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十月围城（2/2）

林梦琪喝了很多酒，果盘原封不动，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了，她就那么一杯接一杯地喝，品不出味道，也没有任何感觉，她只知道自己在喝酒，只知道自己很心烦，只知道空空的胃里隐隐有烧灼感。这烧灼感反而令她觉出丝丝快意，仿佛这烧灼感不是在烧她自己的胃，而是在烧着另外一个人的胃，她这是在报复另外一个人！</p>

酒杯又空了，她伸出柔美的手臂抓过酒瓶，往面前的玻璃杯中倒酒，她的手臂有些颤，洒了一些酒在酒杯外面的吧台上，冰块在酒液的冲击下轻轻撞击着玻璃杯沿，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就仿佛是什么在撞击着她的心，一下一下，撕扯般地疼痛！</p>

正当她准备端起酒杯时，有人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林梦琪蓦地回头看一眼，却是jenny，她正笑看着自己。</p>

林梦琪伸腿作势要踢jenny，喷着酒气不满道：“你……怎么才来？”</p>

jenny夸张地躲了一下，不接林梦琪的话，却笑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让林大小姐这么忧伤地在这里借酒消愁？”说着她走到吧台前，在高脚椅上坐下。</p>

“本小姐心中的感受，用‘忧伤’这么微弱的词汇怎么能表达地出来？！”林梦琪抓过一只杯子，又抓过酒瓶往杯子里倒满酒，推到jenny面前，“来！陪我喝两杯！”</p>

jenny看着林梦琪，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那到底是什么？你失恋了？”</p>

“是心痛！心痛！”林梦琪俯首看着面前的酒杯，眼中泪光莹然，拿手半撰着拳头拍打着自己的心口说。</p>

见林梦琪这个样子，jenny不再玩笑，表情绷了绷，轻声问道：“是谁？高小帅？是那个家伙吗？！”</p>

林梦琪默然地点点头。</p>

“他怎么了把你？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心痛？”jenny伸手抚了抚林梦琪的手臂，以示安慰。</p>

“他欺骗了我！他欺骗了我！我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忍心欺骗我？”林梦琪神色黯然，眼中的泪光却更加明显。</p>

jenny摇了摇林梦琪的手臂，焦急地说：“怎么回事？！他欺骗你什么了？他对你怎么了？快告诉我！”说着低头从包包里拿出纸巾递给林梦琪。</p>

林梦琪扭过脸去，端起吧台上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口，也许是喝得太猛了，她被呛得很厉害，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泪水横流，那样子有多可怜就有多么可怜！</p>

jenny心疼地扶住林梦琪，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安慰说：“琪琪，别难过，别难过，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p>

林梦琪咳了好一会儿，气才顺畅了，她轻叹一声，尔后将这几天跟高小帅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你jenny。当然，她没提高小帅请她撤销对他兄弟的指控一事，如果jenny知道她被高小帅欺骗了，还要去帮他这个忙，她一定会气疯的！</p>

jenny气得一拍吧台，义愤填涌地对林梦琪说：“简直太可恶了！这个高小帅！琪琪，我早给你讲过，这个社会太复杂，而你太天真，人心险恶你明白吗？！像你这样既漂亮又有钱的富豪千金，哪个男人对你不是虎视眈眈地？！他们靠近你只有一个目的，都是图你们家的钱！我以前跟你说我们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至少也应该旗鼓相当！像高小帅那种男人自己一无所有，他巴不得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这些道理我都跟你讲过许多次了，可你又不听……”</p>

“jenny，也不完全是那样的……”林梦琪含泪看了一眼jenny小声说。</p>

“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你太傻了！琪琪。”jenny作出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给林梦琪看。</p>

林梦琪扭过脸看着别处，不说话，低泣着，双肩一耸一耸的，很是伤心！</p>

“琪琪，你信得过我么？”jenny扳过林梦琪的肩，严肃地看着她。</p>

林梦琪看了一眼jenny，不说话，只是点头。</p>

“相信我，你就听我说！你现在必须要采取措施了，知道吗？！琪琪。”jenny绷着脸，看住林梦琪说。</p>

林梦琪抬起一张梨带雨的脸儿看着jenny，犹疑着说：“那你说怎么做？……”</p>

“现在还为时不晚！”jenny凑过上身，盯着林梦琪，“第一，把这事告诉你姐，让你姐把他从公司赶出去；第二，从今往后，你自己要跟他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就当你从来没遇到过他！”</p>

林梦琪看着jenny，点点头，又摇摇头说：“jenny，非要这样吗？”林梦琪不确定自己愿不愿意这样做，即使她愿意听从jenny的意见，她姐姐会不会答应呢？她知道姐姐梦瑶对高小帅是有好感的！</p>

“必须这样！”jenny看住林梦琪，口气决绝，“只要今后你跟他不再交往，他的企图就永远没办法达到！你能做到吗？琪琪。”</p>

林梦琪看着jenny，目光有些慌乱，一时说不出话来。</p>

jenny突然又伸手拍了一下吧台说：“差点忘记了！今天傍晚我开车路过西虹路，堵车的时候我无意中往路边瞥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在站台上紧紧相拥，那个女的我没见过，但是那个男的很像一个人！我虽然还不能确定那个男的是他，但也八 九不离十了！”</p>

“谁？”林梦琪绷着身子，盯着jenny问。</p>

“高——小——帅！”jenny一字一句地说。</p>

林梦琪一听，忙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的！高小帅没有女朋友的！”</p>

“你怎么知道他没女朋友？”jenny盯着林梦琪问。</p>

林梦琪坚信地说：“他自己说的！他跟前女友分手都三年了，后来一直都单身呢！”她说的这话，还有她的神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竭力替某人辩护呢！</p>

“他自己说的？”jenny嘲笑般地看了林梦琪一眼，嘴角勾起不屑地弧度，“琪琪，你太傻啦！如果他告诉你他有个可爱的女朋友，你还会答应跟他交往吗？我问你！”</p>

“不会呀！绝不和有恋人的男人谈恋爱，这可是本小姐的原则！”林梦琪看住jenny，呡唇认真地做出声明。</p>

jenny鼻子里“哧”了一声说：“这不就是了！那些男人要得到女人的芳心，什么谎撒不出来？高小帅为了进入你姐姐的公司，可以为你演一出双簧，他想得到你，进而实现他的企图，难道他不会为你多演几场精彩大戏吗？”</p>

“可是他真没女朋友，这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林梦琪急声说，脸都涨红了。</p>

“撤！琪琪，你别再那么天真了！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去相信男人那张嘴！琪琪，你怎么还不明白啊？”jenny说着说着，似乎都生气了。</p>

林梦琪看了看jenny气鼓鼓地样子，垂下睫毛，轻咬住下唇，小声说：“也许……也许是你看错了呢？”</p>

jenny盯着林梦琪又说：“虽然我不敢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他！琪琪，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力吗？！你别在对他抱有幻想了，好不好？林大小姐！”</p>

林梦琪仍然不敢相信jenny说的是真的，不是她不相信jenny的话，而是她实在不敢相信高小帅会有女朋友！她不敢相信高小帅在这件事上也骗过她！或许是jenny为了让她死心，才故意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出来，她理解jenny，也相信jenny，但她不太相信jenny编造的这个故事。</p>

jenny大概也看出来林梦琪的心思，她心里很气，举着手对着林梦琪振振有词说：“琪琪！如果我骗你，就让我今夜走出这个酒吧就被车撞死！”</p>

林梦琪想伸手捂住jenny的嘴，可是手臂好像被冰冻了起来，动弹不得，身子也动弹不得，只是傻傻地看着jenny，过了半响才问：“你真没骗我？”</p>

“我已经发过毒誓了！”jenny坚定地说。</p>

林梦琪的呼吸开始重了，胸脯起伏着，脸色也很差：“你真地看见他跟一个女孩在拥抱？”</p>

“绝对没错！”jenny直视着林梦琪说。</p>

林梦琪呆呆地看着jenny，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仿佛要窒息了一般，一股强大的情绪犹如蚕丝一样，将她紧裹在其中，还把她扔到地下室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是悲愤，还是绝望，亦或是无助？</p>

那一股充满力量的情绪在她身子里奔涌着，化作了汪洋大海，在她的眼睛里寻找到了出口，顺着眼角一缕一缕奔涌而出。</p>

jenny害怕地看着林梦琪，紧张地问：“琪琪，你没事吧？”</p>

“高小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欺骗我？你怎么忍心这样伤我？！我对你那么好！你知不知道，我从来没对一个男人这么好过！”随着泪水的奔涌，林梦琪痛苦地哭道。</p>

“别这样……琪琪，你别这样好不好？”jenny伸出双臂抱紧林梦琪。</p>

“我把你推荐进姐姐的公司，我让姐姐给制造发展的机遇，我把姐姐给我买衣服的钱送给你救急，我那样喜欢着你……甚至不在乎你把我当成姐姐，依然那么喜欢着你！可你，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伤我的心？为什么？”林梦琪绝望地哭道，声音有些嘶哑，她捂着自己的心口，仿佛有一只虎爪在活生生地撕扯她的心，她想阻止它……</p>

“别哭了……别哭，琪琪，坚强一点好吗？我们以后不搭理那个王八蛋就是了！琪琪……”jenny紧张地安慰着林梦琪，她紧抱着林梦琪，轻轻拍着她的背。</p>

酒吧里背景音乐里的女人在唱一首英文歌曲，如泣如诉，同样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p>

这之后我又挨过了一个周末，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仿佛那时间是走在顿卷的锯齿上一般，卡住了，磕磕绊绊地向前挪动着，还发出与顿卷的锯齿相互摩擦产生的尖锐刺耳的声音。</p>

一天也不怎么觉得肚子饿，实在是饿了，就移动身体，很机械地迈动着两条腿走下楼去，在街边的便当店里吃个盒饭；实在懒得上下楼了，就干脆在超市里提一塑料袋方便面回来，烧壶开水放在那里，饿了就泡面吃。</p>

吃起东西来，虽然没滋没味，但是这两天却没少喝酒，才几天功夫，床边摆满了啤酒瓶子。易拉罐“燕京”啤酒的开口处塞满了香烟屁股——是的，我开始抽烟了，抽的是五元钱一包的“红双喜”，一根接一根，比有瘾的烟民抽得还要凶狠！大概是好久没抽烟的缘故了，所以常常呛得该死，呛得眼泪都哗哗的，直把那一缕缕青色的烟雾呛到胃里去，呛到肺叶里头去。我边呛边抽，边抽边呛，香烟的味道那么地苦涩，它还会致癌，可为什么世上还有那么多人戒不掉香烟呢？大概他们也如我一样，抽的不是香烟吧，是孤单的忧愁！</p>

虽然白天里我整个人都是恹恹兮兮的，形同一具被抽去了魂魄的躯壳，但是，每个夜晚，我的大脑皮层却是莫名地兴奋起来，许多记忆都被旺盛的神经递质激活了，在那些大脑神经里奔走呼告，许多奇怪的事情、奇怪的画面、奇怪的声音都接踵而来，在我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犹如一部画面切换非常快的电影！而这电影通常在午夜开场，一直放映到凌晨两三点钟，当然，电影的主题主要是关于林梦瑶了，关于她的声音，她的影像，她的气息。墨黑的房间里只有我的一双眼睛在那里一闪一闪地，盯着天板——我心想，大概是我的神经功能方面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p>

星期一，我睡到下午一点钟才起床，我知道我早已违背了生物钟的自然规律，—夜晚整个神经系统处于兴奋状态，白天反而处于抑制状态，我的日子开始过得黑白颠倒起来了！我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上发呆，窗外却是个艳阳天，可我心中为何依旧是阴雨绵绵呢？</p>

我半转身，扭头看看窗外的天空，此刻，正是夏日的午后，一天中最酷热难耐的时间！太阳的光线强烈而刺目，天空是浅蓝浅蓝的，没有翅翼的影子，没有飞机飞过留下的气雾的痕迹，也没有云彩的影子……</p>

就这样看了一会儿窗外，我心里慢慢拿定了一个主意，那就是我必须要去公司，要去见林梦瑶！</p>

今天是星期一，上午有公司例会，下午也有相关公司事宜，林梦瑶肯定会在公司里！我估摸着，情况好的话，兴许我还可以混到她办公室里——林梦瑶或许不愿意见我，或许她心中仍然觉得委屈，愤怒，悲伤，绝望，但在公司里，这些情绪她都得压制住！况且，我不是以私人的身份去找她和解的，而是以员工的身份去汇报工作的——没有比这更为合适的借口了！</p>

林梦瑶可以拒绝见我，但她能拒绝下属向她汇报工作吗？！以她的敬业精神，以及身在公司的顾虑，她绝对不会做出拿啤酒泼我这等有失一个公司领导形象的事情出来！即使她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她也会耐着性子听完我的工作汇报，而在这期间，我会舔着脸找机会为自己申诉！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无法进到总经理办公室，我也可以借工作之名去探听一下林梦瑶的情绪，从宋建国那里，从秘书漫妮那里——过了这么多天了，林梦瑶的气消了没有？</p>

她会不会很后悔对我说出那么决绝的狠话呢？也许她的心里说不定也渴望见到我，想向我赔礼道歉却又放不下公司老总或者千金大小姐的身架呢？那么，我在她面前的突然降临，也算是跟她一个台阶下了不是？</p>

这样一想，我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身体也轻了一些，开始忙手忙脚地整理起个人卫生来。</p>

当我走到镜子跟前，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时，我都吓了一跳——镜子里那个容颜沧桑胡茬丛生的男人是我高小帅吗？我赶紧往胡子上涂了一层刮胡泡，给刮胡刀安上了一张新的“吉利”刀片，就像农民伯伯驾着收稻机那样，我开始割倒唇边那些胡茬子，随着胡茬子一片片飞落，那张熟悉的面孔才慢慢清晰了起来。待整片胡茬被割倒后，我又去洗手间把脸用清水冲洗了一遍，再回到镜子前看那张洁净的脸时，便多出了一份斯文儒雅之气，在眼眉之间，在唇角两侧，隐隐可现……</p>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在想，我并非想生活在尼古丁、酒精、以及幽暗的房间里，我仍渴望阳光、香水、美食！如果继续呆在这房间里，我估计自己早晚得变成梁山伯，相思成疾，忧郁成疾，或者是变成电影《十月围城》里黎明饰演的刘郁白，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睡卧街头的被爱伤得心里残疾的男人！</p>

此刻的我是多么想走出这地牢一样的毫无生气的房间，飞到林梦瑶那间有着大面积落地窗，整洁明亮，还有一股淡淡清香的办公室里啊！</p>

走到楼下街上，在街边的早餐店里吃了一碗“青椒肉丝面”，发现自己胃口突然变好了，看来心和胃果然是好兄弟，心情不好胃口也跟着难过，心情一好胃口自然大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