怕早就容不下了吧？</p>

唔，说不得虞家今日落到此种田地，还就真是先帝爷在天有灵呢……女官不由偷偷朝天上拜了拜，再不多说一句。</p>

骊山密密匝匝的林子里，虞泰被随从背在背上，行走飞快。</p>

天寒地冻，他身上的狐裘披风，不知被这树林里密匝的树枝子给刮出了多少的破洞来，幸而依旧暖和，且背着他的随从背上也不断有暖流，温暖着他。</p>

只是这公孙陵的神策军实在叫人讨厌，他都已经深入骊山，从北麓深入山中，却不见那神策军退兵，仍旧在山中搜索。他们每日不得不变换地方，不敢在一处久待。他手脚不能动，被随从们轮换背着赶路，连好生歇一歇的机会都没有，实在疲累。</p>

“找到虞淼留下的记号没有？”虞泰在随从背上，缓缓问道。</p>

随从冲管家摇了摇头，管家轻叹一声，“老爷莫急，这神策军在骊山里头到处搜索，大将军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没往这个方向走也说不定，若是往这方向走了，咱们定能遇上的，老爷千万别急。”</p>

虞泰僵直的视线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越发强调，他心头越发急躁起来，“逃出骊山行宫，除了往这个方向逃，还能往哪儿去？”</p>

“骊山这么大，哪儿也有可能啊，老爷……”管家叹了口气。</p>

正要再劝，前头忽有人影一晃。</p>

一众逃出来的随从，顿时一惊，立时将虞泰护在中间，四下看去，甚是防备。</p>

“是虞淼？”虞国舅声音本就低微，此时又压低了声音问，只有背着他的随从听闻道了。随从悄悄摇头，“只怕不是……”</p>

周围寂静无声，偶有一声寒鸦啼叫也让人心惊胆战。</p>

若是神策军追来了，定然不会是一晃而过，若是大将军，也不会躲避不现身。这一晃而过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根本不是人？是骊山里头的什么凶兽？</p>

众人心下揣测着，不由的往一块儿里挤，相互寻找依靠，以壮胆量。</p>

“是国舅爷？”</p>

众人头顶忽然传来问话的声音，不由大惊，皆抬头向上看去。</p>

便见一个身影，忽而从高处翩然落下，一席衣衫随风鼓起，颇有些仙风道骨。</p>

众人立时扬起兵器，将虞泰护在中间。</p>

“拜见国舅爷！多日不见，不曾想国舅爷已经成如今模样，实在另贫道伤心！”从树梢乘风落下的人拱手说道。</p>

众人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有认识的人狐疑道：“这不是张道长么？”</p>

管家闻言，拨开前头挡着的众人，向来者看去，“张铭之！你还敢出现！若不你——”</p>

“管家，若不是你耽搁，将我摒除在国舅府外，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张铭之倒是先发制人，厉声斥责管家，并抬眼看向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国舅爷，良久不见，贫道一直惦记国舅爷身体，听闻国舅爷身体不好，贫道焦急不已，可惜一直不能见国舅爷，在抓沈娘子的时候，贫道甘愿出力，却险些被虞大将军斩杀，实在冤枉啊！”</p>

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泰，想要抬头看看张铭之说话间的神态嘴脸，却是脖子僵硬，动也不能动，只好艰难开口道：“张道长怎么会在此处现身？”</p>

“贫道一直心系国舅爷，因为国舅爷是遭沈娘子所害，贫道也是被那沈娘子所算计，才同国舅爷之间生出嫌隙，所以贫道一直欲除沈娘子而后快，沈娘子被虞大将军带走之后，贫道就跟至骊山外头，遍寻不见，后来神策军前来被贫道尾随上来，才寻到国舅爷下落！”张铭之解释说道。</p>

“张道长也看到了，如今我不过是这步田地，便是想要向张道长问罪，也不可能，张道长还现身作甚？”虞泰缓缓问道。</p>

张铭之摸了摸下巴，“国舅爷如此就放弃了么？贫道以为，国舅爷的命途远不止如此！”</p>

虞泰听闻，心中惊喜非常，他也觉得自己命途不止如此，他应当更加好命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还对他忍让几分，如今的一群毛孩子就想把他彻底斗倒？做梦！他只是还没找到虞淼而已，等他找到了虞淼，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p>

沈昕娘不是说，他死不了么？便是浑身僵直不能动，也死不了，四十五，五十五，六十五，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活下去！既然如此，他就可以卷土重来！</p>

“张道长这么说，是来帮我的？”虞泰问道。</p>

张铭之立即点头，诚恳拱手道：“贫道一向对国舅爷十分敬重，且忠心耿耿，先前因为沈娘子的暗算设计，才让贫道同国舅爷误会丛生，如今若是能得国舅爷谅解，贫道必定回到国舅爷身边，效忠国舅爷，肝脑涂地！”</p>

“好，好，好。”虞泰连说三遍，“你有此心，我铭记心中。在我已经落魄之时……还能寻到我……帮我的人，我……我虞泰铭感五内！至死不忘！”</p>

张铭之谦卑的拱手躬身，“谢国舅爷信任。”</p>

他等这么一个机会等的真是辛苦，其实早在神策军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灵力的波动，寻到了骊山行宫，也偷偷刺探过，虽然是在外围，却也猜到了虞泰等人，及沈娘子正是藏在行宫里头。可有那个甚是讨厌道士，恨不得除道士而后快的虞大将军在，他不敢贸然上前，唯有一直留意，以寻机会好重新接近虞国舅。</p>

如今这虞国舅落了单，和虞将军分开的时机，果真是天在助他！</p>

“有了张道长相助，咱们必定能更顺利的寻到虞淼。”虞国舅有些高兴的说道。</p>

张铭之却微微蹙了眉头，寻到虞将军？让虞将军好腾出手来杀他么？上次他是为了帮助虞将军抓住沈娘子而现身，就险些被虞淼给砍了脑袋，如今让他去找虞淼，岂不是自讨苦吃？</p>

“骊山如此之大，国舅爷如今行动不便，虞将军却是速度非凡，国舅爷去寻虞将军，倒不如等着虞将军来寻到国舅爷呀！”张铭之一面觑着虞国舅的面色，一面试探说道。</p>

“他先送了我出来，折返回去去抓沈氏……可，沈氏被救……他也不知去向……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情况……”虞泰有些担忧的说道。</p>

张铭之皱眉想了想，“国舅爷如此居于被动地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占据主动！将情形逆转！”</p>

虞泰闻言，微微一愣。管家也微微长了嘴，“张道长倒是说得轻松！如今神策军在后头紧追不舍，咱们能逃脱已经是万幸，如何还占据主动地位？”</p>

张铭之呵呵一笑，“贫道不是来了么？贫道来，就是为了帮助国舅爷的！”</p>

“你……你有办法？”虞泰有些激动的问道。</p>

张铭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国舅爷肯相信贫道，贫道就有办法帮助国舅爷摆脱困境，不但更够摆脱被人追逐仓皇逃命的境况，还能让国舅爷变被动为主动，攻其不备！”</p>

众人一听这话，虽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但气势立时就被提升不少，离开骊山行宫以后的奔走逃命，实在叫他们苦不堪言，若能摆脱此时困境，自然是再好不过。</p>

“快快说来！”虞泰也十分激动道。</p>

张铭之微微一笑，提步上前，随从立时让开，让他几步到了虞泰身边，他在虞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连距离很近的管家都没能听清楚。</p>

管家便不悦皱眉，“如今跟在国舅爷身边的都是对国舅爷忠心耿耿的人，都是自己人，张道长这是防备着谁呢？”</p>

他言语之中似有些不满，不满与张铭之将他摒除在外。当初张从国舅爷府上逃走，乃是因为他要抓张，他担心张铭之如今仍旧对他心怀怨对。</p>

不料张铭之还没有开口，虞国舅倒是先呵斥道：“事情还未成……岂能宣之于口？真是整日呆在宅内……没有见识！”</p>

管家闻言，委屈至极，却不敢当面反驳。张铭之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他生生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讽刺之意。</p>

张铭之指挥一行众人从骊山深处，绕道向外行去。</p>

神策军还在外围搜索，管家不由大惊，可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却没有开口，像是十分认同张铭之，随从们也都紧跟着张铭之的脚步而行。管家立即从说一不二的位置上，被挤到了说话没人听的尴尬地步。</p>

虞国舅尚未被寻到，虞淼也并未被擒获。五万神策军还未从骊山撤离，虞家已经天翻地覆。</p>

朝夕之间，朝堂似乎已经变了天了。</p>

而一直被关在祠堂里的沈五娘，却对外头形势不甚清楚，她裹紧了肩上的披风，这祠堂也是该修缮了，这么冷的天，连个暖炉都没有，夜里她躺在几个蒲团之上，裹着不厚的被子几乎夜夜都被冻醒。</p>

“娘子，娘子！”丫鬟熟悉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了进来。</p>

沈五娘立即快步来到祠堂门口，几乎是从丫鬟手中将热汤饭给抢过来的，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几乎是渴盼着丫鬟来给她送饭，虽是粗茶淡饭，但起码是热乎的汤饭，一口热汤下肚，好似冻僵的整个人都找到些活力来。</p>

“爹爹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将我放出去么？”沈五娘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问丫鬟道。</p>

丫鬟摇了摇头，垂着眼眸，她不敢说，老爷怕是已经将五娘子给忘在这儿了。以往她来送饭的时候，还会有人看着管着，如今除了守着祠堂院门的婆子会向她要好处，旁人已经懒得理会她了。</p>

以前相熟的小姐妹们，都劝她赶紧走怜姨娘或是安姨娘的路子，离五娘子远着点儿，不然跟着五娘子，没有好下场。</p>

丫鬟却惦念着主仆一场的情谊，不忍看五娘子挨饿受冻。</p>

“那公孙家呢？前来退婚了没有？”五娘子一面吸溜吸溜的喝着热汤，满面享受，一面讽刺问道。</p>

但更讽刺的似乎是丫鬟给的答案，“没有……”</p>

五娘子闻言一愣，抬眼看向丫鬟，“你说什么？”</p>

“公孙家……没有人来退婚。”丫鬟小声说道。</p>

沈五娘皱着眉头，手里捧着的汤都忘了喝，“这不可能！没有男人会不介意的！她先前是被秦家纳了，后来又伺候齐王，她……她怎么可能还笼络得了公孙将军的心？”</p>

丫鬟轻叹一声，“娘子，你快些吃，吃饱了，婢子还得去扫院子呢……”</p>

“你扫什么院子？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扫院子这种三等丫鬟做的活儿，什么时候会落到你的头上？你休要搪塞我！”沈五娘气咻咻道。</p>

丫鬟垂着头，“娘子不在，婢子若是不听怜姨娘的吩咐，怜姨娘就要将婢子赶出沈家去……”</p>

沈五娘一阵错愕，“她，她也欺人太甚了吧……”</p>

“娘子还不知道，齐王妃回来了，虞家已经倒了，如今满府上的人都敬着同齐王妃要好的四娘子呢……便是公孙家退了婚，四娘子也断然不会受冷落……听闻已经有人打听着四娘子，想要向沈家提亲呢，不过是老爷已经应下了公孙将军家里，提亲的人才没有话说了……”丫鬟低声说道。</p>

沈五娘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你骗我的，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被虞国舅虞将军给抓走了么？怎么可能还叫她活着回来？她怎么可能还能回来？虞家倒了？虞将军都回来了，虞家怎么会倒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倒了？没人站在朝中说话就是倒了么？抄家灭族才叫倒！没有抄家灭族，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你懂什么……”</p>

“是抄家了呀！听说连晋阳的虞家祖家都给抄了，晋阳的虞家宗族被押解京城，要受审呢！”丫鬟僵着脸说道，“娘子，您快醒醒吧，找老爷认错，找四娘子说说好话，四娘子心善，定然不会记恨娘子的，说不定还能帮着娘子说情！借着齐王妃的光，娘子也能嫁个好人家！”</p>

丫鬟一面劝着，一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p>

沈五娘却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丫鬟，“你哭什么哭？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说，你究竟是被谁给收买了？四娘？还是沈昕娘？你被她们收买了来害我！”</p>

说完，她自己也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热汤饭，哗啦一声，她将手里的汤碗摔在祠堂门口。</p>

丫鬟惊愕抬头看她。</p>

“你想害死我对不对？汤里，饭菜里，她们下了毒对不对？”沈五娘情绪有些失控的叫了起来。</p>

丫鬟大惊失色，“娘子你说什么？嘘嘘，别惊动了外头的人！婢子没有，婢子怎么会害娘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