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处伤愁(2/2)
吴良辅一时反应不过,愣在原地,皇上抄起枕头扔过去砸在他身上,“还愣在这儿做什么,等着朕砍你脑袋吗?混账东西,这些年你不是内官总管吗?可恶至极,连朕的乾清宫都敢如此,何况它处,这次朕若不严惩,一个个当朕是摆设吗?”
吴良辅仓惶而出,就连脚步都失去分寸,凌乱不堪。
暖阁里只剩下皇上与我,他的怒气让我心惊畏惧,自从皇后她们退下,我就察觉他心里憋着气,现今爆发出来,怕也不只是烧向吴良辅一人,该不会轮到我了吧?
“皇贵妃,你怎么还在这儿?既是奉了皇额娘口谕而来,是不是该去向皇额娘复命了,你把朕照顾得很好,去向皇额娘讨赏吧!”
果不其然,不单冲我发火,而且还句句夹枪带棒。辛苦一夜,疲累不堪的我还要接着领受这些,失望之情袭来,于是我福福身,回道:“向太后复命,妾妃自是不忘,但若是为讨赏在此伺候皇上,倒也不必。既然皇上见我于此有气在身,妾妃退回承乾宫便是。”
未及退下,皇上便接着吼道:“除了皇额娘,也没人能请得动你,若不是皇额娘传你口谕,朕便是再难受,你也不会来见朕,是不是?”
皇上声声质问,我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昨晚吴良辅给我跪下时,我也没打算过来。
“寻常百姓人家,为夫的身体不适,为妻的伺候在旁再自然不过。可朕却不一样,这种时候只是一堆奴才侯在身旁,墨兰,你是朕的妻子,你过来照顾朕,不是天经地义吗?”
皇上的语气不再强硬,甚至变得无奈,心头涌出汩汩辛酸,看向皇上的同时,眼中的忧伤也自然流露,“皇上说得在理,寻常人家确实如此,可这是皇宫内院,皇上就是皇上,三宫六院里住的都是皇上的妻妾,墨兰只是其中之一,若论妻子的名分,除了皇后,无人能担当,我自是不敢逾越。”
“朕要立你为后,你又为何以死相逼,现在反倒在这儿理论这些,你是不是存心气朕?”他的恼怒之火再次燃起。
我讨厌谈这个问题,做不做皇后,是不是他的正妻,早已不是我们两人的事儿,再怎么理论都只是凭添伤害,我的疲累愈发扩散,“皇上精神才见好,别再动怒气坏身子,歇会儿吧,等会儿还要接见朝臣理政,妾妃告退。”
我的劝慰反倒惹他眼中怒火愈发升腾,“朕才提此事,你便急于躲闪,你终究还是站在皇额娘一边违逆朕的心意。”
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找个东西砸晕他,他顽固起来说什么于他都是充耳不闻,忽地心口一阵疼痛,我竭力忍住,鬼使神差之下我偏偏想起,于是说道:“最近妾妃一直抄写皇上送来的《心经》,虽不懂其中含义,但早已牢记在心,妾妃背背看,皇上也请耐下性子听听看。”
不等他开口,我便不紧不慢背诵,字字句句流畅得完全无需多想,自然而然缓缓而出,等我背完时,他的怒火早已熄灭,只是怔怔呆看着我。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请问皇上,何为‘五蕴’,妾妃不懂。”
“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色蕴属物,受、想、行、识四蕴同属精神。”他对答如流,不过显得机械。
“‘五蕴皆空’,如何皆空?”
“与‘空’相对为‘有’,世间一切生灭现象并非实有,名义‘有’,名义‘空’,关键在于你如何看待?”
我静静忖度,突然恍觉自己总是忧伤再也见不到皇儿,其实闭上双眼,静心感觉,仿佛围绕我的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皇儿的奶香气息,我能闻到他,到处都流动着皇儿的咿咿呀呀,我能听到他,皇儿满满地装在我心里,实实在在,他没有离开。
“墨兰,你怎么了?”皇上轻声发问。
我睁开眼看着他,“皇上,为建皇儿寝园,圈占不少土地,所幸皇上体恤,圈内民间年久坟墓、寺庙照旧留存。另修茔殿,只求勿要劳民伤财,但期坚固,足蔽风雨,不必华侈,恳请皇上恩准。”说罢,我行礼谢过,躬身退出。
临转身出门,我回头看向他,他仍是不可思议地凝视着我,“得皇上解答,妾妃若有所悟,任何赏赐也不及此。皇上亲自抄写《心经》送与妾妃,任何名位都难以相提并论,妾妃知足。‘有’与‘空’,皇上开解于我,也请皇上开解于自心。”
“墨兰!”
他喊我,没理他,毅然迈步离开乾清宫。他是皇上,我知道,除非他派人把我强行逮回去,否则我只想快步奔回承乾宫。我太累了,四肢就快散架,再难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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