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抢席（下）（1/2）

看到我们过去后，郎高朝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又跟那道士在低声交谈什么，紧接着掏出一个红包塞在那道士手里。

那道士罢了罢手没有收，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慈祥的笑容，向我走了过来，开口说：“小兄弟，不错，还有几分本事，连泡煞这么难的问题都被你找到突破了，有时间去我那坐坐，老道有些问题想跟你商谈一番。”

说句实在话，对眼前这个道士，我心中还是颇有好感，觉得他跟一般道士有些不同，不论别的，单独他那天在堂屋收拾尸骨的认真，就是一个不错的道士。

那道士说有些问题跟我商谈，我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之八九就是那天跟道士发生冲突的事，我没有直接答应他的要求，说了一句“有空一定去！”

那道士没再说话，在我们三人打量一眼，面色微微一愣，便走了。

“孙师傅，你总算回来了，刚才我舅妈还在担心立血碑来不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郎高走了过来，给我们三人一人派了一支烟，笑呵呵的说：“随我去堂屋吃饭。”

忙碌一大早上，又没吃吃早餐，的确肚子饿了，我们就跟在郎高身后向堂屋走去。

“墓碑弄得怎样了？”郎高走在前头，一边走一边问我。

“弄好了，卸在大马路旁边。”我答了一句，想起老王给我找了五名抬棺师傅，就问：“还有五名抬棺师傅呢？怎么没跟你们在一起？”

“他们早上过来见你没在这里，去坟场挖墓井了，过会儿功夫应该也该回来了，我们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清墓井。”郎高一边走着，一边解释。

我“嗯”了一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来，侧身看了一眼郭胖子两人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两家伙都是新人，真的行吗？

来到堂屋后，地面被清洗的干干净净，又洒了不少露水，先前那股腐臭味非常淡，若不细闻，很难发现这堂屋以前烧过尸体。

堂屋内，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摆在以前放棺材的位置，挨近神坛，一张放在靠近门槛的位置，因为送葬后，大部分亲戚都走了，只有主家的一些嫡亲，以及下葬的八名抬棺师傅，堂屋的人并不是很多，加起来也就是十三四个人。

我进去的时候，最上面那桌也就是靠近神坛那一桌，上面坐着八个人，定晴瞧去，面孔很陌生，并不认识，显然不是李哈子的亲属。

“什么意思？”看到那八个人坐在那，我面色沉了下来，扭头看向郎高，声音尽是冰冷。

我之所以面色沉了下来是有原因的，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行规，对酒席的坐向特别讲究，靠近神坛那一桌是主席，是整个丧事最重要的一席，也是菜肴最丰富的一席。

拿死者在家停尸三天为例，第一天，主席是主家以及丧事承接人（丧事没有包出去，就是知客）吃，第二天开路，是丧事承接人以及开路的道士吃，第三天送葬，是抬棺师傅吃。

而立血碑这一块的话，中饭一般都是我们抬墓碑这些人坐在主席，他们明显知道这个规矩，现在却坐在主席却还坐在那，摆明就是欺负人，因为他们早上已经坐在主席上吃过，没有连坐的道理。

我们不是争吃，也不是争面子，争的是一口气，争的是自己的本份，争的是尊严。

在外人看来，只是一桌菜肴稍微好一些的酒菜，可有可无。又有谁明白这桌可有可无的酒席对我们的重要性，我们干的是最低贱的工作，赚的是别人嫌弃的死人钱，吃的是夹杂着死人味的饭，唯有这下葬以及立碑的时候，我们才能比人高一等，才能坐在主席吃一顿踏实饭，饭不香，我们心里香，菜没味，我们心里有味，酒不烈，我们心欢喜。

可以呼我们为白事师傅，可以称我们为赚死人钱，甚至可以骂我们是贱人，但，酒席上，我们一定要坐在主席上，因为，那里有我们的尊严。

郎高见我脸色沉的有些可怕，尴尬的笑了笑，说：“他们先来的，就坐在那了，我这就请他们离开。”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双眼死死地盯着主席上那几名抬棺师傅，怒火中烧，我这人很少发脾气，但是，踩到我的底线，我会不顾一切后果，将那人踩在脚下。因为这脾气，在后来的主持丧事生涯中，我得罪过不少同行人，大多都是争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