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1/1）

()做女官时，每逢过年随侍人等依然是轮班值守的，而我每年都想法子调成不当值，自有那喜欢瞧热闹领赏的与我换班，自己就乐得躲清静去了，今日这才第一日，一路随侍下来，我心里已是叫苦不迭了，若不是念着他的身子虚，依以前心性，早躲回去了.

寅时刚过，头顶尚星光点点，我陪着他出门时还兴致勃勃，一声脆亮的炮竹声，我信心满满的跟着他身侧，銮舆上的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丝担忧，我还冲他傲然挑了眉.除夕接神礼是从养心殿的东佛堂开始，礼部主事恭谨的请了高香奉到他手上，黄案前的他凝神肃穆，执香默祷后，转主事敬上，他再恭肃礼过才转身往西佛堂而去，扶住他手时，发觉他一直不动声色的轻捻着指尖，我忙一边抽出帕子递过去一边忍笑，这人的臭毛病，一点不比我少，真不知若不是我随侍在侧，他会不会出言吩咐.

递回帕子的时候，他许是发觉了我忍笑的眉眼，不禁蹙眉嗔我一眼，唇角的笑意却暖.

西佛堂后依次是天一门，钦安殿，凝晖堂、广生楼，乐寿堂，寿皇殿.....天啊，居然有十多处，一处一处的焚香默祷，一处一处的恭肃礼过，初时的精神一点一点消磨，到后来我已全然不去看他的礼祭，不去听丹陛乐音起或止，不去故意踩响脚下的芝麻秸，不去猜这处供案上是核桃酥还是芙蓉糕...只是默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隐去，天边的晨曦一寸一寸的显现，强打精神跟着，时时留意他需要的是帕子还是热茶，到天边最后一颗星辰隐去，天幕微微开启时，终于听到礼部主事一句：”请神礼毕，皇上摆驾奉先殿”，我终于长出一口气，这近两个时辰的请神礼总算圆满了.

在奉先殿坐定，高无庸一声：”传膳”，随着柔柔的乐音，一众宫女依序而入，凝神敛眉，执事太监一人摆膳，一人唱膳，我却是越听越头大：黄米饭一品燕窝挂炉鸭子、挂炉肉、野意热锅各一品燕窝芙蓉鸭子热锅一品万年青酒炖鸭子热锅一品八仙碗燕窝苹果脍肥鸡一品青白玉碗托汤鸭子一品青白玉碗额思克森鹿尾酱一品金戗碗碎炝野鸡一品金戗碗清蒸鸭子、鹿尾攒盘各一品金盘蒸肥鸭一品金盘羊乌叉一品金盘烧鹿肉一品金盘烧野猪肉一品金盘鹿尾一品珐琅盘竹节卷小馒首一品珐琅盘蕃薯一品珐琅盘年糕一品珐琅葵盒小菜一品.....唱膳太监不住的嘴唇翕动，我却在心里直摇头：天啊，这是早膳吗？好好的食材不能换种做法吗？这一大早的谁吃得下这些东西呀，同情的转眼看向他，正迎上他一脸苦相的望过来，我眸子里的无奈同情立时勾起他唇角的一丝苦笑...

为他布菜时，我趁着俯身夹菜的姿势，附耳笑道：”多亏先用了些早膳，不然这会儿看你吃什么？”他苦笑一下，夹起碗里的竹节卷，小声道：”趁这会儿你去歇会儿吧.”，我为他夹了一箸小菜，微摇摇头：”离开那些烦人的礼祭，我倒清醒了许多，才刚已然昏昏欲睡了.”他气笑着差点出声，忙夹起小菜放在嘴里，为他切了一片年糕，嗔道：”把嘴粘上，看你还笑.”看他忍俊不禁的样子，忙把茶盏递到他手上，他掩饰的抿口茶，我接茶盏的时候，他柔声悄道：”若曦，有你陪着真好，往年我碗里总被侍膳宫女堆成了山，我却是到最后也吃不了一口，巴巴的看着桌上唯一一份自己还算有食欲的膳食，饿着肚子起身.”一句话令我差点笑出声，忙转身托了茶盏去到旁边放了，转身不敢再与他说笑，抬眼望向下面，不禁皱眉，偌大殿堂，一众妃嫔鸦雀无声，各人在自己桌前低头细品着，神色恭谨有礼端庄得体，唯一就是没有家的感觉，殿内除了柔柔乐音，竟是再无其他声息，不禁轻叹口气，这就是帝王家的除夕，少了些团圆的热闹喜气，多了太多的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