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1/2）

宇文熠城缓缓将碗里的汤药，一点一点的喝尽。（）苦涩药汁，沿着喉咙，像是要一直漫延进心底一般，叫人仿佛连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p>

自那日他醒来已经过了五天，这些日子，祁清远每天都会来为他施针，各种伤药，更是不断，连他自己都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经过这几天的调养，他身上的伤，已好转了很多……而这也意味着，他与那个女子分离的日期，也越来越近……</p>

刚喝下的汤药，一瞬在胃里翻搅起来，苦涩的滋味，充溢在体内每一处，令人恶心欲呕。</p>

双手紧紧抓在桌案上，宇文熠城双眸紧阖，死死压抑住那股从心底深处蹿上来的难受之感，清俊脸容上，一片苍白之色。</p>

“叔叔，你很难受吗？”</p>

软软糯糯的一把童声，就在这个时候，娇俏如新鲜的莲藕般脆生生的响起。</p>

宇文熠城一时有些恍惚，怔怔的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房门处，一身锦衣的小小孩童，正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而又略带担心的瞅着他……</p>

那样不谙世事般澄澈透亮的眼眸，如一泓清泉，缓缓淌过宇文熠城的心底，一瞬突然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悲伤。</p>

站在门外的长乐，瞪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瞧向屋内那个愣愣盯着她看的奇怪男人……为什么她觉得，那个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很难过的模样呢？</p>

小小孩童似乎踌躇挣扎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屋里。</p>

“叔叔，你怎么了？”</p>

费力的仰起头，祁长乐望向面前的男人，“……是因为药太苦了吗？……”</p>

还没有走进屋子里，她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只是闻着，长乐都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小小的鸡皮疙瘩……</p>

宇文熠城望着她一本正经的天真模样，淬了轻墨般的眸子，顺着她天真的话语，落向了桌案上已经空了的青瓷药碗——</p>

“是啊，药真的很苦……”</p>

扯了扯唇角，宇文熠城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意，神情有说不出的落寞与萧索。</p>

听得他肯定的回答，面前小小女孩仰着头瞅向他的一双明亮眸子，一瞬更多了几分同情之色。</p>

瞧着她这般不掺一丝杂质的真切同情与怜悯，宇文熠城只觉埋在胸膛里冰冷的一颗心，像是被人轻轻揉了一下般，一瞬柔软下来，连唇畔漾着的些微笑意，都不由带了几许真心。</p>

“喏……”</p>

面前的小丫头，却仿佛心底挣扎犹豫了许久，然后忽然从随身携带的一个小香包里，掏出一颗果模样的东西，递向宇文熠城，“这个给你……”</p>

宇文熠城望着她白白嫩嫩的掌心里，小心翼翼的捧着的一颗黄橙橙带果仁的果，不由的伸手接过。</p>

“松子？”</p>

宇文熠城低声开口。</p>

“嗯……”</p>

小丫头用力的点了点头，“你尝尝，可甜了……”</p>

顿了顿，像是怕对面的男人不明白一般，解释道，“我每次生病，喝完药之后，娘亲都会给我一块松子……吃过之后，就不觉得苦了……”</p>

手中的松子，因为面前小丫头无心的一句“娘亲”，仿佛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丝丝甜香，萦绕在鼻端，像是一下子便盖过了空气里的苦涩药味，叫人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仿佛都被轻轻撩动……</p>

“以前，你娘亲也总喜欢抱怨药苦……每次都得备着一堆蜜饯和松子，才能哄着她喝完药……”</p>

回忆起那个女子每每孩子气的模样，宇文熠城唇畔不由浅浅漾起一抹轻笑，暗若悬潭的一双眸子，一刹有些遥远，眼底绕开的丝丝柔软与宠溺，似化了一池的春水……</p>

“娘亲现在也这样……”</p>

小丫头撇了撇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一下子高兴了起来，“难怪爹爹老说我像娘亲……原来是这样……”</p>

听到面前的小丫头那样自然而亲昵的提起她的阿爹，宇文熠城原本沉浸在回忆中的那一丝喜乐，便像是结了冰的湖面上慢慢碎开的一道道裂痕一般，所有的美好，在一瞬消失不见，惟余叫人心涩如炙的惨烈现实……</p>

现在，那个女子身边，早已有了另一个男人，为她准备她爱吃的松子桂和各种各样的蜜饯，千方百计的哄着她吃药，陪着她挨过那一次又一次的病痛……</p>

而他，也许以后都再也没有机会陪着她了……</p>

因为，她早已不要他了……</p>

手中的松子，在这一刹那，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宇文熠城张开嘴，将已经被掌心的温度烘得有些黏腻的松子，含了进去，果的甜，带着松子的清香，渐渐在舌尖化开，衬得心底深处那层层叠叠的苦涩，越发明显与浓厚。</p>

“好吃吗？”</p>

小丫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满怀期待的问。</p>

宇文熠城点了点头，“嗯，很好吃……很甜……”</p>

得到他的肯定，小丫头一瞬难掩脸上的欢欣雀跃，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仿佛更亮了些，“这是我和娘亲一起做的……”</p>

满满的都是骄傲和兴奋。</p>

“只可惜，娘亲一天只准许我吃一块，多了便不给……”</p>

想到这一点，小丫头不由撇了撇嘴，显然对自家娘亲这样小气的行径，十分的不满。</p>

宇文熠城怔怔的望着她嘟嘴的模样……面前小小孩童这一刻的孩子气，真的像极了那个女子……</p>

若是，这个小小的孩子，是他和那个女子的骨肉，该有多好……</p>

宇文熠城心底一伤，熟悉的疼痛，慢慢在体内漫延开来。</p>

“你娘亲也是为你好……”</p>

宇文熠城浅笑着宽慰面前的小小孩童，“……她大抵是怕你吃太多，会有蛀牙的……”</p>

小丫头似乎没有想到他竟一下子猜中，一张雪白的小脸上，难掩的惊奇，“你怎么知道？……娘亲就是这样吓唬我的……”</p>

显然，小丫头仍旧为每天最多只能吃一颗，而感到耿耿于怀。</p>

瞧着她玉雪可爱的模样，宇文熠城也不自禁的微微一笑。</p>

他还记得，有一次上街，在卖人儿的摊前，那个女子瞅着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张着一口缺了好几颗牙的大嘴，嘎嘣嘎嘣的啃着人儿的时候，痛心疾首的表示，将来她有了孩子之后，绝对绝对不让他吃这么多的……</p>

回忆轻暖，依稀仿佛还是昨天……但再回首，却发现，那个女子已有了这样玉雪可爱的一双儿女……</p>

只是，不知道，当她嘱咐面前的小丫头，不许吃那么多的时候，可有想起过，那年冬天，人儿摊前，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p>

只是，那个时候，她与他都以为，她口中的孩子，是属于他和她的骨肉吧？</p>

是啊，若当初，没有发生过那么多事情，若是他不曾伤的她那么深，她也不会心灰意冷的离他而去……若是不曾有这五年的生离死别，他与她的孩儿，大抵也应该差不多与面前的小小孩童差不多大了吧？</p>

这一刻，宇文熠城是如此的嫉妒那个祁清远……那个男人，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他憧憬希冀的一切……</p>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他的幸福，与他失之交臂，被另一个人拥有……</p>

他不甘心，是那样的不甘心。</p>

可是，又能怎样呢？</p>

想到那个女子的决绝，宇文熠城心中便不可抑制的掠过大片大片的疼痛。</p>

长乐微微歪着脑袋，望向面前突然沉默下来的奇怪男子……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刻的他，似乎很悲伤的样子……</p>

小丫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叔叔，你以前跟我娘亲很熟吗？……”</p>

宇文熠城有些怔忪的回过神来，墨如点漆的眸子，一瞬有些飘渺，“嗯……我与你娘亲，已经认识了好久好久……”</p>

久到像过了一辈子般漫长。再回首，仿若两世为人。</p>

她于他，早已熟悉的像是铭刻在他心底，糅合在他骨血里的存在一般，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此生，是他生生世世都想要拥有，想要携手共度余生的那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