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家花与野花（1/2）

第154章 家与野

肖德龙俯过上身来，把玩似地看着我的脸，然后伸出手，在我脸上拍了两巴掌道：“好吧好吧！我相信你都听明白了！好好在这里睡一觉吧！可别睡过去了喔！哈哈哈。 ”</p>

说着肖德龙站起身，掏出一方白色手绢，擦了擦他搜上从我嘴巴上沾染的血迹。</p>

“走啰！兄弟们！喝茶去！”</p>

肖德龙往我身上啐了一口，将那手绢丢在我身上，转身，大笑着扬长而去。</p>

金刚也跟着往我身上啐一口，还抬脚在我腰上猛踢了一脚道：“算你走运！”</p>

他那一脚刚好踢在刚才被乱棒捅伤的部位，一阵尖锐的疼痛直达神经末梢，我的身体跟着抽搐起来。</p>

那帮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很快就听到面包车发动的声响。</p>

也不知道我在地上躺了多久，我曾试图挣扎着爬起来，都没能成功，直到夜深，伸手都不见五指了。我才感觉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一些，我忍着全身的剧痛一点点从冷冰冰的地面上爬起来，但我站不稳，我的双腿在发抖。</p>

我不知道我身上有没有骨折的地方，但我感觉全身每块骨头都骨折了，那种疼痛是锥心刺骨的！</p>

“没钱打车我要hold住乘坐地铁我要hold住参加派对我要hold住飞机时差我要hold住羡慕嫉妒我要hold住空虚寂寞我要hold住见了hold住姐我要hold住我是hold住哥整个场面我要hold住……”这个时候，我的手机拼命地叫了起来，丁锐扯着嗓子在叫“我要hold住”，哥哥，你还hold得住，可我快要hold不住啦！</p>

我包包被丢弃在地面上，我的双手依然被绑缚着，我将身体拱过去，拱到包包跟前，手机已从包包里滑落出来。</p>

我跪在地上，看向手机屏幕，是琴姐的来电！</p>

我吁了一口长气，用下颌按开了接听键……</p>

我“喂”了一声。</p>

“小顾么？是我，我是姐呀。”手机那头传来琴姐亲切柔和的声音。</p>

“恩，姐……是我……”我道，声音很无力。</p>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琴姐温暖的声音，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鼻子发酸，喉头有些哽咽。</p>

“怎么啦？小顾，”琴姐那头犹疑地说，她大概听出了我的声音不对劲。</p>

我吞了一下口水，尽量稳住了语调道：“没、没什么，姐……”</p>

“你在哪儿呢？小顾。”琴姐的声音依然带着疑惑，可依然是那么温暖柔和，就像一剂疗伤妙药，在熨烫着我身上的伤口。</p>

我道：“我在家睡觉呢……姐……”</p>

琴姐在手机那头轻轻“喔”了一声说：“你真没事吗？小顾……”</p>

我强行笑了一下说：“姐……没事……我好、好着呢！”</p>

琴姐半信半疑地说：“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跟姐说，听见了吗？小顾。”</p>

我点点头说：“姐……我知道……就是有些想你……”</p>

“傻瓜！当是什么事儿呢！吓姐一跳！”琴姐在手机那头嗔我一句说，“小顾想姐的话，明天陪姐逛街吧？姐带你去买身礼服，明晚我们好去参加那个晚宴。”</p>

我道：“不用了……姐，我有一套晚礼服……”</p>

琴姐“喔”了一声说：“这样啊，那明天你到姐家里吃饭行吗？姐给你做好吃的。”</p>

“姐，我困死了，先挂了。”我稳住情绪对着手机道，然后用下颌挂掉了电话。</p>

我的鼻子发酸，喉头又哽了，我怕姐真地听出异样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想哭，我不知道。</p>

这座城市如此冰冷，就像身下冰冷的水泥地面，这座城市如此漠然，就像这周遭漆黑的夜。</p>

我踉跄着走出这间屋子，夜已经深了。</p>

我回头看见了这座废弃厂区的全貌，它像一只怪物一样趴在这荒郊野外，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丛。</p>

这里没灯光，周遭漆黑一片，那些蒿草像一片黑海，在夜风中拂动，蒿草丛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还有几声鸟的怪叫声。</p>

我踩着黝黑的路面，摸索着前进，我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了许多次，即使是摔在柔软的草地上，我依然感觉浑身刺骨的疼痛，我咬牙挣扎着一次次爬起来，继续坚持往前走，因为，我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p>

走出蒿草丛，站在一块高地上，我看见了远处城市飘渺的灯火，我沿着那条仅能供一辆小车通过的土路，断断续续地往前……</p>

路上不断有车子通过，可它们都无视我，狂按着喇叭，呼啸而去。</p>

好在在中途遇到上一个好心的中年男子，他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黑色桑塔纳轿车，见我这幅模样，显得有些目瞪口呆。</p>

我朝他挤出一丝笑容道：“能、能捎我一程吗？”</p>

那车主道：“咋啦？哥们？”</p>

我道：“发生了点意外”</p>

“要不要报警？”他盯着我道。</p>

我摇摇头道：“算了，恐怕报警也没卵用。”</p>

车主盯着我愣了半响，最后才道：“上车吧！你去哪？我送你！”说着他替我打开了车门。</p>

我坐进车里，他帮我松开了手上的绳索，他又盯着我道：“要去医院么？”</p>

我摇摇头，朝他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用！谢谢！”</p>

这个中年车主看上去很热情，一路上不停地问这问那，我只好告诉他我被几个流氓揍了！</p>

中年男子叹声道：“现在这是什么世道啊？！哎！”</p>

我没说话，车子的轻微颠簸，颠得我浑身痛苦不堪。</p>

他掌着方向盘，又看着我道：“你真地没事吗？要不我直接送你去医院？”</p>

我摇摇头道：“真不用，谢谢了。”</p>

“那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他看着我道。</p>

我看着他，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可以放点音乐吗？”</p>

“行！没问题！”他朝我笑了一下道，然后伸手按开车载音乐。</p>

是歌手汪峰的专辑，是他那首《再见青春》。</p>

“我将在深秋的黎明出发，伴着铁皮车厢的摇晃，伴着野菊开的芬芳，在梦碎的黎明出发，再见青春，再见美丽的疼痛，再见青春，永恒的迷惘，雨会从记忆的指间滑落，带着血中曼舞的青鸟，带着风中悲鸣的草帽，从燃烧的风中滑落……</p>

我曾随迷失的航船沉没，陷入璀璨虚空的碎梦，沉入乱欲冰封的深谷，随烂漫的星群沉没，我看着满目创痍的繁华，感到痛彻心肺的惆怅，听着心在爆裂的巨响，陷入深不见底的悲伤……”</p>

一路爬涉，回到西郊我的住处。</p>

我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走进楼房，扶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爬，还没到四楼，我就听见上面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声……</p>

我加快脚步，攀到四楼的楼梯口，见一堆人围在一个门口吵吵闹闹的。</p>

我认出了那些人，女房东和住在同一层楼的其他一些租客。</p>

而他们所聚集的地方，正是我的房门口。</p>

我意识到大事不好，扶着墙，忍痛快步走了过去。</p>

房东眼尖，马上就看见了我，她伸手指着我厉声道：“你怎么才回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p>

大概见我脸上带着伤，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她稍稍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盯着我道：“你到底搞什么啊！”</p>

其他租客也都惊愕地看着我。</p>

当我看到自己的房门大开着，我的心猛地跳跃了一下！</p>

女房东奔过来拽我，将我往屋门口拽，同时扯着嗓子喊道：“你过来看看！你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我奔到房门口，见门上一片血迹，从空气中的腥臭味，我判断那一定是猪血！还有门边的白墙上，一片潦草的黑炭笔涂鸦！</p>

我再将目光投向房间里，我的心一下凉透了！</p>

房间里乱七糟八的，像是遭遇了抢劫的现场，电脑被打烂了，床铺被盖都被掀翻在地上，墙上李小龙的图画也被扯掉，耷拉在墙面上，地面上也到处是血迹，想必也都是猪血，许多苍蝇在门面和地面上嗡嗡嗡地飞舞着……</p>

房东扯住我，喊道：“你说！怎么回事？这房子是我出租给你住的，不是出租给你搞破坏的！你说说怎么回事？！啊？！”</p>

我双手揪扯着头发，茫然地看着房子里的一切……</p>

女房东抓着我不放，我只好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入室抢劫。”</p>

我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干的呢？肯定是肖德龙指使手下干的！这个混蛋把事做得太绝了！不仅将我劫持到荒郊野外猛k了一顿，还掀翻了我的住处，现在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p>

“我不管，我不管，”房东扯着我大声嚷嚷道，“大家都是一样的房门，一样的锁，为什么只抢劫你的房间呢？你看看，你看看这里，你把我房子搞成什么样了啊？你再看看这里！哎呦！我的天呐！”</p>

我已经够烦的了，我猛地甩开她的手，朝她大声道：“你能不能别咋呼啊？我赔你行吧？我赔你！”</p>

女房东盯着我愣了一下，尔后一甩头发，指着我道：“反正我告诉你！一切损失都由你负责！你别想再要回你的押金！一分钱都别想要回去！”</p>

悲哀啊！</p>

在这座城市，外来者到处被人欺负！在公司被上司欺负，在住处被房东欺负，在外面被有钱人欺负！</p>

这是什么***世道啊！</p>

第二天早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床的，全身都僵了，我算是体会到牵一脉而动全身的痛苦啊！动一下手指，都能牵动全身的剧痛！</p>

房间里依然乱糟糟的，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还收拾什么呀？我必须得搬家了！这里已经住不下了！</p>

那女房东已经责令我三日之内，必须要把房子腾出来！即使房东不赶我走，我也不能在这里住了。</p>

肖德龙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处呢？难道他早就盯上我了，摸清楚了我的住址，摸清楚了我的下班路线，否则他的人怎么可能不早不晚，恰恰在我拐过那个偏僻街口时把我劫持了呢？否则他的人怎么敢入室打砸抢劫呢？</p>

这栋五层楼的居民楼被分割成无数个小房间，那么多楼层，那么多房间，如果不是事先摸准了，他们怎么敢轻易撬门而入呢？！</p>

昨晚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门都没关严。当然，这房子里也没什么可偷的了，最昂贵的就是那台电脑，可那台电脑已经被他们砸爆了！</p>

我忍着疼痛简单洗了一下，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还好，脸上没有伤痕，别人看不出来我挨揍！</p>

洗完涑，我找出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准备白天出去找个别的住处。</p>

我下楼，走出居民楼。</p>

外面的阳光很好，我扬手遮住眉梢，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心里叹道，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太阳最大公无私了，不管穷人富人，不管当官的还是贫民，也不管你长得漂亮，还不是不漂亮，它都无私地把阳光分配给地球上的每一个人。</p>

在街巷里吃了碗肉丝面后，我径直去了巴士站，我想租个离这远一点的房子。</p>

坐在巴士车上，扭头看向车窗外，我不知道街边那些匆匆前行的人群里，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是这个城市的流浪者，又有多少人跟我一样倒霉？</p>

是啊！这个礼拜我简直是倒霉透顶了！那晚在东方红大酒店一顿饭吃了三万块，自己要负担一万五！一万五啊！差不多半年的薪水啊！</p>

想来想去，我倒霉的根源只有一个，或者说是一个人，那就是林曦儿！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我怎么会一次次得罪了肖德龙呢？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了肖大少，我怎么可能被人劫持到郊外猛k一顿呢？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了肖大少，我现在怎么可能连个住的地方都保不住了呢？</p>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林曦儿！是那个妖女！是那个死女人！妖女！老子恨死你了！以后老子宁愿离开丽人服饰，也再也不会去管你那些破事了！</p>

再离西郊很远的地方看了几处租房后，我又去了一趟医院，因为我隐约感觉左侧的肋骨痛得格外厉害，我在想是不是真地肋骨被打折了？</p>

在医院我拍了个x光片，又开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内服外敷的药物，医生极力建议我进一步全面检查，我拒绝了。</p>

现在医院同样黑暗，一些医生为了拿到更高的回扣，刻意把患者的病情说得多么严重，先对你进行一通变相恐吓，然后被吓唬住的患者就会对医生言听计从，即使医生开再贵的药物，做更多无关的医疗检查，患者也会咬牙买单！</p>

我来医院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照个x光片，看看我左侧的肋骨是不是真地骨折了？</p>

直到下午光片结果才出来了，还好，没有完全骨折，只是有一根肋骨有点裂痕。医生强烈要求我住院，我没同意，我相信人体具有相当强的自我愈合能力，那点肋骨裂痕，它会自己长合的！</p>

完全没必要住院，完全没必要从我银行卡极度有限的数额里，再划出三分之二去！我没钱！</p>

从医院乘巴士再次回到西郊住处，天色逐渐暗淡下来。</p>

我在街边吃了一份板栗烧鸡的盖饭，换上了上次林曦儿买的那套白色晚礼服，搭上巴士车前往跟琴姐的约定的地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