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回:恶戾气渐生 真白鹿归来(1/2)
满山的故人将仑者山的主子赶了出去,这样的事没有谁能忘得了。瞿白鹿见了那人面色冷冷也不顾行礼回话,越过孙佑婴和孙佑婴身旁的仙童径直走到他面前,仰头一笑:“看守的面具摘了到不认得了。”
那人脸色一红,眉头登时竖起,瞿白鹿又道:“哦,来蓬莱作看门人了?预备何时背弃新主。嗯?”
眼见情形不妙,孙佑婴及时差了仙童拦在白鹿面前,仙童瞪了那看门人一眼,可惜那人并未看见,孙佑婴忙着笑呵呵得对瞿白鹿道:“仙友想是办妥了令了,眼见天色昏暗,怕......”
瞿白鹿不欲多言,对着孙佑婴还了个礼,甩袖而去。
那人在身后朗声道:“雪圣今日与我一样了,看门人。”
孙佑婴差小仙童叱责且拦住那人的跟随,径直先走了,这样的是非他是不愿意搀和的。算什么呢?凭他一阶散仙跟已入了燧离宫的仙人叫嚣?原本就是他自身修为不足,何必多寻麻烦。
瞿白鹿一路哆嗦着回了洞府。
这个懦弱又无能的废物正是自己,这是一个多么难以接受的事实,可事实如此,多言多思亦无益,只会徒增了她的伤悲和怨恨。这个人曾对自己卑躬屈膝,对自己言听计从,这么多人都一样的听话和顺从,仿佛长了和面目一样柔软而善良的心肠,正是因此,翻起脸来对白鹿的打击更大。
戾气摆脱了清心丸药力的控制,正逐渐的回到她的体内,她已经准备慢慢变回原来的瞿白鹿了。
变回去才好,不管是什么样的自己。
这正是当下的白鹿心中所想的,现在不堪的生活再也不想过了。她要把原来的那个瞿白鹿找回来,在厌恶和仇视自己之前,将近来发生的一切逐一解决。
白鹿想到此间,转身从桌旁抽出一个狭长木盒,打开木盒展开一张黄道和从人间带回来的纸笺,执笔写下几句:
龙陷浅池遭人戏,凤遇天河难自脱。
待若成才翻天时,过往难能不称臣。
就是这种挫败感折磨着她,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控制着她去做自己曾经不想做的事不想作的人,只因这样能够更好的活下去,活到长长久久,带着折磨活到永远。
她实在找不出任何办法去解决这样的问题,所以就只好躲起来,让麻木的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期盼从此不用再生出丝毫的内疚。
就算付出了所有的努力又能怎么样,到了还是被卷进尘封已久的灰烬之中,没有星星之火,只剩了飞转的四散的扬尘。
是不是麻木了日子就当真能好过一些。
她去了永寒池,像上次一样穿过冰面沉入水底,去寻找之前丢在这里的那个玉匣,刚沉入水底白鹿远远就看见了玉匣,玉匣是找到了,可是里面的药丸全遇水化开在玉匣四周摇摆着四散开来。
药丸没用了。
那就没用了吧。
卫琉知是个妥当人,是个能用的妥当人。
不要你去做伤天害理,难如登天之事,寻个华丹的替代总是能够的吧。
当夜,瞿白鹿携着众小妖立于山头,如风雪压山,一众小妖也穿戴整齐,从上到下一身雪白,在这晚暗的蓝色夜幕下被一轮圆月映照的格外皎洁。
瞿白鹿想起前因,心中绞痛,暗暗起誓道:“我瞿白鹿必当报得灭族之仇!”
口中默默念起那首尘封许久的咒诀,平地里起风,卷起山头上三尺未化的白雪,咒诀声中鼓吹起众人的白裳孝服。白雪渐高,如旋风一般笼罩住众人,雪外仍是暗夜,雪中吸取月色精华宛若白昼,山风和着夜色呜咽着蔓延开来,众人随着瞿白鹿哼念,将整个山头生生唱出了一股子诡异的色彩。
黄道和与卫琉知也在其中,等咒诀念完,法力在白鹿身上生了效,二人才上来回禀:“仙家,南山一众跟着回来了,一个没绑一个不少。”
卫琉知又道:“南山灵怪府邸已经依照吩咐贴符念咒化散了。现如今涌泉洞府已经住满了。”
她也不十分在意他们的话,还在想着自己的事,头也不抬:“涌泉南山的山洞也可以用,我今夜施法,你二人将符咒贴在山洞内,幻化出一个南灵洞府给他们住着。”
黄卫二人闻言称是,白鹿将符咒递给卫琉知,二人遂退出五达洞府外。
二日后。
白鹿端坐在七尺交椅之上,卫琉知早按照她的安排从凡间取来了“华丹”一枚,那红色的果子生的煞是好看,卫琉知将里头滚烫的丹浆滴在白玉莲盏里,由他亲自呈了上去。
这红果果真是好物件,外表是冰冷的,可里面的丹浆还是滚烫的。恰和它的本性相反,白鹿要的也是红果中的凉性。
白鹿端起白玉莲盏,看也没看一饮而尽,这里小妖刚刚把白玉莲盏接下,那里黄道和便带着平日里厮缠他的几个小妖冲了进来,瞿白鹿也不看他,双目放空,用拇指轻轻抚过嘴角的一抹红。
卫琉知带着几个小妖上前拦着黄道和。那黄道和疯魔一般上前拿过白玉莲盏往盏里死死盯着,如同盯着这世上最骇人最难忍最哀伤的事物。
他气得手指颤抖,整张脸都变了形,双手哆嗦着拿着白玉莲盏慢慢拖着双腿挨到瞿白鹿冰澈青魄交椅下的七尺高台前。他抬起头极为失望的直直盯着瞿白鹿,口中哀吼道:“仙家啊!你怎会如此?!你怎能如此!这劳什子烂果子!你...你难道忘了当初是如何教导我们,如何带着我们走上修为正道,仙家啊!难道你现在的修为还不够么!华丹真的是什么好东西?!”
黄道和话都说不完整了,整个人抖得如同暴风中的树枝子一般,话说完了将白玉莲盏死命一摔。碎片四溅,其中一片正正好落在瞿白鹿脚下,碰上了冰寒阴魄交椅,随之传来的是极为清脆的一声咔。碎片跌在地上,又碎成了数片。
洞内原本是明晃晃的,晃得人心都空了,可经他一闹,仿佛积压了多日的不可发泄的怨气从洞中四面八方翻涌升腾,登时只剩下了洞口那一束照耀在白鹿脚边的淡淡橙黄色的光。
瞿白鹿心中明了跟他说不清楚话了,便摆了一摆衣袖。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也不过一瞬而已,白鹿身着素服立于山顶,望着山下一切的风景,它们蒙蒙的隔了一重两重的雾,隔了一层两层的光阴。终究一切躲避不了的事都这样横冲直撞不带丝毫怜悯的来了。
她想:我或许可以躲,或许可以不为谁而活,或许可以自自在在,但是,我自己不会放过自己,天狐一族化作飞灰的亡魂不会放过自己,终究,我不可能只为自己活着。那样活并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山上的风光很好,可瞿白鹿没有功夫去看它,万里云层浩然无边只有她一个人,自始自终好像都只有她一个人,只剩一个人。
不知道飘了多久,只记得云端上变化万千,比之人间多了许多变幻无穷的美感。太阳来的时候,太阳走的时候,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今天的月亮,明天的月亮也日日发生着变化。可不管那些怎么变,即便是狂风暴雨撕裂天空时天上仍然那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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