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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东阁想遵循顾奕琛的心意,他倒宁愿坐视顾城风和贺锦年在一起,让顾城风和贺锦年双双受血咒死去。
贺锦年抚着胸口那股撕裂般的酸涩,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双皓眸盯着脚下的枯藤,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东阁先生既然如此费心将我留在秦邵臻的身边,想来对解除血咒已有了定谋!”
百年前的圣女发下血咒,碑石吸食了姚迭衣的血,而姚迭衣的血里含里顾奕琛的血,碑石方幻化出人形,所以,血咒不仅能应验在姚迭衣和顾奕琛的身上,也同时能应验在姚迭衣和秦邵臻的身上。
“是,老夫确实已攻克了这一难题,只是尚需一些条件,请五公子不必急!”
“那就有劳了!”贺锦年想扯出一丝的嘲笑,“需要什么条件,请东阁先生明言!”脸上终于呈出平静,这或许是此时她和顾城风唯一能获益的地方了。
“首先,这场战争,必需得阻止!”东阁脸现忧色,“战争会增加顾城风的魔性,冤灵多了,一旦顾城风的记忆恢复,那谁也压制不住他!”
“呵呵”贺锦年一笑,眼里却有一抹苍色,“倒要请问东阁先生,希望锦年怎么做?”
尽管两人的认知不同,但贺锦年知道这场战争必需阻止,否则,恢复记忆的将是秦邵臻。
东阁正色道,“既要阻止战争,而且要从顾城风的身上夺回属于皇上的魂识,这必需要五公子相助,东阁的虽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可惜东阁并非姚族后人,所以,五公子只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和术法,才能助皇上恢复百年记忆!”
贺锦年突然朝前迈一步,衣袍带风,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任何感情,皓眸印进了满园枯枝无一丝生气,边着吐出来的字亦带了秋风的萧飒,“那倒要请教东阁先生,锦年如何才能恢复属于姚迭衣的记忆和术法?”
东阁淡淡一笑,赤眸闪过同情,“五公子可曾记得四年前在挽月小筑时,你差点毁去申钥儿的肉身,老夫曾阻止五公子,并提醒五公子,申钥儿的肉身上封印着五公子的灵慧魄,必需让肉身存活,待有一天找到开启封印之锁的有缘人时,五公子你从此就不会再受路痴的困扰。”
贺锦年苦笑,“难道东阁先生就是那有缘人?”这世原来真有因果,当年的东阁竟一语成箴。
“是,如今老夫的记忆术法皆已恢复,老夫就是那个有缘人!老夫愿全心助五公子恢复所有的记忆,希望五公子亦全心助皇上脱离苦海!”
“锦年自当会助先祖皇帝的后世魂魄归位!”贺锦年含糊地一语带过,她助的自然是真正的顾奕琛。
东阁的目的,想唤醒她的记忆后,助他一臂之力,让顾奕琛夺回失去的魂识。
在这一点上,她和东阁的目标相同!
不同的是,百年前的东阁并不知道龙淹潭之事,东阁的赤眸看到秦邵臻的魂魄之所以能看到顾奕琛,那是因为在龙淹潭下,祭坛从顾奕琛的身体夺走了精魄,精魄主形,所以,转世后的秦邵臻的魂魄有了顾奕琛的形。
而顾城风却因为少了一道精魄,不具了形状,成了一道光影,却被东阁自作聪明地认为是一道雾蔼。
她确定顾城风才是真正的顾奕琛,因为在百年前,他失去了一道精魂,转世后,魂魄不全,成了情障。
祭坛的灵慧魄与她的灵慧魄同时被封印,她成了路痴,而秦邵臻少了一道灵慧魄便成了目不识人,尽管申钥儿女扮男装在他身边多年,他却无法发现所爱的人就在身边。
东阁不仅错认了主人,还以为秦邵臻缺失的那一道灵慧魄是在顾城风的身上,所以,他要借助贺锦年之手,因为贺锦年是顾城风的唯一的软肋。
而她却知道,秦邵臻失去的那道灵慧魄其实是在申钥儿的眉间,同她的灵慧魄一起被封印。
而她,也想从秦邵臻的身上拿回属于顾城风的精魄,让顾城风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她也想借东阁的手恢复自身的术法,因为,当世之上,唯一懂得施行上古遗族札记,解开自已灵慧穴的封印,也只有东阁!
因此,她完美地在东阁面前演绎了一场情绪的表演。
有数于姚迭衣带着绝望的哀伤,也有带着贺锦年对顾城风无法放下的爱!
东阁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贺锦年一揖,“五公子,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和五公子言明。老夫解去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后,还必需借用古灵巫术中的灵魂互换,将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转移到五公子的眉间。”
“古灵巫术?”贺锦年轻笑,“也就是需要田敏丽的帮助?”
“不错,这世间也只有古灵巫术如此霸道的邪术方能让一个人的灵魂转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只怕田敏丽并不肯!”
“这个请五公子放心,老夫自有办法!”东阁一笑,负手道,“今日老夫设阵打扰了,请贺五公子随老夫来,老夫带您离开!”
贺锦年“嗤”地一笑,“这破阵,也能困住本公子?”言未毕,眸色一冷,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老头,小心了,本公子的剑可不长眼!”她在最短的时间,强制在心头筑起一道堤坝,防御着自已所有郁恨的情绪在东阁面前崩溃,但终究是十七岁的少年,此时心中的郁恨就如到了巅峰之位的洪峰,若不开闸倾泄,只怕这一道堤坝会被冲垮。
东阁倏地一惊,姚迭衣是什么人?贺锦年是什么人?能吃这种暗亏?
暗叫一声不好,东阁步伐已疾疾后退,朝左一拐,迅速隐于一株桃花树后,随着他的左脚迈出,右脚后退,眼前的桃花树开始移形幻位——
行苑曲廊上,宗政博义凭着一腔的怒气走了几步,遇到疾色匆匆的钟豫,见了宗政博义行了礼后,便问,“宗将军,可曾见了申护卫,宴席已备好,可申护卫不在寝房里!”
宗政博义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竟把路痴的贺锦年给抛下了。
宗政博义带着钟豫来到假山边,却发现那里已空无一人。
宗政博义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心里道不清说不明地纠狂着,猛地朝假山石就是一拳,“砰”的一声闷响,石头延着缝隙裂开,碎石颗粒簌簌而下。
“宗将军,发生了什么事?”钟豫心头不安,看着一条条血线从那手背上划落。
宗政博义沉了沉脸,想了片刻,低声道,“去和广嬷嬷说一声,就说申护卫在皇上那,让她不必等!”说完,便急急离开。
宗政博义狂飙近帝王寝殿,在拐角处,与一个提着药箱的太医撞个满怀。
太医及时扶住墙,一见他,满脸忧色地抓住他,“宗将军,您劝劝皇上,凡事放宽心,心里头的郁结散了,自然心口的绞痛就好了。还有,今晚一定记得提醒皇上不能用眼,微臣给皇上眼睛蒙了层纱布,宗将军可以提醒皇上早些休息!”
宗政博义心里又是一揪,到把之前的焦虑化开,“嗯,你今夜提点神,别睡死了,只怕皇上今夜还会再犯心绞痛!”
“宗将军请放心,微臣今夜就在外殿值守!”
“下去吧!”宗政博义拍了拍太医的肩,此刻,已平静了下来。
太监通报后,宗政博义奉旨进了内殿,寝房中溢满酒香。
秦邵臻坐在窗台边,正拿着绒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玉符,肖宴臣正在拟旨,朝着宗政博义颔首示意后,将拟好的旨朗读了一遍。
秦邵臻“嗯”了一声后,将玉符搁在案桌上,双手托起玉玺准确无误地盖了下去。
肖宴臣下跪接过了圣旨,谨声道,“皇上,微臣即刻回通州,皇上您龙体多保重!”
秦邵臻揭开案前暖炉的盖,霎时,大殿之内酒香四溢,奏邵臻伸手拿过酒勺,舀了杯酒,递给肖宴臣。
秦邵臻虽然看不见,但他所有的动作都很流畅,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心悸和失明。
“谢皇上!”肖宴臣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一口饮尽。
秦邵臻颔首,起身扶起肖宴臣,拍了拍他的手背,“苍月的主将虽然是百里杀,但你的弟弟肖妥尘已经南下,这一场战争并不好打。”
“忠孝两难全,请皇上信臣,臣万死不辞!”肖宴臣眼中划过一抹尖刻的执着,退了下去。
宗政博义走到帝王案桌旁,看着窗外的桃花林中贺锦年单肢跪在地上,她的手朝着伸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层层的桃花枝,明明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却感觉到她的悲伤。
从这里可以看到桃园中的一切,而桃园里的人却看不到这里!
他看到被东阁困在桃花林中的贺锦年,会感到于心不忍。秦邵臻眼睛看不见了,方能如此淡定地在这里与肖宴臣商谈国事。
“你们全都退下!”宗政博义喝退所有的宫人,他转开首不敢再看那样的贺锦年,低声问,“皇上,真要走这一步?”
秦邵臻原本就视线模糊,蒙了层白纱后,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循着声音朝着宗政博义方向看去,原本就苍白的脸灰败得毫无生机,喃喃近似自语,“朕也想逼她,可她是个能逼的人?除了这一步,朕不知道如何留住她!”
“或许——”宗政博义瞬时不忍再说下去,开了口便自觉顿住,其实他也知道没有答案。
申钥儿也好、贺锦年也罢,那性子其实不变,就是个一旦认定,至死不回头的性子。
“也是好的,省得将来和苍月打起来,她站在中间,怎么样都痛苦。不如朕早替她做决定!”秦邵臻似是自我安慰般地念了一下,嘴角挑了一下,看似笑,却因眼睛处蒙了白巾,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可宗政博义却感觉那白纱后的眼里全然是苦。
宗政博义是觉得真正为贺锦年婉惜,他是打心里视当年的申护卫为生死兄弟。
他虽然知道秦邵臻也是山穷水尽才走了这一步,但他觉得,让东阁抹去贺锦年所有的记忆,于贺锦年却是毁了。
宗政博义暗叹一声,看着秦邵臻手中的玉符,他认得那是景王的令符,是号令景王影卫的令符。
这个令符是五年前的冬天,秦邵臻下令他去大魏寻找申钥儿,还告诉他,申钥儿才是真正的申苏锦,并吩咐他,申剑国的手上有景王令符,是申钥儿回到大魏时交给申剑国,令他务必盗出令符。
当年的他一直不知道秦邵臻为何下这样的命令,直到广阳镇三千百姓死亡之事传到大魏时,秦邵臻把他启动时光倒流的事告诉了他,并令他持景王令符悄悄了解顾城风影卫在大魏的所有动向以及秘密分布。
贺锦年那夜突然北上回苍月,秦邵臻获报后,即刻命人启动汴城南郊的法阵,这个法阵位于北上的必经之路,是东阁先生所授,早在贺锦年进入大魏汴城前便已摆下。
法阵拖延贺锦年的回程之路,适巧,叶明飞下令影卫阻止贺锦年北上,又给了秦邵臻火速北上到通州城行苑,在此守株待兔的时间。
后来,苍月的影卫突然改变行动,影卫开始引导贺锦年往苍月的岐州府方向,他动用了景王的令符,暗中下令影卫将贺锦年往通州的官道上走,果然,因为途中太多的大魏北上的伶人马车,贺锦年不堪一路堵塞,便走了山路。
这个行苑建于百年前,看似普通,其实暗藏着法阵,进苑容易,想出去却难。而苑外的几条叉道,却是三年前新建的,其实除了一条能通到通州城的官道外,其它的都通往外镇。
不过是几条叉道开通,一时半会没计绘到大魏地图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于贺锦年是致命的,她不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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