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亲(2/2)
“我忘记了。”无思忽而停下脚步,面若冰山,凤眸半眯,眼里黑若深潭,整个人似出了鞘的利器,寒气逼人。
“死……死了吗?”冬梅的死讯尚萦绕在赵清书心头,她一惊,下意识问道。
然后想起第一次相见时,无思身上被人长久折磨出来的伤痕,更是不忍,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得意忘形挑起无思的伤心事。
“不,他现在锦衣玉食、香车()美人,过的极好。”无思冷然,声音如珠坠玉盘,虽然叮叮咚咚的好听,却难掩冷漠。宛似丝丝薄冰渗透身体,冷得彻骨。
锦衣玉食、香车美人……无思的父亲,当是大户人家出身,那为什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在外被人毒打,然后削籍为奴?
赵清书想问,随即想到大户人家腌臜事多,无思的娘亲,极有可能是无思的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妇……顿时噤声。
“回去吧,早膳肯定准备好了。”赵清书细细打量无思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笑,回身拉住他的手臂。
却感觉他的身体微颤,眉头一蹙,眼中有痛色一闪而过。她并未用力,当下皱眉瞪住无思不解。
无思想要抽回手,她反而加大力道,滴滴冷汗从无思的额头沁出。没人,比她更加理解疼痛的感觉。
赵清书悄然看了看周围,见无人经过,猛然拉高他的衣袖。
在凝脂般的白皙肌肤上,有青一条紫一条的伤痕,新旧不一,密密麻麻,像是用竹篾抽打而成。
赵清书眼神一冷,拉开他另外一只衣袖,同样如此。新伤复旧伤,斑驳不清,只怕身上伤的更加厉害……她顿时倒吸口冷气,急问道,“无思,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话到最后,声音颤抖,无思抬头,她的眼泪已落了下来。他抖着手放下衣袖,眸光闪烁,有些慌乱不安的解释,“不痛的,你别哭了。”
这么多的伤痕,如何会不痛?赵清书的眼神变得凌厉,轻轻拉着无思的手掌,一路飞奔回玉洁阁,不顾姚嬷嬷等人的呼唤,她只管拉着无思进入自己房间,反手关门落栓。
姚嬷嬷跟随而来,赵清书隔着门只说有事需与无思单独相商,姚嬷嬷叹息着离开。她才站到无思面前,抬手就要解开他身上的衣裳,怕弄疼了他,也不敢用力,反而让无思挣脱开去。
“无思,你让我看看!”赵清书板了脸,怒道。然后继续拽着他要褪去他的衣裳,无思的脸上一片绯色,只是挣扎,“你不要管我就好。”
“你是我的丫鬟,是我的人,我怎么能不管你?”回来的路上,赵清书已想得透彻。县衙里肯定无人会对无思下此狠手,那么……是之前那个一直虐待着他的人吗?
“我是我,你是你,谁是你的人!”无思嘴硬的反驳,不顾疼痛挣扎着要跑,赵清书只好抱住他不放。
一个人孤零零的承受着疼痛折磨,究竟有得多痛苦、多难受……赵清书如何会忘。那是即便天气晴好,眼前也暗沉无光的过往,每每想起,她便忍不住颤栗到潸然泪下。
眼泪的热度,融化在无思的肩膀,带着微微的刺痛,融化在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在为他流淌着的眼泪。不痛吗?怎么可能会不痛!可他除了痛恨自己还活在世上外,别无他法,就连逃避,都不行。
意外的是,这些伤痕,会惹得她如此伤心。
“如果你保证不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给你看。”见她哭得实在伤心,又不停下来,他心慌意乱,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妥协。
赵清书瘪着嘴含泪,连连点头。
无思的脸红得能掐出血珠来,他别扭的偏着头,慢慢的将上身的衣裳褪下,直至腰际。
偶尔可见莹白之色的肌肤上,如同蛛网般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疤,有鞭子抽出来的细长红痕,有拳打脚踢出来的青紫色伤口,也有被利器扎伤的红斑,甚至有被火焰灼伤的青黑伤痕……如此种种交汇在一起,绝非惨不忍睹四字所能形容。
赵清书不敢相信的抬手捂住嘴,泪如泉涌,哑着嗓子,颤抖着,小心翼翼的将无思抱入怀中,泣不成言。
心中又酸又涩,无思几乎要跟着掉眼泪,却硬生生的隐忍着,牙齿咬破嘴唇而不自知。只是一字一顿的艰难说道,“你什么都不要管,也什么都不要问。”
“我帮你上药。”无思身上新伤加旧伤,斑斑块块,有些处理过,有些仍高高的肿着。赵清书果然咬了唇不问,默默的捧了瓶瓶罐罐来,一边用手绢清理着他身上的伤口,一边谨慎小心涂着药膏。
房间里静悄悄,无思颇不自在,但很快也放松下来,仔细凝视着赵清书溢出汗珠的脸庞。她并不漂亮,比自己差之甚远,但小手小脚柔柔的,像三月里刚刚冒出头的花骨朵,羞涩里又有一股别样的娇嫩。
恍惚间,似看到长长久久凝滞在他身边的阴霾,因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一丝丝、一点点的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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