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针锋相对（1/2）

夏以沫去到清思殿的时候，宇文烨华正方方从殿中走出。 两人目光相对，脚步同时一顿。</p>

夏以沫一双清眸，久久的定在他的身上。</p>

她望进他瞳底的一双澄澈眼眸，印满近乎怨恨的神情，刺得宇文烨华胸口微微一滞，几乎不能呼吸。</p>

男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深处却只觉苦涩如黄连，发不出任何的声音。</p>

他定定的望着他，目光中竟像是含着不能言说的某种悲伤。</p>

夏以沫紧抿了抿唇，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眸，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的身畔掠过。</p>

宇文烨华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声唤道，“沫儿……”</p>

夏以沫原本打算视而不见，就这样走过去，但听得他这近乎苦涩般的嗓音，脚步却终究还是不由的一顿。</p>

“谦王爷请自重……”</p>

她冷冷唤他，嗓音疏离而淡漠，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甚至没有望向他，“我与谦王爷，早已不再是什么朋友，还请谦王爷从今以后称呼我为‘越妃娘娘’的好……”</p>

宇文烨华掩住心底刺痛，温声开口道，“沫儿，即便你不再当我是朋友……但有些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p>

顿了顿，“娴妃娘娘之事，如今已成定局……沫儿，无论你从前与她多么亲厚，眼下，也应该置身事外，最重要的是保全你自己……”</p>

“保全我自己？”</p>

夏以沫如陡然听到了一件极之可笑的事情般，嘲讽一笑，“当齐墨大哥你为着维护你心爱的女子，将我也牵扯出来的时候，那一刻，你心中怎么不想着，会对我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你当时，心中怎么不顾念着我半分？……”</p>

唇畔漾起毫不掩饰的讽笑，“眼下，齐墨大哥你再来装作好心的劝我要保全自己，不觉得虚伪吗？”</p>

一字一句，皆毫不留情，如针刺般戳向对面的男人。</p>

宇文烨华定定的望着她，许久，方缓缓道，“沫儿，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但是，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就像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翎雪被人如此陷害一样，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也同样的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的伤害……”</p>

他目光从容，顿在她的眼睛上，一双清润的眸子，平静如无波的池水。眼中却似乎不受控制的掠过了一丝痛楚。</p>

夏以沫被他这样低沉温和的望着，心中不知怎的，就是微微有些酸涩。她忙扭头，撇开与他对视的眸光，半响，方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响起，“齐墨大哥，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应该知道，从你帮着上官翎雪，将阿轩置于死地的时候开始，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伤害……”</p>

顿了顿，“你可以不问对错，不顾一切的为着你心爱的女子，做任何事情……我不想评判你是对是错，我只是觉得，上官翎雪根本不值得，她不值得你为她做这么多的事情……”</p>

面前女子的话，就像是一根极尖锐的针一样，蓦地刺中宇文烨华心底最深的某个地方，漫开丝丝的锐痛。</p>

但男人只是微微一笑，“值不值得……有时候，人根本由不得自己……即便明知是错，即便明知她不爱你，即便明知她不值得你为她做这些事情，但当她真的陷入危难，当她真的有求于你的时候，你便什么都顾不得了……”</p>

多么悲哀。</p>

连宇文烨华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悲。</p>

他看得这样清楚，心中也是这样的明了，可是，面对心爱的人，他还是不受控制。</p>

所谓，心不由己，大抵如此。</p>

望着他，夏以沫突然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p>

爱一个人，难道真的要如此卑微吗？卑微到完全忘记自己，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不顾一切，飞蛾扑火……</p>

不，她不要自己有一天，也变得如此悲哀……</p>

夏以沫死死咬着唇，仿佛惟有这样的疼痛，才能让自己记得这一刻的恐惧，提醒自己不要陷入这样的悲惨境地。</p>

有小太监匆匆从殿中出来，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两个人，然后在夏以沫面前站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越妃娘娘，陛下宣您觐见……”</p>

想是有人见着她与宇文烨华在此处说话，所以将她的行踪，报告给了宇文熠城吧。</p>

她原本也就是为着来见那个男人的。既然他先叫了她，那也好。</p>

夏以沫心思一定。</p>

宇文烨华在她经过他身畔的时候，轻声开口道，“沫儿，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p>

语声一顿，“不要意气用事……”</p>

男人嗓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商量与乞求……</p>

夏以沫心中就是一酸。她没有看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p>

直到她走出去了老远，宇文烨华却依旧顿在原地，久久的站在那儿，一动也未动。高大挺拔的身形，远远望去，却是那样的孤单与落寞。</p>

冬日的阳光，活泼泼铺洒在清思殿的明黄琉璃瓦上，流光泛出波鳞来，映着瓦上厚厚的积雪，一片刺眼。</p>

……</p>

夏以沫方方踏进清思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上官翎雪靠在那个男人的怀中，明眸里盈着欲落未落的泪水，神情楚楚，如梨带雨、玫瑰泣露……而那个轻轻抱住她的男人，眼底怜惜，薄唇轻启，不知在柔声安慰着她什么……</p>

远远望去，那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真真如同璧人一般。</p>

这般美好的画面，却是刺得夏以沫眼帘生疼。</p>

像是察觉到她的存在，那原本如藤蔓一般依偎在男人怀中的女子，蓦然抬眸落向她的方向……</p>

她柔若春水般的眸子里，早已不复先前的凄婉与楚楚，惟有湛湛精光，如淬了剧毒的利刃一般，冷冷射向夏以沫……</p>

她是如此的恨她……就如同夏以沫恨她一样……</p>

被她这样的眸光盯住，夏以沫不知怎的，只觉自己背后如被一条冷蛇蓦然爬过，心中竟莫名的不安起来。</p>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者，一直以来，她都太低估了上官翎雪……她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p>

她心中念头甫起，远处的女子却转瞬已不动声色的敛了眸光，春水般的眸子里，漾出恰到好处的讶然，就仿佛刚刚才发现她的存在一般，就连窝在宇文熠城怀中的柔软身子，都随之僵硬了一下。</p>

果然，抱她入怀的男人，很快就察觉了她的不安，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眼眸看去，最后，落在了夏以沫身上。</p>

看到她，宇文熠城眉头微蹙，却是放开了怀中的女子……这样下意识的一个举动，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p>

上官翎雪却是看得分明。低垂的双眸，蓦地划过一丝狠戾，但只一瞬，便被她毫无痕迹的抹了去。</p>

“沫儿妹妹想必有话要对陛下说……”</p>

女子娇媚柔弱的嗓音，轻声响起，“妾身就不打扰陛下与沫儿妹妹了……”</p>

退后一步，福了福身，上官翎雪即要告退。</p>

宇文熠城却叫住了她，“翎儿，你不必离开……”</p>

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吧？夏以沫不由的勾起一侧唇角。毫不掩饰的讽刺。</p>

宇文熠城看清了，一双冷峻的眉眼，就是紧紧一皱。即要发作。</p>

夏以沫却仿若未察，只冷冷一笑，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见妾身，有何贵干？”</p>

宇文熠城一张薄唇紧抿，仿若极力在压抑着胸腔里的一团怒火。半响，方才沉沉开口道，“娴妃顾绣如设计陷害翎儿一事，你听说了吗？……”</p>

夏以沫唇畔冷笑，艳丽如火，“这件事，只怕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妾身又怎么会不知道呢？”</p>

眸光一转，冷冷凝向男人身旁的那个女子，“说起来，俪妃娘娘真是应该多谢齐墨大哥……若不是他尽心竭力的帮忙，俪妃娘娘你又如何能够如此轻而易举的洗刷冤情呢？……”</p>

听她故意提到宇文烨华的名字，上官翎雪一张姣若秋月的脸容上，却是神情丝毫未变，嗓音亦是她一贯的柔和婉转，“翎雪也没有料到，娴妃姐姐竟会想出那样恶毒的法子，陷害于我……若非林太医最后良心发现，及时说明真相，再加上谦王爷的佐证，只怕翎雪此刻还会背负着假孕争宠的罪名，不得清白……”</p>

她轻描淡写的就将宇文烨华在此事之中扮演的角色揭过，就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p>

夏以沫弯了弯唇角，勾起一抹讽笑。</p>

而那上官翎雪却突然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下，且微微福身，向她行了一礼，“沫儿妹妹……翎雪先前误会你在茶中下毒，想要谋害翎雪腹中的孩儿，是我的不对，还请沫儿妹妹你见谅……”</p>

夏以沫望住她的嘴脸，垂在衣袖里的双手，不由死死攥紧，她多想不顾一切的狠狠给她一个耳光，将她所有的伪装，毫不留情的狠狠撕碎，可是，她不能……</p>

形势比人强。她眼下，惟有忍。</p>

所以，夏以沫只是冷冷一笑，道，“如今证明本宫没有谋害过你腹中的龙裔，俪妃娘娘心里一定很失望吧？”</p>

又是冷声一笑，“听闻，就连在茶点中下毒这件事，眼下也栽到了娴妃姐姐身上……至于那溺水身亡的向婉儿，更是她倒霉，毕竟，谁让她因为嫉妒俪妃娘娘你有孕，想要推你落水不成，反而将自己淹死了呢？……”</p>

夏以沫冰冷瞳色，毫不掩饰的顿在那上官翎雪的身上，目光如箭，“整件事，兜兜转转，来来去去，如今，向婉儿已死，娴妃姐姐被关入天牢听候发落，但却惟有俪妃娘娘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尚可以以一副被算计被冤枉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俪妃娘娘这样清清白白，简直比池塘里的白莲还要白，真是叫人艳羡……”</p>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嘲讽与刁难，上官翎雪一张白皙的脸容，也似乎越发的惨白起来，她如同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只能眼睁睁的听着她对她的责难，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p>

夏以沫恨透了她这副装可怜的模样。</p>

但偏偏宇文熠城却如同眼瞎一样，冷声斥道，“够了，夏以沫……”</p>

夏以沫听到他冷冷开口道，“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无论是向婉儿，还是顾绣如，都是他们罪有应得，与旁人无尤……假孕一事，以后不许再提……”</p>

这是他对她的警告。毫无转圜的余地。</p>

夏以沫定定的望住他，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宇文熠城，你真的相信，整件事，你身边的这个女人，是完全无辜的吗？……她不知道自己没有怀孕；向婉儿的落水身亡，也只是意外，是向婉儿自己咎由自取，完全与她上官翎雪无关；她也没有买通林太医和那个名唤莲心的宫女，伪造自己体内有用过红的痕迹，陷害于我……这些事情，你真的相信，她完全毫不知情吗？你真的相信，从头到尾，都是旁人陷害她算计她，想要报复她吗？……”</p>

她的话，尚未说完，却被上官翎雪颤声打断，“沫儿妹妹，我知道，你一直为司徒公子的死，耿耿于怀……这么久以来，你也一直想要为司徒公子报仇，一直处处针对于我……”</p>

女子似乎语声一哽，半响之后，仿佛才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委屈，嗓音轻柔的开口道，“这一切，翎雪都不敢怪你……因为司徒公子的事情，当初却是翎雪一时鬼迷了心窍，方才对不起你的……你要恨我，翎雪也无话可说……”</p>

女子又是语声一顿，嗓音也越发的柔弱与凄苦，“只是，司徒公子当年确实害得我父兄惨死，如今，他也已不在人世……我知道，司徒公子对沫儿妹妹你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人儿，只是，沫儿妹妹，你如今身为陛下的妃嫔，陛下对你的心意如何，难道你还不清楚吗？难道还比不上司徒公子在你心目之中的地位吗？……”</p>

她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两句，无疑重重戳中了宇文熠城的心思……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是梗在他与夏以沫之间的刺，然后不动声色间，将这根刺戳的更深……</p>

夏以沫心中微微一沉。</p>

尤其是她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当那个上官翎雪提到阿轩的时候，提到阿轩在她心目中的重要之时，对面的男人，对面的宇文熠城，萦绕在他周身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冷凝如霜，即便她不看他，她却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p>

夏以沫的心，不知怎的，就是狠狠一疼。</p>

而上官翎雪却还在继续柔声翻动着殿中早已紧绷如弦的空气，“沫儿妹妹，你为着想要替司徒公子报仇，处处针对于我，甚至设计陷害我也罢，我都不敢有半分的怨言……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让夹在你我中间的陛下，又该如何自处？难道你的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顾忌陛下的感受吗？难道在你的心中，陛下真的比不下你的阿轩吗？……”</p>

一字一句，恶毒如淬了剧毒的利剑，不置人于死地，誓不罢休。</p>

“够了……”</p>

夏以沫厉声打断她的话，凝在她身上的一双澄澈眸子，满溢着毫不掩饰的烈烈仇恨与愤怒。</p>

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恨过一个人。恨到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p>

只是，她的这一腔愤怒，却只换来宇文熠城冷戾的一句，“是你够了才对……”</p>

“夏以沫……”</p>

他嗓音冷冽的唤出她的名字，一双墨如点漆的眸子，如同淬了窗外的泠泠冰雪一样，一丝温度也无的盯在她的身上，“孤不管那司徒陵轩对你多么重要，也不管你对他的死，有多么耿耿于怀……孤今日只说一点，从今往后，别让孤再听到你因为那个男人，有任何针对翎儿……孤更不希望看到，你为着所谓的替他报仇，再胆敢做出任何陷害或者算计翎儿的事情……”</p>

语声一顿，男人眉眼如霜，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如果你胆敢那样做的话，就休怪孤不念旧情……”</p>

他是如此的冷酷与残忍，落在她身上的一双墨眸，如同裹了一层寒冰般，似刀锋锐利，一寸一寸的剜在她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