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流水去(1/2)
这场雨接连下了一天半夜,五月初的申时,终于寒雨初歇,远处天边透出一缕彩霞的光来,逐渐绚烂开半边天幕,七彩晶透。风沭阳站在亭下,亭里的石桌上搁着那把竹骨伞,当霞光将天际映亮,潋滟晴方好的时候,他的目光从竹骨伞上收了回来,看向了天边。
“爷,一直查不到叶兮的消息。”管陵走到亭下,轻道:“他像是在整个苍梧城里失踪了,我们的人手,怕是不够。”
风沭阳淡道:“那便再加些人手。”
管陵眸子微微一凝:“爷的意思是……”
风沭阳走回来,在石桌前坐下,提壶往自己身前的茶杯里斟茶,“鬼方那些人。怕是已经养了许久了,再不出来活动活动的话,我担心,他们已快要生锈。”
“明白。”管陵垂首一应,转身正要离开,忽听风沭阳又道:“记得一件事。”
管陵停下脚步,静而待令。
“不要伤了轩儿。”
管陵沉默了一瞬,到底是忍不住道:“爷。你喜欢墨姑娘,甚至想要娶墨姑娘,到底是因为她身上某一些地方与唯诺姑娘相似,还是因为爷,真的喜欢她?”
风沭阳目光落到他身上。笑了一笑。“她与诺儿不一样,她们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那爷心里总不可能同时装下两个女人,每逢下雨,爷总是看着伞想唯诺姑娘,雨一停,爷又想墨姑娘,爷你到底是……”
风沭阳笑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是选择了跟轩儿在一起。便不能再想诺儿了是么?”
管陵垂眸:“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沭阳道:“管陵,你说我怎么能忘得了诺儿呢?这么多年,我有时候总还会觉得,诺儿没死,暮云山上,在我掌下的那个人,似乎不是她。”
“那墨姑娘……”
风沭阳轻道:“诺儿的一切,已经不能由我再做主,可轩儿不同,轩儿还活着,只要她活着一日,我就得护她一日,谁也别想伤她,同样,谁也别想再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管陵道:“爷当真不顾王爷了么?”
风沭阳淡道:“顾,我答应过他的事,我会一件不漏的替他办到,王爷想做什么,我也会尽力替他完成,可是轩儿这件事情,我跟他之间,没得商量。”
管陵默了默,道:“爷,你为什么,就偏偏选择了她呢?”
风沭阳笑道:“当初认识诺儿的时候,我也同样想过,为什么那日下雨,送伞来我手里的偏偏是她呢?”
管陵抿抿唇,终于没再开口。
风沭阳忽然苦笑了一声,神情无端凄凉了起来,他说:“为什么,她又偏偏在那个时候,喜欢上的人已经是叶兮了呢?”
管陵垂了垂眸:“可唯诺姑娘对爷始终很好,她从来没有怪过爷。”
“是么?”风沭阳轻道,眸光有些说不出幽冷悲凉,“若是她还在的话,知道我要杀叶兮,她真的不会怪我么?”
管陵果然沉默,敛眸低头,一言不发。
叶兮能与风沭阳之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唯诺的死在其中起着一个平衡,如今这个平衡,正在因为墨月轩的出现,而被生生的打断走向倾斜,新仇旧恨,终于再也无法压制,逐渐在走向一个极端。
风沭阳最近几乎是无比频繁的在想念唯诺,他心中对唯诺的愧疚,对唯诺的亏欠,一辈子也弥补不上,他永远在亏欠那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甜美女子,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他要与叶兮做一个了结,这个决定一出,他将再也无法面对唯诺。
活人最比不过死人的,是那一份已永远保留下来了的无瑕美好,而死人永远比不过活人的,是那份永远也意想不到的突然状况。
是顾着那份虚无缥缈的怀念,还是要保住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这个答案,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显而易见的么?
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死了,便只能是一个念想,一个无端的念想,轻轻一碰,便会化为齑粉的念想。
两日后,普洱客栈。
“长老,长老——!”刘蕴和声声疾唤,匆匆往普洱客栈中奔去,倾北祭从后院走出来,眉梢一挑:“没死呢瞎嚎啥?”
刘蕴和脚步急刹,猛喘气,稍稍一缓,连忙便道:“长老,我们查出一个消息,与叶神医有关……”来不及说完,又喘了两声儿。
倾北祭有些怒:“你倒是快些说!”
刘蕴和只顾着喘气,倾北祭伸手从一旁桌上到了杯茶给他:“快快快,快说!”
刘蕴和一口茶下肚,连声道:“我们查到一个消息,最近江湖上有一路人马正在四处查找叶神医的下落,似乎来者有些不善。”
倾北祭微微冷笑:“想杀了叶兮?”
刘蕴和道:“怕正是这个目的!叶神医最近消失不见,连我们十里楼台也找不到,我怀疑,会不会是被他们那一伙人带人走了?”
倾北祭怒目看他一眼:“你说话经不经脑子?他们杀叶兮,干嘛要带走叶兮?带出去杀?有必要么?还顺便道带走个瞎子?”
刘蕴和缩了缩:“那眼下这是该怎么办啊……”
倾北祭蹙了蹙眉,冷笑:“这应该是诸葛山庄那位的手段,反正,他倒也不是头一次想要追杀叶兮了。”
刘蕴和道:“我只担心眼下叶神医行踪不明,若是先被他们那一方人马找到,可如何是好?”
倾北祭柳眉一竖:“所以你们还不快些去找?搁这儿跟我废什么话?”
刘蕴和累跟狗似的垂直手做了个揖,绝望的应了声:“是……”扭身,又匆匆往普洱客栈外奔去,刚临的大门口,忽见门外一绿衣姑娘匆匆跨马下来,刘蕴和定睛一看,道:“少城主?”
乔蔓青脸色发白,特别白,身上略显些狼狈,看样子,她竟是冒着一日半夜的大雨匆匆赶回来的。
“倾北祭呢?”乔蔓青一下马来,见了刘蕴和便问。
刘蕴和忙道:“长老在里面。”
乔蔓青闻言,一言不发,连忙就往客栈后院里走去,倾北祭那一通火气还没过去,拿着扇子在给自己扇风,前几日的大雨停后,这几日的阳光都有些晃眼,映在人身上暖烘烘的,稍不注意了,便会很容易生出一身汗来。
乔蔓青一进去,倾北祭就看见了她,只她没吭声,乔蔓青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恍惚,四下张望了半晌,竟似都没看见她似的,脸色白的吓人,嘴唇的颜色也尽是雪白。
她四下张望,有些将要虚脱的模样,偏就是看不见倾北祭,倾北祭惊悚了一下,终于是开口了:“你是不是找我?”
乔蔓青闻声回过头去,终于见到了倾北祭,她连忙快走几步上前,道:“有人要杀叶兮。”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里面明明是虚了,可她的每一个字音,却偏偏咬得很重。
倾北祭看了看她,“你不是走了么?你怎么知道?”随即她几乎是在这一瞬间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眸色有些凝:“消息已经传了这么远,那他们请的,应该便不是一批杀手。”
乔蔓青道:“我特地回来通知你,叶兮带着墨月轩,若是被他们找到,怕是不好脱身。”
倾北祭道:“前几日还在下雨,这来回的一趟,你在路上,是冒雨赶回来的?”
乔蔓青受不得这刺眼的阳光,阳光一照,她只觉头昏沉的很,甚至有些耳背,想说什么,眼前禁不住一花,本想抬手按按眉心,却不料身子一软,忽然往前栽倒了下去。
倾北祭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扶着:“这些事情,哪用你冒雨回来通知我啊,我自会查到的,你这傻姑娘。”
乔蔓青眼前阵阵发黑,声音虚的几乎都在飘了,她轻道:“你不早说……”话音落下,眼前一黑,终于是晕了过去。
倾北祭只觉哭笑不得,连忙将乔蔓青送回了房去。
乔蔓青发烧了,在这关键的时刻。
她迷迷糊糊的在梦里喊了好半晌,时而喊着“叶兮”,时而喊着“墨月轩”,又时而莫名的哭了起来。
倾北祭看的挺心疼的,好姑娘不该遇见叶兮的,偏偏,你遇见了他。
乔蔓青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大夫说,这烧不退,怕是得烧糊涂了,倾北祭狠狠瞪了那大夫一眼:“你不会想办法让她退烧么?”
大夫叹气:“这烧的太严重了,昏迷不醒,药也没法用啊。”
倾北祭想了想道:“你将退烧的药开来,我来喂。”
大夫道:“她连意识都没有,你怎么喂?”亚私吉亡。
“要你管?开药,收银子,走人。”
大夫缄口,心觉这姑娘真是太不温柔了些,下笔开了一剂药,便收银子,走人。
药熬好的时候,倾北祭忽然想,其实若是乔蔓青烧糊涂了也好,烧糊涂了,会不会就不记得叶兮了?大家各自相忘,也免得再如此受伤。
然而这想法一冒出来,倾北祭便立刻否决了,乔蔓青若是烧糊涂了,先不说叶兮不放过她,舒誉估计也得找她算账,还是别没事找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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