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心疾首（1/1）

当初怕惊动她，刻意隐住身形，这次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她身后，一同孤魂野鬼，终于，他提出该回去了，青璇脚步顿了一下，表示此时还不想回去。春尽夏来，徐徐夜风依旧带着寒意。走累了，青璇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发了一会呆，好像就这么坐上一整夜，也比躺在皇宫里的锦被华褥上做噩梦强。末魇安静的守在旁边。周围黑蒙蒙一片，建筑树木都黑乎乎的，张牙舞爪像随时会扑过来的怪兽。表面看青璇实在发呆，实则脑里思绪纷杂，一刻也不得消停，她突然就想到，自己拘于身份要留在皇宫，可末魇武功高强，凭着他的本事，到哪都能谋生，偏要屈居人下，死心塌地的守着她，过着日复一日、枯燥无味的日子，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得到的回答跟他的生活一样枯燥无新意，“这是我的使命。”“没有天生的使命，只不过是父皇强加到你身上的，你每天跟着我，真的不烦吗？”他过的日子她没法感受，反正换做是她，一头撞死也比这强百倍。末魇沉默了。他岂止是烦，甚至在最初时，为失去自由感到绝望，不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所以不会轻易言死。他年纪虽轻，却历经生死，早看透人间冷暖，隐忍的能力，非常人能比。“就算我以后真的出嫁了，你也会跟着我吗？”这是青璇最关心的问题。末魇心细如发，她那点小心思，逃不过他的眼睛，心头涌起一阵难言苦涩，嘴上却答：“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皇上。”两人又陷入沉默。话分两头，宰相府的三少爷被众人四仰八叉的抬回去，他的咒骂也一路飘进了宰相府。耐着性子在大厅里等待的任贺天没看见儿子，却先听到了不堪的辱骂，当即沉下脸。夫人一直陪着，见老爷脸色难看，不安的向门口张望，揪着心，大气也不敢喘。任颂还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叫嚣着：“狗奴才，快快把老子放下来！”打了个酒嗝，瞪着迷离嘴角，任颂双脚刚落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步履摇晃着，差点载了个跟头，挠挠头，左顾右看，兀自嘀咕着：“咦，这是哪儿呀，那些美人呢？”当朝宰相猪肝脸铁青，额上青筋暴绽，恨不得马上一脚踢过去。宰相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拉扯儿子：“颂儿啊，这是你家，你快清醒清醒！”“这里没你的事，滚出去！”宰相夫人又是一哆嗦，收住哭势，要走，又怕暴怒中的老爷失手打死了宝贝儿子，杵在那里进退两难。眼看着老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管家赶紧对夫人使个眼色，大意是：这里还有我呢！夫人没法了，捏着绣手帕，扭着发福的身子，哭哭啼啼离开了。任家三少爷还没意识到危机，嬉笑着俯身凑近老子，酒气冲天道：“这个矮胖墩怎么这么眼熟——”“啪！”管家等人吓得挤眉弄眼，这清脆的耳光声，光是听听，就感觉很疼。粉白的小脸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任颂的醉意顿时消去了一大半，看清“矮胖墩”是自家老子之后，哆嗦了一下，腿一软，扑通跪在父亲的脚下。任贺天吹胡子瞪眼手指乱抖：“逆子，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成何体统！”任颂不闹腾了，垂首不语。宰相心神俱疲的仰头长叹，哎，家门不幸啊！任家是官宦世家，他从小就心怀抱负，后如愿以偿当上宰相，事业家庭美满。若说有什么不顺意的，只怕就是自己的身高和身材了。他膝下有五子，唯有这三子继承了他老娘的貌美，不但细皮嫩肉，个头也出类拔萃，玉树临风。不光如此，任颂聪明伶俐，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小小年纪被人誉为神童，给老子任贺天赚足了面子，更是招来皇后的垂青，将小公主许配给他。因此，五个儿子中，任贺天对他最宠爱，光耀门楣的重任，全指望他了。谁想，偏疼的果子不挂色，任颂的满腹才情每况愈下，到了如今，居然变得放荡不羁，不仅没有光耀门楣，反倒实实在在丢尽了老祖宗的脸。“逆子，逆子！”以前是一口一个“我儿”，现在变成了“逆子”，称呼改变的背后，任贺天承受了多少心痛。“爹！”任颂羞愧难当，泣不成声。任贺天真是恨铁不成钢，上去踢了他一脚，重重跌回在太师椅上，抚上自个胸口，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怎么养出你这个不孝子！”管家怕他气出好歹，好言相劝：“老爷，身子要紧。”这么一劝，任贺天反倒悲从心来。是啊，他老了，只有他能暂时制住这个忤逆子，要是哪天他不在了，这个孩子就废了。“爹，你别生气，我改还不行吗？”任颂窝囊的缩在地上，掩面而泣。“改？”任贺天无力的喘着粗气，这句话他听了无数遍，每次他都信誓旦旦，可撑不过两天，老毛病又犯了，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诺，任贺天已经失去了耐性：“你改的了吗？”“我、我……”任颂噎住了，忏悔道：“孩儿不孝，孩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不想这么做，也知道你会失望，会让家门蒙羞，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爹，我该怎么办啊爹！”任贺天突然正色道：“三儿，爹有件事要跟你说。”任颂怔怔的抬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俊脸，只觉气氛骤然间凝重了。青山碧水间，两间茅草屋，一小片菜园子，一条看门的大黄狗，几只老母鸡闲散的在树林里转悠，寻找食物。这里恬静怡人，像世外桃源般美好恬静。这儿的地理位置过于幽僻，没有直接通往山下的路。马车停在山下的一个小村庄里，奔雷独自随着白须老头上了山。到底年轻力壮，兼之常年习武，爬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山，奔雷丝毫疲态未显，倒是白须老头险些累散了架，体力不支的坐在槐树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