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肉偿（1/2）

抬眸，夏以沫望向那个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此地的不速之客，心头一片大乱——</p>

宇文熠城却看也不看她一眼，长腿一迈，就踏进了缀锦阁的大门。 </p>

夏以沫忍了三忍，好不容易才将那一句冲到嘴边的“这里不欢迎你”，给咽了回去。</p>

“皇兄……”</p>

宇文烨华微微一笑，站了起身。</p>

宇文熠城没什么情绪的点了点头，“坐吧……”</p>

也不待人招呼，自顾自的就走到了桌旁，还坐到了夏以沫的对面。</p>

夏以沫望着他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只觉得心口气闷的生疼。</p>

“宇文熠城，这餐饭是我为答谢齐墨大哥准备的……”</p>

咬牙切齿般的将“答谢”两个字重重咬了咬，夏以沫提醒着面前这个闲适的跟到了自己家一样的男人。</p>

“是吗？”</p>

宇文熠城却是淡淡的，一边往自己面前的酒杯中倒着酒，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孤听到的，可是有人言辞凿凿的说，这是为孤准备的……”</p>

夏以沫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是为打发向婉儿她们，所以说的的谎话，好不好？……”</p>

宇文熠城浅浅尝了一口杯中温烫的正合适的竹叶青，仍是看也不看对面的女人一眼，惟有一把清冽的嗓音，低沉而危险，“夏以沫，你还记得，孤昨夜跟你说过什么吗？”</p>

夏以沫的心，抖得咯噔了一下。</p>

她当然记得，面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压着她，在她耳边狠狠威胁，如果下一次，她再惹到他，他绝不会放过她时的情景……</p>

言犹在耳，心有余悸。</p>

夏以沫忽而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望向对面的男人。只见他一张俊颜，棱角分明，面无表情，平静的可怕。</p>

他该不会……</p>

夏以沫心一慌，忽而不敢想下去。</p>

“看来本王应该不合适问昨夜皇兄与沫儿之间的对话了……”</p>

一片诡异的沉默之中，宇文烨华玩笑般开口道。</p>

夏以沫暗暗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向他。</p>

“沫儿？”</p>

宇文熠城重复着这两个字，“数日不见，看来七弟与沫儿之间的关系，又增进了一步……”</p>

宇文烨华却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言外之意，坦然一笑，“臣弟确实很欣赏沫儿姑娘，也很庆幸能够与她成为一对知己良朋……”</p>

听他将自己形容成“知己良朋”，夏以沫亦不由的冲着他一笑。</p>

那样明丽的，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笑容，宇文熠城除了初遇之时，从来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过。或者，只是因为对着他之时，她从来不曾这样笑过罢了。</p>

“听七弟你坦诚与夏以沫不过知己良朋之义，孤也可以放心了……”</p>

宇文熠城没什么情绪的道，“毕竟，近来几日，孤正在想着为你指一位王妃之事……”</p>

宇文烨华端着酒杯的手势，微不可察的一顿。</p>

“有劳皇兄费心了……”</p>

男人无所谓般的一笑，“只是臣弟自由散漫惯了，府中若是陡然多了一个人管头管脚，一定会极其别扭的……”</p>

宇文熠城淡淡的，“开始时或许会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便好了……人总要成家立业的……”</p>

宇文烨华笑了笑，“但若那个人非吾所爱，那么臣弟宁愿终身不娶……”</p>

说这话的男子，语意温和，仿佛说的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一件事。</p>

宇文熠城却是眉目一厉，极快的抹了去。</p>

“说得好……”</p>

夏以沫却是忍不住赞叹道，尤其是跟对面那个有着三妻四妾的宇文熠城一比，更显眼前的宇文烨华的难能可贵，“齐墨大哥，你放心，你这么好，总有一天，你会遇到那个喜欢你、你也喜欢的女子的……”</p>

许是她的诚挚，也感染了宇文烨华，男人回以洒脱一笑，“本王也相信……”</p>

语声一顿，宇文烨华望向面前的一国之君，“若有一天臣弟真的遇到了这么一个女子，还请皇兄能够成全……”</p>

宇文熠城眸光沉了沉，墨如点漆的一双瞳仁，讳莫如深，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到时候再说吧……”</p>

夏以沫撇了撇嘴，显然对他这敷衍的态度，十分的不以为然。</p>

“对了，皇兄……”</p>

宇文烨华仿佛不经意的转了话题，“前些日子，那些大臣们，不是忙着张罗要选秀女入宫，以充实后宫吗？听闻当中有几位大家闺秀，不仅容貌绝美，而且琴棋书画，各有所长，看来皇兄很快又会得几位佳人了……”</p>

夏以沫一颗心，不自禁的跳了跳。想起那日在皇后宫中，听到这宇文熠城要选新秀女进宫的消息之时，他一众大小老婆刹时变得十分好看的面色，突然有些不厚道的笑了。</p>

宇文熠城瞥了她一眼，淡声道，“选秀一事，孤已经命他们作罢了……”</p>

听他这样说，夏以沫难掩惊讶。好吧，她还以为，像他这种人，会迫不及待的迎接新欢呢。</p>

“想来一众皇嫂，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大松一口气的……”</p>

宇文烨华调笑着。</p>

夏以沫却显然有些不以为然，“就算这一次不选，还有下一次呢……后宫里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女子，总有新欢，来取代旧爱，不过早一天，晚一天罢了……不过，可惜的是，纵然如此，却还有无数的女子，前仆后继的想要跳到后宫这个火坑里……”</p>

宇文烨华望着她，毫不掩饰的欣赏，“若天底下的女子，都像沫儿你一样看得清的话，想来会少许多纷争……”</p>

宇文熠城冷冷一笑，“她若是看得清，也就不会嫁给司徒陵轩了……”</p>

听他提到阿轩的名字，夏以沫心中一紧，“关阿轩什么事？”</p>

“若司徒陵轩如今还是朔安国的皇帝……”</p>

宇文熠城薄唇半勾，抹开丝丝冷笑，“沫儿你以为自己多久之后，便会变成你口中悲惨的‘旧爱’……”</p>

“恐怕要令你失望了……”</p>

夏以沫回给他冷冷一笑，“阿轩说过，他此生此世，只会要我一个人……”</p>

这一次，换宇文熠城不以为然了，“夏以沫，这样的话，你也信吗？”</p>

“是呀……”</p>

夏以沫望着他，“像你这种人，又怎么会懂得真心的可贵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做不到，自然便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男子都做不到……”</p>

听她那么平静而疏淡的说出那一句“你做不到”之时，宇文熠城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忽而没来由的刺了一下。这样不在他控制之内的一抹情绪，令他莫名的烦躁。</p>

“一生一世一双人……”</p>

宇文烨华却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忽而爽朗一笑，“为这一句，当浮一大白……”</p>

举杯，男人一饮而尽。</p>

夏以沫也将面前的酒杯倒满，仰头，饮尽了杯中烈酒。只是，微冷的酒水，灌入喉咙深处，一片辛辣苦涩。</p>

夏以沫想到阿轩如今深陷牢狱，不知情况若何，心头更是凄楚，抬手，酒杯倒满，向着对面的宇文烨华遥遥一敬，“齐墨大哥，我敬你……”</p>

也不待宇文烨华反应，仰头，便是一饮而尽。</p>

然后，酒杯倒满，又是一饮而尽。</p>

如此反复。</p>

当夏以沫第四次将酒杯擎到唇边的时候，宇文熠城突然沉声开口道，“够了……”</p>

劈手从她的手中将倒满的酒杯夺下，宇文熠城隐忍的沉怒，一触即发，“夏以沫，你在发什么疯？”</p>

夏以沫抬眸，望向他，一双眼眸，忽而不争气的酸涩起来，“宇文熠城，关你什么事？把酒还给我……”</p>

起身，夏以沫伸出手去，想要将被男人夺走的酒杯抢回来。</p>

只是，她一向酒量不佳，先前灌下的酒气，在这个时候发作，她甫站起来，身子便是一晃，若不是一旁的宇文烨华眼明手快，及时将她扶了住，她只怕就要跌倒在地了。</p>

“沫儿，你没事吧？”</p>

怀中的女子，单薄的仿佛不堪一击，宇文烨华心里忽而掠过一丝奇怪的情绪，掩住了，只柔声问道。</p>

宇文熠城眸色一沉，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白玉杯，然后，长臂一伸，将靠在宇文烨华怀中那具柔弱无骨的身子，狠狠拽到了自己的身边……</p>

这突如其来的、极富占有欲一个动作，或许连宇文熠城自己都没有察觉。</p>

宇文烨华先是微微一愣，旋即薄唇间却是缓缓抹开一丝玩味的弧度。</p>

“宇文熠城，你干什么？放开我……”</p>

夏以沫醉的并不厉害，待反应过来，她此刻落在了宇文熠城这个混蛋的手中之时，不由挣扎起来。</p>

男人却只将她更紧的揽在怀中，纹丝不动的令她沦为他的禁锢。</p>

“替你家小姐煮一碗解酒汤来……”</p>

看也不看怀中挣扎的女子，宇文熠城冷声吩咐着打算上前帮忙的丫鬟。</p>

“宇文熠城，不用你假惺惺的来管我……”</p>

使尽全身的力气，夏以沫拼命的将他推了开来，望着面前毓秀挺拔的男人，夏以沫但觉无尽的委屈，刹那间尽数涌上心头，“若不是你，我与阿轩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若不是你，阿轩怎么会被关在地牢里？若不是你，我与阿轩又怎么会分开？如今我连想见他一面，都不可得……”</p>

声声指控，落进宇文熠城耳朵里，男人冷冷一笑，“原来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为了你的司徒陵轩……”</p>

眉目一厉，男人语声更冷，“夏以沫，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孤越不会让你见到司徒陵轩……”</p>

抬眸，夏以沫望向面前的男人，他刀削斧砍般的一张脸容，眉目清朗，颧骨高耸，俊美的一如北欧神话中高高在上的神祗一般，一般的冷酷，一般的残忍。</p>

“宇文熠城，我也不想见到你……”</p>

逼尽眼底的泪意，情知再怎么相求，面前的男人也不会为之所动，夏以沫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再看他一眼，只伸出手去，遥遥指向门口，“请你出去……”</p>

宇文熠城冷声笑了笑，“夏以沫，需要孤提醒你吗？这里是离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房屋，包括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都归孤所有……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要孤从这里出去……”</p>

男人脸上的残酷与不屑，刺得夏以沫心口火辣辣的一疼。</p>

“是呀，你说得对……”</p>

夏以沫惨然一笑，“我与阿轩现在都不过是你的阶下囚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滚出去呢？该出去的人，应该是我……”</p>

这里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上气来，夏以沫只想逃离。所以，她逃了。</p>

“小姐……”</p>

柔香与翠微心中一急，就要追出去。</p>

“站住……”</p>

宇文熠城声冷如箭。</p>

宇文烨华亦不由的脚步一顿。男人望了一眼面前冷若冰霜的宇文熠城，又望了望门外渐行渐远的那一道单薄纤细的身影，原有的些微担心，忽而消失不见，只一张凉薄的唇瓣，微不可察的勾起半抹邪魅笑意，高深而莫测。</p>

暮色四合。不知何时，天空飘起的细碎白雪，已在地下铺满了厚厚的一层。</p>

触目望去，一片惨白。</p>

夏以沫漫无目的的踏在柔软的雪地里。她不知道她已经出来了多久，她亦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到哪里？是呀，诚如宇文熠城那个混蛋所说，这里是离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那个男人的，就算她跑出了缀锦阁，也终究还是困在这个皇宫里，困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像是被圈在牢笼里的一只兽，这一生一世，都全无逃离的可能。</p>

更何况，如今阿轩还在他的手中，她更不可能逃得了。</p>

想到司徒陵轩，夏以沫的心，又是狠狠一疼。是她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当初不是她选择跟那个宇文熠城来到离国的话，阿轩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若早知他会这样待他，她宁肯当时留在朔安国，哪怕是陪着阿轩一同共赴黄泉，也好过像现在这样任人鱼肉，承受没有尽头的屈辱的好……</p>

阿轩，你现在在哪儿？</p>

只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又哪里有司徒陵轩的身影？</p>

心头凄苦，夏以沫没防备，脚下一绊，整个人突然重重摔到了雪地上。</p>

强烈的撞击，令夏以沫整个身子都是一麻，有一瞬间，夏以沫甚至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连灵魂都一并被摔了出去，离她而去了。</p>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p>

为什么不能让她像来到这个时空一样，再回到她原本的世界呢？远离这里的一切，远离这里的恩怨情仇、爱恨纷争，远离这里的所有人与事……</p>

可是，她舍得丢下阿轩一个人在这里吗？</p>

单是想到那个名字，夏以沫便只觉心口重重一疼。像是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她就那样趴在雪地里，突然不知道该怎样站起来。</p>

一双粉底黑缎面的云靴，却在这个时候，缓缓停在了她的眼前。顺势向上望去，是一角暗绣银纹的宝蓝色袍裾，再抬头，一道毓秀挺拔的身影，直接撞进了她的瞳底，男人高大身形，在她头顶，笼罩成巨大的阴影。</p>

夏以沫一颗心，钝了钝。</p>

“需要孤扶你起来吗？”</p>

男人凉薄的嗓音，一如这冰冷的雪一样，刺进夏以沫的骨头里，生生的疼。</p>

“不必……”</p>

咬了咬牙，夏以沫费尽全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p>

单薄的衣衫上，沾满了零零碎碎的雪，狼狈至极，夏以沫下意识的想要将身上的雪拂去，只是，甫一抬手，才发觉整条手臂，都是木木的疼，其实不光是手臂，她全身的骨头，此时此刻，都仿佛被人重重敲打着一般的钝痛。</p>

夏以沫疼的皱了皱眉。若不是面前还有个混蛋在，她大抵要叫出声了。</p>

“宇文熠城……”</p>

故意不去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夏以沫压住满身的痛楚，冷冷开口道，“我已经将缀锦阁让给你了，你还追来干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p>

想到自己方才如同一滩烂泥般趴在他面前的狼狈模样，夏以沫浑身的骨头，似乎又疼了些。</p>

孰知那宇文熠城听了她的质问之后，反而故意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番，火上浇油，哦，不，应该叫雪上加霜的开口道，“看你刚才趴在地上的样子，确实挺好笑的……”</p>

夏以沫原本就堵在心口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p>

哪知这还不算，便听那宇文熠城语声一顿，嗓音悠悠的又加了一句，“还有，缀锦阁那处地方，本来就是孤的，不需要你让……”</p>

夏以沫气结。</p>

“是啊，所有的地方都是你的……宇文熠城，你为什么不将我赶出离国，这样我就不用碍你的眼，你也不用碍我的眼，对我们都好……”</p>

这个离国，这个皇宫，她一刻也不想多待。</p>

宇文熠城却是眸色一沉，那黑如濯石的一双冷瞳，映着雪地里刺眼的白光，忽而有一种阴森可怖的景象。</p>

“夏以沫，从你决定跟孤回离国那一刻起，孤就告诉过你，你没有后悔的机会……”</p>

男人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似乎没什么情绪的提醒着她，却又仿佛充满无尽的黑暗与危险。</p>

是呀，他告诉过她，她没有后悔的机会……他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她……</p>

垂眸，竭力忍住想要冲破眼眶的泪意，夏以沫死死咬着一张唇，仿佛惟有这样，才能阻住那从骨头里淌出的不能抑制的颤抖。</p>

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吧？</p>

“你说完了吗？”</p>

抬起眼帘，夏以沫却并没有看向对面的宇文熠城，略带鼻音的嗓音，在茫茫白雪之中，听来有一丝虚浮的飘渺。</p>

然后，也不待男人反应，夏以沫转身，就要向后走去。</p>

“夏以沫，你要去哪儿？”</p>

宇文熠城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忽而伸出大掌，狠狠拽住了她的皓腕。</p>

夏以沫望着男人隐忍不发的怒气，突然说不出来的恼恨与难受，“我能去哪儿？宇文熠城，如果有得选择，我一定会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放手……”</p>

她不能再对着他，再跟他在一起，夏以沫觉得自己真的会疯掉的。费力的挣脱男人的禁锢，夏以沫转身，不管不顾的就向前跑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