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的绝望（2/2）

童雨菱泪水再次不受控制，涌出眸眶。

“妈咪，不哭，不哭好吗？”龙麒麟用手轻轻摸着，小嘴还对她呵气。

童雨菱内心又是一阵激动和翻滚，费了好一阵子，才停止眼泪，同时笑靥绽出：“好，妈咪不哭，麟麟知道吗？其实哭有好多种，有伤心的，激动的，高兴的，妈咪这是激动高兴的哭，因为麟麟好乖，好懂事！”

龙麒麟目不转睛，静静聆听着，似懂非懂，最后什么也不说，习惯性地扑进童雨菱的怀里。

童雨菱牢牢抱紧他，伸手在他背部来回抚摸，内心百感交集。

龙澈说的对，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确实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放下的。

当年的离开不到自己控制，现在，自己主动抛弃他，抛弃这个才两岁的小人儿，自己何其残忍？？可是，无奈的事情太多，依然不到自己去操控啊！！

麟麟，对不起，请原谅妈咪的无可奈何，原谅妈咪的懦弱，原谅妈咪的……一切一切！将来不管妈咪在哪，心里都会想着你，永远想着你！！

整个室内，静悄悄一片，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细微地起伏着。

不知过了多久，童雨菱澎湃的心情总算逐渐平复下来。她给他整理一下衣服，抱他走出房间。

吃过早餐后，她再一次跟他撒谎，说要出去工作，晚上再回来陪他。

他乖巧得很，心里明明不悦，却没表现出来。

这，让她很是欣慰，同时，更加心疼，接着，她又跟童凯剑夫妇交代一番。

两老知道女儿要去做什么，不过并没多加劝慰和阻挠，只是忧心忡忡、愁眉苦脸地目送女儿出门。

离开家门后，童雨菱直奔区政府，跟梁主任大概说明缘由，在梁主任勉为其难地协助下，把新郎的资料全都改成了龙浩的资料，还不忘叮嘱她，迟些日子务必带两人的合影照片给她盖章。

揣着两本没有照片的结婚证，童雨菱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抵达龙浩的病房门前，她先是透过房门的玻璃往里瞧瞧，发现容艳红不在，这才推门进去。

守护在旁的护士小姐认得她，很客气礼貌地跟她打招呼。

童雨菱一边把放在桌子上，一边询问：“龙太太呢？”

“龙太太和龙老先生去楼下餐厅用餐了。”

“龙浩先生今天情况怎样？醒过了吗？”童雨菱又问，缓缓走到病床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嗯，今日凌晨醒过一次，后来又睡着了。院方一直在采取各种措施，但能否化险为夷，还是要靠他的意志力。”护士小姐禀告完毕，向童雨菱交代一声，便走了出去，在门外守候。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童雨菱略微趋身，出神地凝望着面容憔悴苍白、奄奄一息的他，然后，轻轻抓起他的手。

这只大手，曾经很温暖地牵着自己，如今，却冷冻如冰，几乎毫无温度。

她忽然想，自己当时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是否也像他这样，了无生气，让人生疼？而他呢？肯定也跟自己一样，坐在床前，紧紧握着自己冰冷的手，不断地给自己输送暖气和热度。

猛地，握在掌中的冰凉之手动了一下，童雨菱发现，双目紧闭的他睁开了眼睛，那双永远充满柔情、使她每每对上就不由自主流泪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吃力地移动着冰凉的手，在她的帮助下，连同她的手一起爬上她满是泪痕的娇颜。

“菱，答应我，以后不要哭了，好吗？”他总算做声，声音非常的低，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童雨菱不语，眼泪流得更凶。

“菱，还答应我，原谅大哥，跟他继续好下去！”低不可闻的嗓音，总算有了一些音量。

童雨菱依然没给回复，而是稍微侧身，从手袋里取出两本红色本子，打开，先后呈现给他。

看着里面的资料，看着自己和她的名字一起在里面出现，他倏然大惊，双目暴瞪。

“梁主任答应我，可以迟点再把相片贴上去，所以你要赶紧好起来，我们去拍结婚照。”童雨菱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轻缓。

“不，别这样，我不值得你这么为我！”他的语调，开始急促起来。

“傻瓜，爱情没有值不值得，我很清楚，你会给我幸福！”童雨菱忽然笑了。

“不会，能给你幸福的人是大哥，只有他才能让你永远快乐！”他想坐起来，可惜，力不从心。

童雨菱按住他，继续温柔地笑：“浩，我们到时去哪儿度蜜月好呢？对了，你为我建立城堡，建好了吗？我们几时可以住进去，到时除了我们，还有……还有我们的孩子，我和你共同孕育的宝宝们，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菱啊……”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喜欢多少个？4个行了吗？两男，两女，很完美！你不能贪心，生宝宝很辛苦的哦，我只答应生4个，嗯？”童雨菱自顾地往下说，她强迫自己，不准想其他事情，不能分心，因为一分心，自己肯定会崩溃。

龙浩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善良可怜的她。

“还有，你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小浩浩？小菱菱？呵呵，貌似都不错！”童雨菱说得“一厢情愿”，此时，恐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够了，雨菱，别说了，不要再说了！！”蓦然，一个饱满怜惜的声音自她背后响起。是容艳红！

“雨菱，你怎能这么冲动，你和阿浩……”站在容艳红身边的龙啸天，也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童雨菱赶紧起身，诚恳地向他们鞠躬一拜，最后望着他们，请求道：“伯父，容姨，我想和阿浩结婚，你们……能答应我吗？”

容艳红已经热泪盈眶，昨天一时失控那样对童雨菱，事后自己悔恨不已，方才悄悄听到童雨菱那番话，清楚童雨菱所做的一切后，更是心疼又心痛。

“我答应您们，以后我会好好地照顾阿浩，陪他度过我们的余生，我们一定会幸福，请您们也祝福我们，好吗？”童雨菱继续恳求。

“雨菱，不要，真的没必要！我老实告诉你，阿浩他还没度过危险期，他随时会离我们而去，所以，你无需用你的青春来陪葬！”

童雨菱顿然一怔，尽管她已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再一听，心里难免悲伤。

“雨菱，你喜欢的人明明是阿澈，你忽然这样跟阿浩结婚，阿澈知道可怎么办？他受得起这种打击吗？还有麟麟，你又要如何处置安排他？他对你这个母亲可是非常的依恋！！”龙啸天格外哀痛和悲怅。

童雨菱又是沉吟一会，再次说话已经大显平静：“阿澈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相信，他会好起来，而且，会过得好好的！”

“不，他一点也不坚强，雨菱，你别高估了他，不要高估他！！没有你，他会死！！”容艳红忍不住大声吼出。

本来，雨菱嫁给儿子，实现了儿子的愿望，自己应该高兴，可她没有！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把儿子和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童雨菱没有理会容艳红的话，只是自顾地说：“至于麟麟，有您们一家人疼着，我想，他会快乐生活，长大成人。”

说罢，不顾龙啸天和容艳红的劝解和说服，童雨菱默默地转身，重新回到床前的椅子上，再一次握起龙浩的手。

整个过程，龙浩一言不发，他那深邃复杂的眸瞳一片漆黑，看不出里面的情绪波动，他只是定定地，一直定定地凝视着她。

房内恢复安静，没人再吭声，容艳红倒在龙啸天的怀里，无声地流泪。

龙啸天搂着她，不时看向龙浩和童雨菱，内心亦是无尽悲叹和哀伤……

童雨菱与龙浩结婚的事，传到了龙澈耳中，也是，有邱雪莲在，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知晓。

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几乎把他弄疯，他先是气愤恼怒，随即痛不欲生，他不信，不信雨菱会这么无情，他吵着嚷着要见雨菱，要亲自问个明白。

邱雪莲和龙啸天皆极力劝解和安慰，但都没用，直到这次，见龙澈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自个下床准备出去找雨菱，他们才连同容艳红，苦苦哀求之下，使得童雨菱首次踏入这个病房，头一次面见龙澈。

“菱菱，告诉我，他们说的话不是真的，你没有嫁给龙浩，没叫人把结婚证书上的资料改成你和龙浩的，是不是？是不是？”多日未见，如果是以往，龙澈肯定不会马上说话，而是静静地、贪婪地看着她。然而现在，他再也没有这种闲情，他无法冷静下来，他要疯了，简直疯了。

童雨菱心知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便不说什么，只是别过脸去，没有看他。

“菱菱——”龙澈低吼。

“雨菱，你跟他说吧，说你和龙浩结婚，只是为了安慰龙浩，将来龙浩度过危险期，病好了就会向龙浩说明真相，你心里依然爱着阿澈，只会和阿澈结婚，你现在就跟阿澈说！求求你！”邱雪莲轻轻扯了一下童雨菱的衣角，满面祈求。

童雨菱仍旧没有动静，继续侧脸呆望着某个点。

龙啸天不知所措，只能在旁无奈地叹气。

“我知道，你是因为内疚才和阿浩结婚，其实，报恩不用这样的，阿澈也知道你们欠阿浩太多，当他得知阿浩需要肾脏，他便毫不犹豫地捐献出来。你也知道，肾脏对男人来说是何其重要，虽说他还有另一个肾脏支撑着，可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很难估计，所以，你应该陪在他的身边。还记得你们行婚礼时的誓言吗？无论疾病或者健康，你都会对他不离不弃！！”邱雪莲接着道。

“菱菱，你说话，说话啊！真相是否跟妈讲的那样，你不是真心想嫁给阿浩。是不是，回答我！！”龙澈开始咆哮。为了使她亲自证实这个已经把他折磨得快要崩溃的消息，他还不惜做出这样的威胁：“好，只要你跟我说，你讨厌我，恨我，你现在爱的人是他，那么，我会死心，我不再纠缠你！！”。

听着他赌气的话语，童雨菱内心一阵苦涩，他大概是看准自己不会违背良心说话吧？龙澈，你也太自信了！你又是否知道，有些时候，违背良心的话语也是一种无路可退的办法！

也罢，既然要断，注定要断，那不如早点断掉，断得干干脆脆，说不定，彻底断了之后，大家都会平静下来！！

童雨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违背良心地道出：“龙澈，坦白跟你说，或许我曾经很爱你，爱得无法自控，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我对你一点爱意也没有！！你知道吗？一想起曾经的我，我会觉得难堪和羞愧，我不敢相信自己会爱得那么卑微，那么愚蠢，会爱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忍住不看他受伤的表情，童雨菱继续往下说，她知道，决定做了就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否则，受到伤害的人即将更多：“不错，你悔恨惭愧，为了赎罪而所做的一切，确实令人感动，但是，你感动不了我。有些事情错过就是错过，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任何一个理智的女人，都会选择阿浩，那个一直默默付出、不计回报的男生！我童雨菱又不是傻子，试问怎么会放弃优秀完美的他，而去选择你这个自私、骄傲、甚至……心理变态扭曲的男人？”

伤人的话语，从她嘴里连绵不断地发出，好像无数尖刀刺在龙澈身上，又如一个凶残的刽子手，在他身上剐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肉，鲜血淋漓的肉。

心，无法抑制的痛，呼吸几乎要停止。为什么她这般残忍，为什么她可以这么无情！！这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龙澈第一次体会到天崩地裂的感觉。曾经，她的离去，她的“嫁人”，她的失忆，甚至到了她恢复记忆，对自己不理不睬，他也没感到这般恐惧和绝望，可现在，他仿佛看见自己走到了尽头，迎来了世界末日。

“为什么你不能像阿浩那样，学会放手和成全？阿浩比你更爱我，但他从没想过占有我。爱一个人，并非占有，而是祝福，尊重她的选择和意愿！”童雨菱的心何尝不是在淌血，可是，她必须控制，让血继续在心中淌流：“我们原本要结成夫妻，登记那里却忽然出现问题，而我又正好恢复记忆，龙浩因为我们而受伤，一切的一切，这都是上天的注定，是我们的命！所以龙澈，认命吧，我们不能违反上天的安排！”

“去它的安排，不，我才不会认命，只有我去改变命运，而不是命运来控制我！！”龙澈悲愤地咆哮。

“雨菱，求你别这样，阿澈他真的不能失去你。”满面泪水的邱雪莲，仍旧不死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当年是我的错，一切都因我而起，你要报复，甚至要怨恨，都冲着我来吧，我没有怨言，我心甘情愿。况且，我记得你在日志里说过，无论我如何刁难亏待你，你都不会恨我，因为我是阿澈的母亲。”

是啊，就算到了现在，自己对她也只有怨没有恨！但是，自己不能心软，想想阿浩，童雨菱，想想伟大的阿浩，这个时候，并非只有龙澈可怜，阿浩更可怜，容艳红更可怜！

于是，童雨菱心一横，狠狠地甩开她刚伸过来的手，满眼厌恶：“你也会说，那是以前。我承认，因为爱屋及乌，即便你好可恶，好邪恶，我都忍耐你。可现在，我对龙澈已经无爱，你还指望我去爱屋及乌？”

“不是的，雨菱，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能看懂我的心？我告诉你，并不是你才有资格选媳妇，而我，同样有权利去选婆婆！你和容姨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稍微有头脑的人，也晓得选温柔善良的容艳红，而非尖酸刻薄的你！”来回扫视他们一眼，童雨菱狠心到底，留下最后一句话：“你们好自为之吧！别再苦苦纠缠不放，否则只会自取其辱，自找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