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敢问来人(2/2)
倘若面对个自视甚高的和尚,白素定是要狠狠的收拾一番,怕是比剪瞳前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眼下的小和尚未免太温顺了些,虽然长得瘦小,却很是宽和,打量着长相,耳垂厚大,隐隐有几分佛像,便不忍再径自挑衅,有此一问,不过是如道友一般的闲谈,顺便试试这里的高低。
“施主焉知他们来拜的是佛吗?他们拜的也不过是自己。日月高远无情,难以为鉴,史书真假参半,难以为凭,神明严厉苛责,难以救赎,唯有佛,既是佛,又是他们自己。他们求的是佛,也是他们自己。到这里求签的人,哪个不是心中已然有了期盼?之于他们而言,自来修佛不是为了修佛,只是为了修自己而已,可以通,却不能悟。”
如此说来,香火钱倒是拿的光明正大,这寺中也不知装了多少人的心事,承载了多少个破碎的梦想期盼,这些个吃斋念佛的老和尚也不知道一生听过多少倾诉,受过多少历练。“听闻你们寺中的佛经的抄本多的几间屋子都放不下,想来叶公好龙的人也不少。未知小师傅最近抄的什么经。”
“《心经》。”
剪瞳跟上官文都无意打扰这略显枯燥的对话,一个修道的跟一个修佛的在讨论佛家经典,委实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白素聊得风生水起的,似乎将他们视若无睹,“《心经》倒是入门的经书。”
小和尚嘴角轻扬,露出的一颗小小的虎牙,他羞涩的面颊泛着桃色,口中的话却很是真诚,“常忆常新,每次都是不同,也别有趣味,只是如今小僧还是一个坐船的人,不知何时才能摆渡。”
“摆渡又有何好,千万次到了彼岸,却不能下船,只能一个人寂寥的返回原地,等着下一拨未知的客人,穷己一生,也不过是个媒介。”
小和尚似是有些犹豫,到底道行不深,远不是白素的对手,有些话道听途说,到最后耳濡目染,竟也觉得是真理,可惜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小师傅能有今日的造化,已然不易了,日后怕是要多多参悟才好。庙门口的当归与远志不错,老夫想见见种这药草的人。”
小和尚合着手掌,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颧骨边小小的梨涡显现出来,倒是跟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可爱,“施主说的是寂源大师,说来也巧,大师方才在后院算了一卦,说是有客人要来,方才小僧问施主,施主说只是到处看看,还以为是大师算错了呢。”
“那倒真是巧,未知这位寂源大师,可曾说过别的吗?”
小和尚挠了挠头,似是在回想什么比经文还要晦涩难懂的词句,“大师吟了一首诗: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诗的意思直白,只是要背出来,对于我等僧人来说,当真有些难,也不知背的对不对。”
说话间,两人也走到了后院,风口处凉风更甚,白素的手抖了抖,系着发尾的黑色发带毫无预兆的散开,三千白发恣意舞动,诉说着斩不断的离愁。“《渡汉江》,宋之问是佞臣,一生所做的诗也就这一首传送了好些年。”
“小僧不懂诗。不过,施主跟寂源大师是故人吗?”
白素的回答颇有含糊其辞的意味,他的笑容悠远飘忽,如流云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够不到一丝一毫。“他是出家人,六根都已经清净,尘缘已断,哪来的什么故人?来的都是施主,并没有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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