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O五 龙潭(1/2)
三o五 龙潭
变乱陡生,十万火急,星子心急如焚,什么生离死别的多愁善感,柔肠百结的黯然魂销,一下子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天京城,查实大哥的下落。倘若他已平安脱险,我当然得助他剿平叛匪,重夺皇位;倘若他身陷囹圄,我首先得救他逃离,再行打算;倘若他……他已遇害,这个念头如毒蛇的蛇信般一闪而过,便如一把尖刀捅入胸口,直令星子痛到浑身痉挛……</p>
星子重重的一拳击在树干上,震得树枝一阵哗哗作响,惊起数只睡梦中的乌鸦,叽叽喳喳飞入微寒夜空。星子深深吸气,倘若大哥已遇害……我既然早有警觉,本该直言不讳,何至有今日之祸?大哥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铸下的大错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弥补?星子恨恨咬牙,直到唇破血出,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要拼尽全力,为他报仇雪恨!否则哪怕我不日命赴黄泉,魂入地狱,怕也不能瞑目!</p>
事不宜迟,星子即转身重走来时之路。记得白日里在永丰镇上,曾见到有客商骑马赶车,运输货物,眼下自己亟需坐骑,无法等到天明。星子遂复潜入永丰镇,寻到一家上等的客栈,果然马厩里有鞍辔俱全的马匹。事急从权,只好不告而取。星子将银两放在客栈前台,以为买马之资,以指为笔,在墙上草草地留了几句话。悄悄牵了马出来,飞身而上,策马扬鞭,披星戴月,直奔天京。</p>
此时良宵之毒发作已过,星子全力驭马飞奔。马蹄声急,踏破宁静安详的长夜。但星子犹嫌太慢,只恨不能肋下生出双翼,振翅飞回天京城中,飞到大哥身边。幸好今夜卓娅带来了消息,否则明日一别,山岳茫茫,生死相隔,可就真是抱撼终天了!剩下近百日的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帮大哥料理了此事。我虽不能亲眼目睹大哥一统天下四海一家的那一天,但我只要一息尚存,就绝不能让旁人趁虚而入!</p>
星子彻夜疾驰,天明之前方稍作休息。估计卓娅应该到了,复召她来询问天京城中的近况。卓娅告知,箫尺仍是不知下落,崇仁的大军已经进京,他旋即正式下诏自立为帝,并将宝锋等一干文臣下狱,后宫的皇后嫔妃亦被囚禁。但苍冥国内的军队并不是一体拥戴篡位的崇仁,分为了数派。除崇仁的嫡系和恒钧的禁军控制了天京城,计有十五万余众之外,一部分军队仍在观望,另有一部分忠于箫尺的军队已起兵讨逆,内战一触即发!崇仁现在正四处联络,以图尽快稳定局势。</p>
星子闻报,愈发忧心忡忡。既然事发已有数日,而天京尚未传出大哥的死讯,便还有希望,看来大哥并未落入崇仁手中。这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大哥建政不过数月,立国未稳,即遭此巨变,如今更生死未卜。不管大哥是否脱险,若真打起了内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算平息了叛乱,激战之后,南国也必元气大伤,无可用之兵,无可用之财。而父皇本就不甘心大哥与他分庭抗礼,隔岸对峙,必然要乘乱而入,届时欲维持隔河而治的均势可就不易了!自己若未中毒,还可倚仗色目突厥两国的军力襄助大哥,但我已命不久矣,一旦身亡,难以再调动西域援军来趟这滩浑水。中原的局势又将迭生变数,不可逆料了。那是父皇和大哥必会拼个你死我活,再无法共存……</p>
无论如何,不能让内战旷日持久,必须在自己尚能支持之际底定大局。星子身经百战,深知乱局之中,最好的办法是擒贼擒王!我若能单枪匹马潜入天京城中,先杀了崇仁和恒钧,则旦夕之间,便可见转机。叛军啸聚,多是图眼前的名利。一时群龙无首,必定阵脚大乱!那时再与靖乱讨逆的忠诚之师里应外合,务求最短的时间内剿灭叛军,靖平祸乱!</p>
星子曾亲率西突厥大军与辰旦激战安拉城下,合围奎木峡前,也曾率赤火官军据永定河以抗衡箫尺,因对手是至亲至爱之人,星子皆手下留情,未尽全力。即使当初辰旦违约杀俘,星子也只是趁夜潜入赤火大营,杀了几名低级军官,留血书示警。而面对箫尺,星子更是顶风冒雨,孤身攀上摩天岭,长跪达旦,俯首请罪,束手就擒。唯有西征之初,星子驰援子午谷先锋营,夜闯敌营,手擒主帅,十万突厥大军登时灰飞烟灭,是其初出茅庐的得意之作,但又伤了杜拉王子,令星子痛悔不已。如今箫尺的手下叛乱,星子再无所顾忌,方可尽显身手。</p>
马背上颠簸不止,星子肩背臀腿的外伤尽数绽裂,血流不止,浸透了黑衣。星子有点儿后悔未用大哥所赐伤药,但现在要裹伤亦来不及了。而良宵之毒亦不时来袭,星子一旦察觉苗头,即运功压制,倒可维持行动如常,功力无碍。星子揣测,师父既曾有言此毒无解,自然也不可能靠内力便可相抗,不过暂时抑制,感受不到毒发之苦罢了。至于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星子无暇顾及,只要这几日能挺过去,便已足够,其后是生,是死,是生不如死的炼狱,都已不必在乎。</p>
星子“买”来的这匹马脚力平平,虽不眠不休,昼夜兼程,也了足足两日才重回天京城外。离城尚有十余里,远远地便看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叛军在官道上往复巡逻,盘查来人,气氛颇为紧张。星子知道自己的容貌引人注目,恐被发觉,此时不宜硬闯,遂勒转马头折返。先找到数十里外的一处市镇,寻了裁缝,将包裹里的一套黑衣改为夜行服。</p>
改好了衣服,星子无暇住店,他这几日不离马鞍,几乎不曾合眼,随便着了处僻静的山坡,打算休息片刻,静待天黑行动。臀背未愈的外伤皆已绽裂,星子扯破一件衣服,简单裹了下伤,暂时止住流血。刚收拾停当,星子方闭眼打个盹,良宵之毒便又发作。此时无须赶路,星子便不必运功压制。哪知这一场毒发非同小可,如无数毒蛇齐齐反噬,锥心刺骨,肺腑皆似被利刃生生剁碎,痛楚竟胜过往日数倍。星子痛得冷汗涔涔而下,极力隐忍,仍忍不住呻吟出声。原来,以内力压毒恰如饮鸩止渴,只能保得了一时无恙,嗣后的毒发更为凶猛。</p>
前几日每次毒发不过半个时辰,而这一回折磨了足足两个时辰。待疼痛渐缓,星子几乎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整个人都似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估摸着时辰已近二更,星子不敢再耽搁,咬牙起身,换上夜行服,以黑布蒙面,唯留了一双蓝眸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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