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深情不诉（2/2）

夏以沫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的唤道，一时心中，千头万绪，亦是混乱一片。</p>

宇文彻仿佛渐渐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要收回顿在空气里的手势，只是，那双手，却仿佛僵住了一般，麻木生硬，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方才收了回，掩进衣袖里……只是，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却无论如何也再握不紧，木木的疼，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阻止指尖不断倾泻而出的那些颤抖……</p>

“对不起，沫儿……”</p>

薄唇紧抿，强压下喉咙深处的翻涌气血，半响，宇文彻方才费力的吐出这句话，却是难掩的苦涩，男人下意识的阖了阖眸，逼尽瞳底如刺的痛意，轻声道，“……刚才是我失态了……”</p>

不管是短短的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如同一团热火，燃烧殆尽，惟剩一片余烬，冷寂寒凉，再也无法点燃。</p>

夏以沫心中瞬时就是一窒。</p>

“景言大哥，你别这样说……”</p>

夏以沫急声道，回想昔日与面前男子种种的相处情景，心中就是一疼，“如果要说对不起的话……景言大哥，那也应该是我对你说……”</p>

嗓音生涩，心底内疚与感激，在这一刹那，如同涨潮的汐水一样，缓缓涌向心头，“景言大哥，自相识以来，你帮了我很多，也救了我好几次……我一直很感激你，也很庆幸，有生之年，能够认识你……在这个皇宫里，除了柔香和翠微，也惟有你，才是真心待我之人，我一直很珍惜与你的这段情谊……”</p>

只是，这些话，却如同一把把钝刀子一样，割在宇文彻的心头，男人苦涩一笑，接着她的话，续道，“……但沫儿你，却从来都只将我当做朋友，是吗？……”</p>

他沙哑嗓音中的凄苦，炙的夏以沫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宇文彻却没有看她，一双平日总是清雅如玉的眸子，此刻，却仿佛蒙了尘一般，暗淡的没有一丝光亮，唯有茫茫苦涩，绵密如万千蛛丝一般，溢满着他杏色瞳仁，一丝一缕，尽是伤心……</p>

夏以沫听到他空洞嗓音，低低响起，“……一直都只是我在痴心妄想罢了……”</p>

像是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可笑一般，宇文彻削薄唇瓣，不由缓缓扯开一抹自嘲般的弧度，飘渺恍惚，仿佛被这料峭的夜风一吹，便会消散在空气里，再也寻不见一般。</p>

夏以沫心中大恸，一刹那间，痛如刀绞，像被人狠狠捏住一般，“景言大哥，你别这样说……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注意分寸，让你产生了误会……”</p>

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迫切的想要解释……是呀，是她不好，都是自己的错，她不该贪恋这个男人给予她的温暖，而不断的向他靠近，最终，却害得他如此伤心……</p>

忆及昔日的种种，夏以沫心中内疚更甚。</p>

宇文彻却是不由的眼眸微垂，落在她无意识的抓在他手上的纤细手指……她的手，小小一只，细腻纤长，白皙如玉，如同依赖一般的紧紧抓着他……</p>

宇文彻眼中不由的一涩。即便明知道，她的这一举动，没有任何的意义，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留恋……她的手，那样小，指尖又是那样的冰凉，令他甚至想要反手相握，将她纤细的手指，一一包裹进他的掌心，温暖她所有的寒冷……</p>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撇去两人的身份地位，惟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那不是面前女子想要的……</p>

所以，即便再不舍，再想抓住，但宇文彻最终还是轻轻的，轻轻的将被女子握住的手势，抽了出来。</p>

夏以沫手上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情急之中，做了什么，一时只觉心头大乱，完全不知该怎么办……</p>

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p>

“景言大哥……”</p>

女子迫切的想要解释。</p>

宇文彻却只是轻浅一笑，仿佛又恢复到初见之时，谦谦君子，温润如玉。</p>

“沫儿，不关你的事……”</p>

男人轻声道，“是我一时迷惑，才有了这些误会……”</p>

嗓音一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p>

夏以沫望去，对面的男子，已不见先前的苦涩凄楚，清雅面容，柔和浅笑，如风轻云淡，一如昔日，叫人心安……</p>

可是，这样的宇文彻，却只让夏以沫心中更疼，更难受。</p>

“景言大哥，对不起……”</p>

仿佛除了这三个字，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p>

面对眼前的男人，她注定此生内疚与亏欠。</p>

宇文彻却是洒脱一笑，“沫儿，你无需觉得对我感到抱歉……感情之事，本就勉强不得……昔日的种种误会，就此泯过……沫儿，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还是朋友，还是知己……”</p>

这些话，皆出自他的真心。</p>

他向来不是什么拖泥带水之人，他不会因为喜欢上面前的女子而感到后悔，却也绝对不会苦苦纠缠……只因她不喜欢他，所以，他愿意尊重她的心意，尊重她的选择……因为，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真正应该做的……</p>

虽然，不能得到面前女子同样的回应，虽然，他的心中，仍是会感到疼痛，感到失落，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痛，他可以克服……</p>

他不会让自己成为面前女子的困扰，他不会让她感到丝丝的为难……</p>

他只想她能够开开心心的，能够遵循自己的心意，肆意而活。</p>

夏以沫也知道，他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心中好受些罢了……这个时候，他仍是如此为她着想，如此顾忌她的感受……</p>

夏以沫心中怎会无动于衷？</p>

自己何德何能，得面前的男人如此相待？</p>

夏以沫眸中一涩，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景言大哥，谢谢你……”</p>

千言万语，能够诉至于口的，也不过惟有这“谢谢”二字罢了。</p>

比起他待她的心意，自己何其苍白。</p>

宇文彻指尖微动，忍住想要伸手将她眼中泪水拭去的冲动，温声道，“沫儿，你我既是知己，又何须言谢？……”</p>

男人语声一顿，终不由道，“……我只希望你从今以后，能够舒心快乐……如此，于愿足矣……”</p>

夏以沫蓦地抬眸，望向他……她能够清晰的看到，面前男人一双温润眼眸里，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意，脉脉如同清泉一般，一点一点的淌过她的心头，如冬日里的暖炉一般，叫人心热，亦叫人心动……</p>

这样一个男人……</p>

若自己能够早些遇到他，该有多好……在她没有遇到那个男人之前，在她没有深陷之前……</p>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p>

况且，她又何尝能够配上他呢？</p>

眼中涩然，夏以沫忙自扭过头去，不敢让面前的男人，看到她流泪，只轻声道，“景言大哥，你人这样好……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值得你真正真心相待的女子的……”</p>

宇文彻却是心头一顿。</p>

会吗？他此生还会再遇到另一个，如同面前的女子一般，叫他心动之人吗？</p>

不，宇文彻知道，不会的……即便有朝一日，他真的遇到另一个女子，令他心动，令他欢喜，令他愿与之携手共度一生……但那也定是不同的……即便有朝一日，当他再想起面前的女子，再不会心底疼痛，能够真正的云淡风轻的一笑，但，她也依旧会藏于他心底最深处的某个角落，永远清晰如昨……她是投影在他心波上，最初的爱慕，是此生都会被他珍而重之珍惜的最初与唯一……</p>

但是，这些话，这些心绪，他自己知道，他自己珍藏就好，他不会告诉面前的女子，他不会再造成她任何的困扰……</p>

所以，宇文彻只是温润一笑，轻声道，“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p>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也许不会……谁又知道呢？</p>

但人总要往前走的。不可能停步不前。</p>

所以，一切顺其自然就好。</p>

宇文彻不会强求。</p>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p>

夏以沫低声重复着这句话，短短的十个字，可是，真正要做到，又谈何容易呢？</p>

一生一世，只得一人，白头偕老……多么美好，又多么困难……</p>

只是，这样美好的希冀，她却是永不可得了吧？</p>

那个男人……</p>

他注定不可能是她的良人……</p>

心头一苦，一瞬间，心绪一层一层缓缓压上来，像砥了巨石，钝钝生疼。</p>

敛去了，夏以沫不想再让那个男人影响自己，垂眸，遮去瞳仁里的涩意，再抬眼的时候，眸中已不见什么凄楚软弱，将面前空了的酒盏，重新填满，夏以沫擎起酒杯，向面前的男人一敬，道，“景言大哥，我祝你早日遇到那样一个人……与你相携白首，此生不离……”</p>

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p>

宇文彻什么都没有说，亦是仰首，酒灌入喉。</p>

望着面前女子犹沾着湿意的双眸，男人终不由开口问道，“沫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p>

夏以沫捏着汝窑天青色酒杯的指尖，就是一紧，半响，唇畔却终不由的漾出一抹苦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呢？左不过是继续困在这宫中罢了……”</p>

她太清楚，那个男人，是不会放她离开的……</p>

她逃不掉，也挣不脱……那个男人，就像是紧紧缠住她的锁链一般，他缠的是那样的紧，那样的深，刻骨入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勒进她的生命里，缠住她，不得自由……</p>

不知何时才是尽头。</p>

或者，只有死亡，才可以将她彻底的从他身边解脱吧？</p>

夏以沫捏着青瓷酒盏的纤细手指，用力到泛白，迎着光看着，那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p>

宇文彻心中不由的一紧。</p>

这些日子，他虽然未能进宫，但是，宫中发生的一切，他却也听闻了不少……想到当日，他那位皇叔，见到自己与面前的女子在一起之时的那种沉怒……那样浓烈的占有之欲，应该是与爱意有关吧？……</p>

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伤害着面前的这个女子……</p>

一双清眸，终是不由的再一次落到女子白皙修长的颈项间……虽然如今她颈上的青紫掐痕，已淡淡褪去，但是，能够造成这样的伤痕，可见当初，那个男人下手有多么狠……</p>

尽管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的那位皇叔，下如此狠手，对待面前的女子……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男人，有可能真的会一气之下，将面前的女子掐死，宇文彻便不由的感到心有余悸……</p>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那位皇叔，有多么冷酷和残忍，但他也知道，他对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不同的……可是，这种不同，却也可能将面前的女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p>

他不明白，宇文熠城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对面前的女子，又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还仅仅只是占有欲作祟？</p>

若说他喜欢面前的女子吧，可是，若一个人真的喜欢另一个人，爱她护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会如此残忍的伤害她呢？</p>

可是，若说不爱的话……</p>

宇文彻回想他回京的这段时日，眼见着面前的女子与他那位皇叔之间的种种相处……</p>

他相信，他的直觉不会错……</p>

只是，他终不是宇文熠城，不能猜透他的心思，也不能够让他照着自己的心意，来对待面前的女子……</p>

况且，除了他那位皇叔之外，这宫中的其他人，也不太平……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另一位皇叔，宇文烨华心心念念着的那位俪妃娘娘……</p>

想到她，宇文彻不由的眉头一皱。</p>

“沫儿……”</p>

沉吟了片刻，宇文彻不由开口道，“……你与皇叔之间的事情，我不便多言……只是，有些事情，过刚则断……我相信，皇叔心中，是有你的……”</p>

他这样说，也是希望，面前的女子，能够与宇文熠城心平气和的相处，凡事，多一些体谅，避免别人有心的挑拨……</p>

夏以沫却是心中一窒。</p>

他说，宇文熠城的心中，有她……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认为，这样相信……</p>

可是，现在，她却不禁怀疑了。</p>

夏以沫不由轻轻一笑，“我却分不清，他的心中，究竟有没有我……”</p>

宇文彻欲待再劝，夏以沫却缓缓站了起身……只是，她刚一起身，就觉有些头晕，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p>

宇文彻赶忙将她扶了住，可是，一起身的同时，他自己也是眼前一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