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娴妃自缢（1/2）

夏以沫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冬日的暖阳，透过厚实的窗纸照进来，竟酝出几分柔和来。</p>

宇文熠城应该上朝去了，她睡得太沉，他什么时候起身的，已经记不清了。</p>

许是昨晚折腾的太厉害，直到现在，夏以沫还是觉得全身酸软无力，整个人都似被巨大的车轮碾过一般，说不出的疲乏。</p>

她甚至就想这么躺在床上，再睡过去。</p>

正迷迷糊糊之间，却突然听得门外有隐隐的说话声，像是柔香和翠微的声音……</p>

恍惚间，夏以沫似乎听到她们说到了“娴妃娘娘”四个字，她本有些迷蒙的心，却蓦地咯噔了一下，完全清醒过来。</p>

“柔香……”</p>

她一边起身，一边扬声唤道。</p>

门外的声音，瞬时静了下来。</p>

似迟疑了片刻，方才有人推门进来。</p>

“小姐，你醒了……”</p>

见到她，小丫鬟似有些不自然，停滞了须臾，方才走上前去，帮她宽衣。</p>

而一旁的柔香则道，“小姐，奴婢去打洗脸水……”</p>

夏以沫唤住了她，“我听你们方才在门外，是不是提到了娴妃姐姐？……她现在怎么样？宇文熠城可有放她出天牢？”</p>

正在帮她系着盘扣的翠微，闻言，动作就是微微一僵。</p>

柔香的脸上，亦是难掩的凝重与欲言又止。</p>

夏以沫心中不由的一沉。划过丝丝不详的预感。</p>

“娴妃姐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p>

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夏以沫沉声问道。</p>

翠微瞥了一眼一旁的柔香，嗫喏开口道，“娴妃娘娘她……”</p>

“她”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p>

夏以沫心中更是焦急。</p>

却听柔香轻声开口道，“小姐，天牢那边传来消息……娴妃娘娘她……昨晚死了……”</p>

如一记重锤，蓦地砸向夏以沫的心口。一刹那间，说不清是茫然多些，还是震惊多些。</p>

“死了？”</p>

夏以沫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娴妃姐姐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我昨天去看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p>

心头一恸，夏以沫身子微晃了晃，跌坐在了床榻之上。眸中犹是满溢着不能置信的悲痛。</p>

柔香低声解释道，“娴妃娘娘是自尽的……三尺白绫……今早狱卒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过来了……”</p>

“娴妃姐姐是自尽的？”</p>

夏以沫不能置信的重复着，只觉一刹那间，心底一片混乱，许久，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不会的……娴妃姐姐不会自尽的……她昨天，明明答应过我，要好好的活着……怎么可能？……”</p>

她不能相信，也不能接受。</p>

“小姐……”</p>

翠微嗫喏的劝着。眼瞅着她家小姐这副难过的模样，她心中也是又焦急，又难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p>

夏以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眼下最应该查清的是，顾绣如到底是怎么死的。</p>

心念一定，夏以沫缓缓站了起来，眼中亦不见什么凄楚软弱，只面色仍差些，问道，“娴妃姐姐现在在哪儿，带我去看她……”</p>

“小姐……”</p>

翠微还欲待再劝，她身旁的柔香，却已轻声道，“听闻娴妃娘娘现在暂时被安置在了离天牢不远的一处冷宫的偏殿之中……小姐，让柔香和翠微一起陪你去吧……”</p>

一听这话，翠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p>

夏以沫沉了沉心绪，没有拒绝。</p>

主仆三人向门口走去。</p>

只是，甫推开房门的刹那，夏以沫的脚下，就是不由的一顿……房门开处，宇文熠城就那么站在门外，毓秀挺拔的身姿，背光遮出大片大片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生生的罩在里面……</p>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蓦然见到他的刹那，夏以沫只觉心头陡然一酸，胸口窒了窒，有不能呼吸的惨痛。</p>

宇文熠城望着她苍白一片的脸容，浓黑眉目，不由微微一皱，“你这是要去哪儿？”</p>

夏以沫定了定神，抬眸，盯住他，咬牙道，“娴妃姐姐在地牢里自尽了……这件事，你知道吗？……”</p>

宇文熠城神情一顿，嗓音却是平淡如水，“已经有人向孤报告了这件事……”</p>

他说的这样的轻描淡写，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容上，甚至没有一丝哀容，平静的就如同说起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件事罢了。</p>

夏以沫久久的盯住他，眼底溢满了说不出的失望。</p>

“已经有人向你报告了这件事……”</p>

夏以沫低声重复着他的话，唇角忽而弯了弯，惨然一笑，“宇文熠城……娴妃姐姐死了……就算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但总归是这么多年的夫妻，难道你就不觉得有一点点的难过吗？……”</p>

听到她如此指责于他，宇文熠城眸中精光一烁，半响，方淡淡道，“夏以沫，在你的眼里，孤就是这样的人吗？”</p>

他匆匆搁下手中所有的奏折，迫不及待的从御书房赶到这里，来看她……却没想到，只换来她对他如此冷血的批判……当他初初听得顾绣如在牢里自缢身亡的时候，他心中一震的同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面前的女子，听到这个消息的话，她会怎么样？她会有什么反应？……</p>

他那样的担心她，心心念念的来看她……结果，她对他，却只有指责与控诉……</p>

宇文熠城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绝大的笑话。</p>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竟如此在乎她的一言一行，仿佛她的三言两语，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扰乱他所有的心绪，令他变得……都有些不像原来的他了……</p>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p>

讨厌这样轻易被她影响的自己。讨厌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己。</p>

男人的反问，令夏以沫心中微微一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从他平淡如水的嗓音中，听到了一丝落寞……</p>

可是，面前的男人，真的会如此在乎她对他有着怎样的看法吗？</p>

不，如果他真的在乎的话，他也就不会毫不顾忌的做出种种让她伤心的事情了……</p>

咬了咬牙，赶走心底这所有不合时宜的感情，夏以沫不打算再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纠缠下去，遂道，“我要去看娴妃姐姐……”</p>

一壁说着，一壁也不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自顾自的就要从他的身边掠过……</p>

宇文熠城却在她踏出房门的刹那，将她拦了住。</p>

男人冷冷清清的道，“人已经死了，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分别？”</p>

他清俊的脸容上，神情淡淡，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人已经死了”，却深深刺痛了夏以沫。</p>

“娴妃姐姐人虽然死了……”</p>

夏以沫咬牙道，“但尸体总归还在……”</p>

说着，就要不顾他的阻拦，从他身边闯过去。</p>

宇文熠城这一次并没有拦她，只在她经过他身畔的时候，冷冷开口道，“自缢之人，往往死相可怖……”</p>

语声一缓，“……你真的要去看她吗？”</p>

夏以沫脚下不由的一顿。她不是因为男人的描述而害怕，只是，想到娴妃姐姐一向要强，结果最后却落得如此地步……人这一生，活着的时候，无论过的是好是坏，若到最后，能够尊严的死去，也算是善终……所以，她始终不能理解，顾绣如为何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p>

咬了咬唇，逼尽心底一切的伤感，夏以沫斩钉截铁的道，“是……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见娴妃姐姐最后一面……”</p>

望着她澄澈眸子里的执拗，宇文熠城没有再拦她，只温声道，“孤陪你去……”</p>

夏以沫似没有料到他会愿意陪她，下意识的抬眸望了望他，两人目光相撞，她能够清晰的看到，男人墨黑眼眸里的沉静与稳和，就仿佛一汪平静的深海，像是能够将人心底的一切不安，都渐渐抚平。</p>

夏以沫就那样怔怔的望了他一会儿，方才将视线转了开。</p>

紧抿了抿唇，她最终没有拒绝他陪她。</p>

两人并肩往冷宫的偏殿走去。</p>

日头渐渐升高。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薄暖的不像隆冬时节。</p>

只是，再好的日光，也终究照不透人心底的阴霾。</p>

而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冬日。</p>

……</p>

简陋的床榻之上，顾绣如冰冷的身子，就那样单薄的躺在那里，双眸紧闭，面容死灰。</p>

一丝生气也无。</p>

她确确实实死了。</p>

夏以沫怔怔的站在她面前，望着这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心头突然一片荒芜。</p>

她想靠近她一些，她想亲自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双腿却如同被人灌了重铅一般，钉在那儿，迈不出那一步。</p>

冷宫这里，已经许久不住人，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腐朽之气，似陈年的血腥之味，以及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p>

夏以沫只觉心口陡然一阵烦闷，胃里亦是一阵阵的翻涌，突如其来的恶心欲呕。</p>

再也忍不住，夏以沫踉跄着往殿外奔去……方方才走到门口，她便再也忍不住，扶住门框，吐了起来……</p>

宇文熠城站在她身后，似乎想要向前，但最终没有动。</p>

夏以沫不停的干呕着，她是如此的难受。仿佛胃里的酸水，在一刹那间，都从心底涌了上来一般，激的她眼底的所有泪意，都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大滴大滴的滚落出来……</p>

炙的她生疼。</p>

她整个人都在轻轻发着抖，四肢百骸，像是陡然间被人抽光了力气一般，全身的骨头，仿佛走在疼。</p>

“小姐……”</p>

一旁的翠微，一边小心翼翼的帮她顺着背，一边却是担心的都快要哭出来了。</p>

夏以沫心头一片绞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倒下去，她死死的咬了咬牙，迫着自己冷静下来。</p>

半响，翻涌在胃里的恶心之感，方才渐渐弱了下去。夏以沫渐渐止住了干呕。</p>

宇文熠城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旁，清冽嗓音，沉沉响起，“孤送你回去……”</p>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仿佛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落在夏以沫的耳畔，却炙的她的心，又是一酸。</p>

眼底泪意，不受控制的顺着眼尾无声的滑落，夏以沫没有看他，嗓音犹带着哭过的低哑，却听不出一丝哭声，道，“我没事……”</p>

明明是再简短不过的三个字，她却说的十分的费力；明明她已经这样虚弱了，却还要兀自强撑着……</p>

不肯在他面前，露出一分一毫的示弱。</p>

她是这样的坚强，这样的倔强，又是这样的执拗，这样的脆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