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入凡尘一（1/2）

( ) 履道坦坦,幽人贞吉。

金铃得了建业大乱消息,一时呆愣,过了一会儿便回复正常，照例留长安整备，吃饭睡觉。银锁却能感觉出她很不对劲，但此番与之前又不同，银锁分明觉得她目下像是崖边积雪,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全部崩落。

她也只得由着金铃。

若要银锁说金铃是个怎样人，她定然会脱口而出是天下好人。

然而若要她摸着心口说,她又得承认金铃有时是个极冷情人。

譬如北上这么久,她唯一念过人不过就是向碎玉一人，寒儿莲儿是金铃手下侍女,随侍她左右十年了，可两人唯一一次说起她们，还是银锁讲起上庸旧事时顺带提起。

又譬如她杀起人来，就像是割草割麦一般，不问出身，不问来历，不问有罪无罪，只问是不是敌人。好像她根本不曾有怜悯不忍这等情感，好像冰心凝神当真可以让人变得毫无感情。

她平素颇重义气，谁对她有恩惠，她全都记心上，可以为了义父义母保护萧荀，可以为了萧荀安危杀人，但也可以为了银锁，而把萧荀当弃卒。

对……她练了冰心凝神，又练了焚心诀，难道还会这样心绪不宁？银锁躺床上看着金铃屋中走来走去，一件一件摊开自己行李，然后拨散了头发。

银锁等着金铃来自投罗网，好想些办法来安抚她，可她下面走来走去，银锁却一点也不敢催她。

金铃终于望向她自己床铺，见了她，像是十分惊讶，“你怎么不回你自己房间睡？”

银锁叹了口气，道：“这已经到了长安了，过了子午谷，上了船，到得襄阳，就该你回你乌山，我回我义阳。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不回自己房间睡？”

“银锁……”

银锁掀开被子，拍拍床铺，道：“大师姐，来睡。”

金铃想了一下，走到床边，顺从地窝进她怀里，闷声道：“小胡儿……”

银锁叹了口气，“大师姐，这其实是我房间，你还记得吗？”

金铃道：“我当然记得，你记得我说过你不论到哪里，床头摆东西都是一样吗？我怎会忘了这里是你住处……”

“大师姐……”

金铃抬起头来，微笑道：“而且这里到处都是你味道，你自己闻不出来吗？”

“大师姐。”

金铃顿住，俄而轻轻嗯了一声。

“你心里着急，是不是？”

金铃轻轻点头。

银锁叹气道：“大师姐，你冰心凝神，你焚心诀都练到哪里去了？还有你教我那些镇心理气法门，又是管什么用？”

金铃低声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怎能不担心呢？纵然情绪克制住了……”

银锁笑道：“大师姐莫担心，马已经备好了，是日行八百里马，从此处去旬阳，不过三四日。到旬阳换船，这等涨水时节，利顺流而下，又只要两三日便到襄阳，襄阳去义阳乌山均不过三百里，大师姐还担心什么呢？”

金铃深深叹了口气，抬头道：“你可知……我担心便是，见到师父之后，我二人立刻便要为敌吗？”

银锁见她如此模样，便是已敞开了心胸，那种即刻便要崩裂感觉已经消失，叫她放心不少，是以笑着安慰道：“大师姐放心，我定会想到主意，只要你不死脑筋要我命便成。”

金铃又埋进她胸前，笑道：“不是说好了，等你便成负心人再杀吗？”

银锁重重点头，紧了紧手臂：“大师姐可要说话算话，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余下事情，就让我来替你想吧……你好好睡，睡饱吃好，才能早日夺回乌山。”

金铃深深叹息，已不知是何时开始，只要搂住这胡儿，便觉得莫名安心。

而银锁她怀中，源源不绝地散发着温暖。

东边天上那个红红太阳，每日每日照常地升起，金铃今日一醒，便看见东天青黄色光，她叹了口气，不由得抱紧了银锁，银锁哼了一声，迷迷糊糊道：“大师姐，你醒了？”

金铃笑道：“醒了，太阳出来了，我们该出发了。”

银锁虽然答应，却用力地将她箍怀中，闷声道：“舍不得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