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醉世[中](2/2)
傅西安弯腰拾起一旁的纸伞,伞骨粘了泥渍,他望着卿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意,她与他论琴煮酒品茶诵诗,一颦一笑间投给他的情谊,他都收在心间。她的喜,也好;她的忧,也罢。他都默默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敢做,怕一旦做出,兄妹之谊不复往前,余生便注定是孽缘。
他叹口气:“你不懂,我终究会死于忠君之道。你若跟着我,不过是徒有悲添。”
[五]
卿尘从那一晚开始,便热衷于和傅西安的面对面对决。每一次的交手,她总要添些新伤,休养月余。伤方好,便又要再战。
交手的多了,她便发现,傅西安的功力并不如他人看来那般坚不可摧。他的技艺是很高强,实践经验随着多年征战自是丰富,但他的体力却是不济的。
很久之后,从卫致口,她才知了因由。
年前边界之争,并非朝廷想象夷人难缠,才战时久拖不捷。而是郕王与边境夷人匪寇私通,故意引傅将深入。郕王之意是想借夷人之手除掉傅西安。那次战捷,傅将身数箭不知挨了多少刀,战事了,人不知去向。是旧部忠属在战地一个个翻找尸身,把他扒出来的,抬回来的时候只留一口气。
“小小姐,你是没有看到郕王的那副嘴脸。只惹人生厌。”卫致愤愤道,“傅将浑身重要筋腱,几被挑断,这不是要了习武之人的命吗?”
浑身重要筋腱几乎尽数被挑断,自己还日日缠他陪练,真是不懂体谅。卿尘心疼的同时甚是自责。她身为女子,该是心细的,何况又是日日相处的他,自己竟然分毫未有差距。再武时,她顿时少了之前的孤勇。
虽然自开始对决,她便没赢过。但后来的对决,她一直都自甘沦为败者。
“你这是瞧不起云定?”试结束,傅西安显然有所觉察,将剑收入剑鞘。缓言洒淡的口吻带着自嘲。
“没有,只是不想再打了。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她遮掩道。
傅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若真心这么想,倒也好。”
终究还是没能瞒过他。后来,二人倒是没再试过了。
日子又恢复习武之前,两人惯常的煮茶抚琴,期间又多了一项活动,对弈。多年后,卿尘的棋艺能够赛过诸多男子,功劳也是傅西安的。她棋法的一招一式,都透出傅西安的智慧。
卿尘想,这一世,见过傅西安这般的男子,其他人便再也入不得她的眼了。
郕王的突然来到,打破了傅府的宁静。
是时,傅建渊病重待退,朝政向一分为二,一派偏郕王,一派袒护傅将。
郕王按捺不住,亲自来问傅西安的意向。
花园亭,西侧摆了一张琴,东侧小炉茶壶正沸,一男一女屈膝对坐,专注地盯着面前木案的一盘棋。画面很美,让没有通报便自行寻来的傅西瑜,看的有些愣怔。
傅西瑜盯着女子姣好的容颜走了神,待棋局结束,傅西安出声告知卿尘布棋错在哪里,他才回了神。
“三哥好雅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卿尘仔细察看亭周,半晌才见一人自竹林深处,拐入通亭小径。
郕王面生着一双狭长的眸、一对修长的眉,整个人带些狠戾的味道。举手间自成一派风流雅韵,倒也没有传闻,那般狂傲放肆。
傅西安唤来城璧,带卿尘退下。那日两人谈了什么,卿尘不知道,只听城璧说:“少爷晚些出门,竟跌下了门前石阶。”
“有没有摔坏哪里?”卿尘急切问道。
程璧赶忙摇手:“没有没有,小小姐莫要担心。”
还没待卿尘去问傅西安,究竟为何事烦心。
一道手谕第二日下给了傅府。
赐婚。不是给傅西安赐婚,而是给傅轻尘赐了婚。那手谕写的明明白白,傅家小女傅轻尘行为端庄,性情淑雅,特赐婚郕王傅西瑜。
在书房,傅西安和卿尘对坐案前。
“带我走吧,云定。”她戚戚切切地望着他。她想说,像那日你抱我来傅府一般,从那炼狱之地逃来这片净土,今次我随你一道,远走天涯。
傅西安眸染郁色,但终究摇了摇头:“尘儿,云定是做不到叛君的。”
“做不到叛君,做得到叛心。”语有指责,她轻缓的语调也有些刻薄。
最后还是卿尘先笑了:“罢了,罢了,西安。再陪我下最后一局棋。”
这最后一局棋也没能下完,卿尘眼圈红的吓人,不敢抬头看他,泪眼模糊也看不真切棋盘的布棋。她推开棋盘起身:“罢了,璧儿,走吧。”
郕王不知何时来了,倚在门口看着两人,瞥见卿尘的红目故意发问:“整张脸最动人的,便数这双美眸,怎红成这般?”
“回郕王,灯盏烛芯飘烟给熏得了。”卿尘声音淡淡,走前不忘礼数,拜了拜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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