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心存善念（2/2）

然后，在姜珠入宫，皇上赐婚，宫翎要娶姜家女成为板上钉钉的时候，我跟丫鬟彩琴在七姐姜玉面前上演了一幕再简单不过的戏码。

简单无所谓，只要有用就行。我的七姐姜玉，看似高贵大方，实则嫉妒心极强，她一点都容不了人。我知道她一直敌视着姜珠，而这一次赐婚下来，她更是恼怒的快要发狂。她不够聪明，可也不太愚蠢，有些事情她想不到的，我提醒一下就成。

皇上虽然赐了婚，可是万一姜珠出了意外呢？宫翎要娶姜家女，姜珠不能嫁了，总能有别人替上。而下面，谁最有可能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等着姜玉将姜珠扳倒，然后再无意揭举，位高权重如宫翎，又怎么会娶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有足够的办法让宫翎知道真相，我也有足够的把握让所有人都觉察不到我留下的痕迹，或者，就算是察觉，也无一人能说出我的不是。我只是随口一言，姜玉为善为恶皆是她自己选择，与我何干？

然而我虽然这么想着，心中却依然不安。我想着让计划如愿进行，可是也害怕从此万劫不复。借刀杀人，我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

年少时，祖母曾经说过，家中女子姜珠最聪慧，我其次。可是我不知道当我默默无闻多年后将聪慧用在了这些地方，九泉之下的祖母会不会为此蒙羞。

而我没想到的事，姜玉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绝。

中秋夜，姜珠喝下掺了药的桂花酿，然后一个人潜进了她的闺房，外边，是诸多想要抓住贼人的府中家丁。

清白受损，不死亦毁，姜玉是要把姜珠往死里逼，若不是当时宫翎正好在，谁知道结果会是怎样。我从没想到她这么心狠手辣，可是我偏偏又指责不了半句，因为整件事到底由谁而起？可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我能做的，只是因势循导，顺水推舟。

宫翎保全了姜珠，而我也要保全自己。让宫翎再娶已经不可能，那么我就要寻求其他的利益。

在宫翎命人四处查找真凶的时候，我带着彩琴找上了门，这一次依然是为了揭举姜玉，可是目的已然不同。宫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姜珠自然也有享之不尽的尊荣，那么如果我现在与他们交好，以后看在这些情分上，是否会对我们四房多加看顾一点？我已经不再奢望嫁给宫翎，我所期望的，不过是从中受点恩惠。很卑微，可是别无他法。

然而我机关算尽，到底还是失算了。

那一夜，长房安静下了，我站在窗口难以入眠，然后，一支箭便射了过来，箭上纸条说——“出来说话“。只一刻，我就知道那人便是宫翎，只是纸上字却并非他所写。我不知道他是谨慎，还是不屑。我当时心中有过慌乱，可是最终还是走了出去。而果然如我的预料般，这一见满是惊心。

我不知道宫翎是怎么知道我在背后的所作所为，我的计划被他剥落的分毫毕露之时，我心中惊惧极了。我不敢承认，不想承认，可是到最终不得不承认。他是监察司的副指挥使，他想知道一件事，又怎么会瞒得住。可是当我以为他要像对付姜玉一般对付我的时候，他却说：我并不想对你怎样。

他说：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一旦我将此事说出去，只怕八小姐前途尽毁。而且不单是你在永定侯府再无立足之地，令堂令弟只怕也会遭到牵连，所以，现在是八小姐你能做什么，才能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你保密。

他又说：我只希望有朝一日，八小姐能帮的上忙的时候，还请多多帮忙。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又能帮他什么，但是我也知道，他这是放我一马了。

而在最终，他又说：不要再想着害人，该她得的，你抢不走，该你得的，你也少不了。

曾几何时，他走到我身边，安慰我说：你不要哭，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到最后，却又变成：你不要想着再害人。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我觉得羞耻，可是转过身，只是泪流满面。

我很想问问他，你是否还记得那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小女孩，可是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那一天夜里，宫翎对着姜玉说，我要娶的是姜珠，而她恰好姓了姜而已。然后我就知道，原来一开始他就是奔她而来。而我，只是自作多情的实在太可笑。

曾经萍水相逢，再聚，也依然陌路。那些短暂的过往，只有我记得。

我又开始陷入了沉重的罪孽里，一如十年前。我觉得自己肮脏，龌龊，十足不堪，可是我却偏偏又渴望着得到救赎。而在那一天，姜珠的眼神让我一下动容。我是带着愧疚与忐忑参加她的婚礼，可是她却选择了揭过不提。那一刻，我无比自惭形秽，我终究还是忘了，这是我的六堂姐，看似飞扬跋扈实则再良善不过的六堂姐。

我无法做出太多，只想有朝一日，却如宫翎所说一般能够给他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们原谅，而我依然想要赎罪。

而在不久之后，宫中便传出选秀女的消息。

皇上不近女色，后宫多年不添一人，这一消息传出，有人惊，有人喜，有人忧虑，有人着急，而我心中却是再镇定不过。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宫翎与我无缘，而这后宫生活如何不是我最好的选择？都说宫门深似海，可是我愿意赌一赌。

只是在恍然间，我却又想起宫翎的话，他说有朝一日八小姐能帮的上忙的时候还请多多帮忙，那这时候是不是就是我入宫的时候。可是在那时，他又是如何得知？

彼时回想过去，只觉宫翎身上充满了谜，只是全部与我无关。我与他，只剩一个姻亲的关系。

安分守己，知足常乐。这是我在他身上得到的第二个真谛。而就是这八个字，让我安稳度过了一辈子。

……

隆庆七年，姜溪入宫，封为贵人。三个月后，她首获恩宠，封为禧嫔。三年后，她诞下龙子，取名裴湛。

八年后，裴基驾崩，裴湛登基，长公主监国。次年，裴湛主动禅位，长公主登基为帝。

四十年后，长公主驾崩，传位裴湛之子裴燮，姜溪被奉为太皇太后。<!--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