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记忆倾人城(1/2)
陆铮关了洒,边擦头发边出来。素问重新从床上坐起来,拿了浴巾准备去洗澡,被他在腰间一搂,跌落回他怀里。
他赤着一双脚,带着湿意的吻落于她的脸颊,湿湿的发梢挠在她脸上,素问躲了一下,扑面而来的,还有洗发水的清香。
陆铮笑着放开她,捡起衣裤穿上:“去洗吧。乖乖的,等我回来一起出去吃宵夜。”
“都这么晚了……”
素问的脚步停在浴室门前,不确定的回头问他。
本来等他处理完手边的工作就接近十二点了,这又一番折腾,素问看看墙上的挂钟,不情不愿,声音拖拉着。正好给了他机会截住她即将出口的拒绝。
“我还没吃晚饭,不是么?你就不怕把我饿坏了?”
瞧着他洗完澡,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神色,哪里像饿着了?
素问忿忿的甩上浴室门,站在洒下,温水一直冲,对面水汽蒙蒙的镜子里的那具身体留下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痕迹,怎么也冲不掉。
这样的生活,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太多的幸福,冲头而来,在得意忘形的同时,也有点找不着北。
淡淡的叹息,取过沐浴乳来擦洗。
裹着浴巾走出来的时候,陆铮恰好帮她买了衣服回来,时间掐得刚刚好。
他有点得意,仰靠在床边,好整以暇欣赏美人出浴图。
陆铮给她准备了全副武装,大的黑框眼镜,绒线帽,口罩,在北京的冬夜,顶着这样的装扮走在街上并不算异类。
素问盯着镜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他,声音透过口罩,有点嗡嗡的:“大半夜的,哪有这么多人认得出我?”
他拍拍她头,亲手为她把毛帽边缘又压了压:“戴好咯,我可不想饭吃到一半,变成你的个人影迷见面会。”
夸张了吧。
其实公司楼下不远就有通宵营业的小吃店,陆铮却取了车子要带她到更远的地方吃。
素问坐上车,姿态勉强,多少有点记恨这个男人在床第间的那些几近野蛮的表现。上车后,她的神态就恹恹的,毕竟半夜一两点了啊,这种时候出来觅食,就像是某种习惯了夜生活的动物。
陆铮边开车边说:“累了就睡会儿。”
这正称了素问的意,她偏过头去假寐,一句话也不想说。
车子终于停下时听见他说:“到了。”素问随即睁开眼睛,开门下车的动作在看清周围景色时猛的一顿。
看一遍,再看一遍,终于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陆铮绕过来替她关上车门,她迟迟不动,他便搂着她的腰着她往前走:“你对这儿不陌生吧?我听说电影学院的学生下了课都经常来这吃,有什么好店推荐?”
素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没错,这儿是电影学院后街的“小食堂”,学生们平常开小灶都在这儿。这么晚了,他带她过来做什么?
“随便吧。”素问的声音里还透着困顿的倦乏,本来这么晚了,还没打烊的也只有零星几家了。
陆铮选了家这个点还颇为热闹的烧烤店,最角落的位置,在二楼临窗。说是窗户,其实就是露天的天台用纺布顶棚罩起来了,四面都透风,夏天还好,冬天简直是寒风啸啸。以前周沫就戏称是“啤酒灌着西北风咽”。
陆铮拿过油腻腻的菜单,征询了下素问的意思,点了些烤串,啤酒,又加了个干锅。这天气,坐在这半露天的环境里,不吃点热火的东西,真要冻成冰了。
这个点还有几桌坐着夜不归宿的学生,点了啤酒,一边打牌,一边大声的吆喝。
陆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下:“你过去也像他们这样吗?”
素问收了目光,没有作答。态度模棱。
重新回到这里,并没有让她有怀念的感觉,能想起的,反倒是那些没日没夜的打工,没脸没皮的跟在周沫后面蹭饭的日子。她本能地抗拒这种过去。
老板娘上了瓶酒,陆铮为她斟满酒杯,她拿过来仰头就是一大口,不知为何就是十分烦闷。结果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喉咙里鼻腔里一样的火辣。
陆铮起身过来帮她拍背。
“其实看到他们,我倒是想起三年前在c市的时候。”他突然说。
素问皱起眉,不解的抬头看他。
“如果我没记错,那时候你才大一吧,学的是……国经贸?要是一直学下去也不错,现在说不定已经是大公司的白领。”
“干嘛提这个?”
“过去”,她讨厌这个词。
陆铮却似乎很乐意提及:“当然了,你现在的身价可比寻常的普通小白领高多了。三年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回c市去了,或者回老家……我甚至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一直留在北京,还改学了表演。”
“呵,”他看似淡淡笑了一下,然而近看,那样的笑在他脸上却是查不到一丝痕迹的。
时间已经久远,记忆本该浅淡,陆铮的目光直透过她心虚的双眼,仿佛能穿透记忆的壁垒,直达她的内心。
她因为这种感觉打了个寒颤。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声音,她仿佛看到马路上半夜里还有人在低声哭泣,那个女孩子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自己双膝里,就那样紧紧的蜷着,一直的哭,哭得很伤心。看样子不过十**岁,她想问问她,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帮忙的吗?可双脚竟像灌了铅,一动也迈不动,就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
后来那个女孩终于站了起来,她回过头,满面泪痕,额头上还有鲜红的血在汩汩往下流着,那张脸,竟然就是她自己——
聂素问吓出了一身冷汗,在那些孩子们喝酒嬉闹的声音里,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在跳。
她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陆铮还在继续说:“我那时候没找到你,我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三年了,没有获得一点有关你的消息。我回过c市许多次,去你的学校,到你过去曾经会去的地方,他们都说没再看到你……巧倒是巧,我找了一圈回到北京,竟然就看到你坐在我的包厢里喝酒。”
素问不记得当时酒吧那场是谁发起的,她只是作为有钱少爷的女伴,一个男人的附属品被带过去。当晚参加的有哪些人,会做些什么,她一概不知。但她确确实实记起来,当她从洗手间苍茫的回来时,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那一个背影。
那该是三年后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吧。不过当时陆铮在接电话,可能并未在意。
“你不会知道当时我看到你坐在别的男人身边,听他一口一个‘素素’叫你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就像她永远不会知道,三年前她离开时,他的心有多痛,是被人生生撕开来的痛。“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狠,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人。你可以无视自己的心,也可以完全抹杀掉我为你做的一切,不管我做什么,好像都不能留住你……”
“别说了……”
他忽略掉她的抵触:“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像行尸走肉,活着,却已经死了。我回到陆家,顶着这个我最厌恶的姓氏,在那些虚伪的商人面前,迎来送往。我接受这个姓带给我的便利和虚迎奉承,接受萧溶的经济帮助,才建立起我现在的公司。我欠了萧家的人情,所以明知道媛媛对我的意思,却不能明确的拒绝她,我甚至在想,如果再过个三年五年你还不出现,我跟谁结婚还有什么区别呢?到那时候,也许我会接受萧媛吧……”
这些话,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说。
这个连表情都十分吝啬的男人从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素问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有点恍惚:“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陆铮在对她微笑。
那个仰角,那米月光,亲切温柔。
“今晚,当你告诉我……‘不可以离开你’的时候,我忽然有种角色错位的感觉。”他的目光若有所思,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我仿佛在你身上看到曾经的我——那个紧紧的抓着你的手生怕你离开,最后却还是连你的背影也没能看到的人。”
素问“嚯”地抬头。
他的语气让她产生了一丝疑惑。
酒壮怂人胆,素问索性问了出来:“那么现在,你也会甩开我,让我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吗?”
他的表情定格在一分钟前的微笑。
“我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
月光淡如水,倾洒在这个男人完美的俊颜上。素问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迷人眼哞。
“……”
“……”
身边那桌的男孩们仿佛喝完了酒,呼朋引伴的站起来往吧台去结帐,走到素问他们这桌时,忽然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生停下来,歪着脑袋盯着素问的脸打量起来。
他这么一停,同行的就有人推他:“还不走……”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惊诧打断:“你是聂素问吧?演王佳芝的那个聂素问!”起初是疑问,到后来已经是肯定。
被他这么一喊,不止他的朋友们,连其他几桌的学生,也频频往这边探头张望。
素问有点不好意思,但这时候若再戴上帽子口罩,就显得做作矫情了。
她礼貌的扬起脸,微笑,点头。
“是聂学姐啊!大老张说你是他的学生,我们还不信……你回母校吗?你的电影我们都看过,你现在简直是我们的宅男女神啊……”
同学们一激动,七嘴八舌,有些话就不着调了。
这些大学生,多半是在寝室上下载盗版来看,好多都是看过所谓的“未删节版本”,素问倒不太在意,她敢拍,还怕人看不成,就是陆铮微微皱眉,仿佛不大满意的样子。
“聂学姐,能跟你握个手吗?”男孩子都挺热情,伸出手来才发现手指上沾的烧烤油渍,赶紧在衣上蹭了蹭。
素问赶紧抽出纸巾递给他,自己也礼貌的擦了擦手,才伸过去:“可以啊,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不用这么拘谨。”
毕竟是经过国际影展的大阵仗的,对待粉丝早就不像半年前那样生涩害羞了,尽管这一状况有点突然,她还是极有耐心的和每个人都握手说了两句。
有人掏出笔请她签名,学生们晚上出来喝酒,带纸笔的不多,有人就要求她签在手上,还有要签在衣服上的,素问笑着,一一满足了,还有人拿出手机要和她合影。
好不容易满足了这波校友,其他桌的看到这情形,也都纷纷拥过来,要求签名合照,最后连老板娘都被惊动了。直说自己眼拙,刚才上酒时竟然没认出她。
素问也寒暄了两句:“说自己念书时就来光顾了。”
老板娘立刻让人去取相机,说要跟她合照张大的,挂在店里招揽客人。将来素问拿影后了,她也可以跟人炫耀下,影后也来她这吃烧烤干锅。
好不容易帮最后一个小姑娘签完名,又握了握手,等那女孩走了后,陆铮才啧啧叹:“这是第几波了?你还没拿影后就这么大排场,将来要是拿了大奖,我都不敢和你坐一起吃饭了。”
素问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不过也托这些同学的福,她跟陆铮之间刚才凝重的气氛得以缓解。
她笑着掰开一双新筷子:“别生气了,吃菜吃菜,你刚才不还说饿了……”
这么冷的天,叫她耽搁这么久,干锅的火早灭了,烧烤上的一层油也都凝起了白霜,不能再吃了。
她笑嘻嘻的拿起大衣:“算了,去别家再续摊吧。”
最后也没去成别家,陆铮直接在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热饮和三明治。深夜的车道上行人稀少,路灯昏黄,偶尔有一辆车亮着前灯飞速驶过,然后又重归于寂。萧瑟的冬夜里除了陆铮这辆白色玛莎拉蒂外,就只有街道转角处还停着辆黑色的汽车。
车内没有亮灯,应该是空车锁在这吧。以前学校外就经常有这种趁着半夜违章停车一会儿,清晨前再开走的情形。
就在素问准备挪开视线的时候,黑色的车身忽然亮了一下,然后车门打开,从驾驶室里走下一个男人。
竟然是有人的?
她愣了愣,然后就看着那男人转身,向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
两车相距大约五十米,在夜色下,彼此的脸都已经模糊不清。尽管是这样,素问仿佛还是感受到了郝海云那鹰隼一样凶狠锐利的目光——
心跳骤急,素问坐在车前盖上的身子一下滑了下来。
他一定也跟她一样,认出了她来!不,或许他原本就是在这守株待兔,等着她自投罗网的撞进来?
素问还记得上回他说过,自己最好烧香拜佛,别让他撞见!但这偌大一个北京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总有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样一个说法。
瞥见他身形仿似动了动,素问立刻僵直了背,在这寒冷的冬夜,也连血液都要冻结起来。
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边,便利店的自动门传出清脆的音乐铃,陆铮一手举着一杯热饮,正向她走来。
快走——
这两个字夹在素问口中,无论如何却也吐不出。
这时候发生任何风吹草动,可能都会惊动了这个男人。
陆铮一步步向她走来,而素问的目光,却全神凝注在五十米外的黑衣男人身上。只见他好整以暇的侧过身,调整了个姿势,半倚在车身上,另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缓缓的伸进大衣内——
素问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那个动作,她再熟悉不过了,她知道,下一秒等他掏出来,他的手上会多出一把什么!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王法,这种东西在这个男人眼里有吗?他要是现在突然掏出把枪对着空无人际的街道放一枪,她也不会有多惊讶。只是,她的目标……是谁?是她,还是陆铮?
“咖啡。”陆铮已经走到她面前,将一只手上的热饮递给她。
素问还在发愣,或者说她全副精神都盯在郝海云身上,压根没有听见陆铮的话。
“怎么了?”陆铮走到她面前,把咖啡罐晃了晃。
这个角度,恰好隔在素问和郝海云之间,遮挡住她一半的视线。素问一紧张,就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拨开陆铮。她生怕在她看不到的时候,死寂的马路上就传来一声枪响。
陆铮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素问一边小心谨慎的盯着郝海云的一举一动,一边接过他手里的咖啡。陆铮非常细心,连拉环都替她打开了,温暖的易拉罐握在手心,她没有喝,仰头催促他:“外面好冷,我们赶紧回去吧。”
陆铮愣了愣:“你冷吗?”说完就要走上来,把她搂进怀里。
就在陆铮的手臂揽住她的同时,素问看到郝海云举起了那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在他的手指前端,一管黑黝黝的枪口瞄准了陆铮的背心——
“小心!”素问尖叫了一声,突然举起双手推开他。手中的咖啡泼了出去,染在陆铮米色的羊绒衫上,泼开一大片难看的晕渍。
锵锵锵锵……
是易拉罐滚动在地上的声音。
陆铮撑圆了双眸,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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