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问情(八)(2/2)
赵之章通敌卖国时他知道不是一两日,甚至连他的儿子赵源城也不是毫不知情,父子俩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实则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国君的眼中,迟迟不动作只是因为时机不够,倘若时机成熟,势必是要血染赵府才能平息此场祸乱。
他在国君身边多年,熟悉国君的手段,也深知赵府最终的结局。
为着赵之章之事焦头烂额,尉迟凛策马到河畔去散心,却意外的遇见了正在画舫之上游湖的赵源城和藏春,当初赵源城冒认与藏春通信之人的身份娶走她时,尉迟凛心中很是厌恶他,因他后来对藏春呵护有加,尉迟凛也不愿意去戳穿这件事:只要是能对她好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今赵源城娶得佳人,却还是不安分的与父亲暗中动作,尉迟凛从截取的信报中得知,对方已经答应赵家父子,倘若暗中助颠覆周过政权,事成之后便会封赵之章开过丞相一职,并招其子赵源城为公主驸马,而赵源城对此言的回信,则是一个欣喜若狂的:然。
看着画舫上一派良人模样揽着藏春的赵源城,尉迟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样口蜜腹剑的小人,根本不配藏春委身于他。
奉命血洗赵府时,为了维护国君宽容爱民的形象,他不得不将自己变成一个嗜血的小人,将赵府一干老小屠戮干净,却偷偷在藏春夫人外又留下了她的孩子。
这是赵源城的孩子,却有她的一半血,因为那一半血缘,尉迟凛不舍得。
他并不知道那个被他当做是藏春儿子的孩子,其实上不过是她姐姐的孩子,而她亲生的女儿早就被侍女藏匿起来,而她在明知他错认的情况下选择闭口不言,还是因为不信任他会善待赵源城的孩子。
尉迟凛将那个孩子在别苑中养到四岁,一日奶妈照顾不周,贪玩的小孩子跑出门外,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当场捻碾死在车轮下。
他厚葬了那个薄命的孩子,为怕她伤心,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却还是被人捅到了她面前。
为此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藏春冷笑说这是偿命,他在心中苦涩万分:究竟是谁欠谁的命。
后来他们又有了自己的女儿,然而被他捧在手心的孩子,最终却悄悄消失了,就像指尖的一滴露水,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拢回空落落的手,按住自己的心:藏春,你为何会如此恨我?
藏春与人通奸,他不相信,她却不反驳,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尉迟凛突然觉得倦了,这么多年他从未委屈过她,却除了不信任和报复外再没换来什么,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他觉得自己累了,他转身走出府外,回到了马车上,刚刚才将他送回来的车夫很是惶恐,问他:“老爷这是要去哪?”
他倦声道:“回王宫。”
他不想管了,既然管来管去都管不到她的心里,那她愿意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最终她选择一根白绫结束自己这一生,抚着她的棺椁时,尉迟凛深深的叹了口气:藏春,这一生为何要这般缘分弄人。
今日尉迟府被国君判定为通敌卖国,院外杀戮一片,他坐在惜春院中饮酒,看着这里四时不落的花朵,觉得这一切恍然就像是一场梦。
这一场风月中,他不曾伤害过谁,却还是没能得到一个好结果,也可能真是前生他真欠了她什么债孽,今生注定要以此方式偿还。
如果还完了这一世,是不是就能和她平淡相随,白首偕老?
尉迟凛静静的饮尽杯中酒,他早已不再年轻,鬓间华发在日光下微微泛着银光,这一杯酒落肚,他觉得很轻松,就像是突然间卸下了这一生,唯有此身飘然。
他想起藏春还活着的时候,被国君派去西郊剿匪的那天清晨,他从惜春院出来,走到门口时听见她叫了他的名字一声,他顿下步子,回头看她正站在门口的,美丽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挣扎的表情,继而又恢复了素日里的平淡冷漠,转身掩上了门。
那是她在尉迟府中的许多年里,唯一一次主动的与他说话,虽然只是叫了一声名字,却让他一直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嘶喊哭嚎声愈近的时候,尉迟凛躺在竹榻上,鼻尖是清雅的花香气味,他安然的闭上眼,手里把玩着一只翠绿欲滴的簪子,等待着他最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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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往事,浮游春水,指尖沙灭。——《一顾倾城色》之“指尖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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