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杭州富贾(1/2)
∽第一章杭州富贾∽
张姓实在是不罕见,更可谓是常见。杭州城北的屠夫,客栈里的小儿,茶馆里的茶客都姓张。要是赶上有集市,还能再遇上个百八十个。但若你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要他们指个路:“叨扰了,请问杭州张家怎么走?”他们定然会给你指着南面的方向道:“钱塘江大门下那朱漆门的大宅子便是了。”
坐守宅中的是杭州第一富贾,张万元。人如其名,是大江南北屈指可数的经商奇才。五岁自通了珠算,十岁就能读懂账簿了。而立之年起,城里大大小小的赌坊,当铺,青楼,镖局无不染指,各个掌柜手里缺了谁的也缺不得张家的大印。白纸上敲一个就能当一张银票用。
古云朱门酒肉臭,难能可贵的是这腰缠万贯的张万元倒是一副热心肠子,财势两全的他欺软凌弱的勾当是从来不做的。有得与此,张家大门口风风雨雨什么都经历过,就是没有过腥风血雨。谁敢和张家过不去,那可就是和杭州百姓过不去。当地要是来个新官风尘仆仆赶着来上任,八抬大轿跨进城门,自家的澡堂子都来不及去便要先到张家来坐一坐,讨杯酒喝。
如此威风的张万元心底里却认为,这辈子只有两件自己引以为傲的事情。第一件就是有个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子,使得自己此生有花不完的银票元宝。第二便是娶得了个好老婆,给自己生了一群乖巧的娃娃,让自己此生有享不尽的福气。
他的妻子阮氏,是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夫妻二人膝下的儿女继承了他们各自的长处,个个少年才俊,标致的很。其中有一末子名叫张永安,筋骨过人,吃苦耐劳。年纪不过十二岁,已经习得了一身好本领。
张家的龙凤之中,舞文弄墨的自然不在少数,可真正的练家子倒不多。所以这张永安虽然是张万元最小的儿子,可最得家里人欢心,父母长兄都对他疼爱有加。
张永安从小也是对父亲平日的做派耳濡目染,眼皮子底下要是有那么几件不平事,不摆弄摆弄几套拳脚套路,晚上就睡不踏实。人人皆称他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捉起贼来也比城中捕快还要快出几日。
衙门的几个衙役趁着自家老爷不在,正凑在一块正在闲聊。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道:“哎,听老李说,张家小少爷昨晚又抓来几个酒馆闹事的醉汉?”
“可不是吗,再这么下去,咋们的牢房都不够用了”另一个衙役脸带倦意,抱怨道:“光是给这帮孙子送饭,就送的我腰都快折了。”
“嗨,你们两个也别抱怨了,张老爷家的人都很是不错的。见到咱们也总是客客气气道句辛苦。再说你们几个谁没从张老爷手上拿过酒钱不是?”
有个老翁附和道:“就是,倒是你们两个,年纪轻轻整天好吃懒做,还比不过人家张家小少爷的拳头。臊不矂?”那二人自知没趣,便闭上了嘴。
衙门不远,便是张家的朱漆大门。大门宽敞红亮,茶碗口大小的铜环闪闪发亮。走进去别有洞天,院子里种满应景儿的盆栽,显得四季如春。门顶黑色的匾额用金字规规矩矩得写着“不问江湖”四个大字,金钩铁划,钢劲非凡。
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尔虞我诈,张万元做到能躲就躲,能避则避。但这江湖上,哪里能做到没有是非。张家几十年的风光,放在百年的江湖上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此日正是张永安十三岁的悬弧之辰,张家自然是要大摆筵席的。
一清早,老老少少的下人就在院子里忙活开了。每个人都专心得做着手上的事情,心里想着老爷宝贝儿子的生日可是不能搞砸的。
这时,有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得跑过大院,脚步声重的很。她径直走向了张万元的房前,“咚咚咚”三下,敲的唐突急促。
屋内的张万元本是睡得香甜,被这敲门声突然惊醒,便没有好气的道:“谁呀?!”
“老爷,是我!大事不好了!”
夏天的晚上热燥的很,张万元习惯光着膀子睡觉。如今衣冠不整,也懒得开门。他认出了这声音,定是安儿随身的丫鬟小花椒,隔着门道:“呸!今天是你小少爷的吉日!一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呢?!”
“老爷!小少爷他昨晚一宿未归,现在也不知去哪里了啊!”
“当真?!”张万元听到这话,突然在床上半坐而起。
“是!小少爷的被褥还是铺的整整齐齐的,不像是睡过的!”
他赶紧随手抓了一件挂在床头的大袍子裹上,用腰带随意束了束。只是那肚子圆滑肥大,疾走两步金色的腰带又是松了开来,滑落在地上。顾不得这些,张万元一个跨步上前拉开房门,眼前确是那六神无主带着哭腔的小花椒。
张万元对她道:“去!请夫人!”
只见这丫头也不回答一声,转身一溜烟就往夫人的寝房跑去了。
这一吼,把原本叽叽喳喳忙活开的院子都给吼老实了。众人之中有一老仆姓徐,在张家已是干了几十年的活,自家老爷什么心思一瞧他额头上几刀褶子便心中有数。只见他一个健步,蹿的比谁都要快,上前问道:“老爷?出了什么事了?”
“老徐,你昨晚至今早可有看见安儿?”
“早上没有。小少爷他倒是昨天晚上穿着一副武行头让我在后院给碰见了。说是,怎么也睡不着,要去场子里练上几刀。”
“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着,刚进二更天的时候。”
“知道了!你随我来!”于是这一主一仆,一前一后快步往宅子深处的走去。
没多久,张万元远远便瞧见自己的妻子站在安儿的房门口等着自己,脸上连个胭脂都没抹,看来也是被那丫鬟突然唤醒的。
“夫人,你已经进屋查看过了?”张万元急问道。
阮氏只是点点头,这大户人家出生的闺女就算是心急如焚,说话还是慢慢吞吞,斯文的很,她道:“安儿他确实是一夜未归的样子。”
老徐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两个手心出了汗下意识便往干净整齐的黑裤管上擦了擦,心想道:“啊呀,这小活宝怎么上哪里野去了,要是走丢了,小花椒可免不了一顿责罚呀。”
张万元道:“老徐,赶紧给我拿件利落的衣服来,再备几骑快马,叫上十个男丁,随我去城里找安儿!”
“老爷,小少爷今天本是要出去打猎的,所以马儿昨晚就备好了。”
张万元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答应儿子,生日这天要带他去后山打猎。家里净是些吟诗作画的主,弄得他成天在家闷闷不乐。这才在早些日子托人去寻了一骑小马驹赠给他,又特意请了自家镖局几个老道的副镖头要他们今天护他上山。一是怕小马性子烈,二来怕遇上个猛禽野兽。
知子莫如父,张万元心中稍微一盘算,就知道按着儿子的性子,定是半夜从后院骑着那马独自上山去了。还来不及着急,只见那小花椒又是慌慌张张远远跑过来,身子晃得比拨浪鼓还要快,边跑边喊道:“老爷!不好啦!”
“啧!老徐,你这闺女嘴欠的很呐!”张万元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很,冲着她吼道:“又是什么事啊?!”
“老爷!小少爷他回来了!在大门口满身是血呢!”
听到这句话,三人像是同一棵树上的惊弓鸟噌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张万元活了大半辈子,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心急如焚,镖丢了货被坑了生意做砸了都没这么当回事儿过。
三人来到宅子门前,只瞧见张永安身着短衣短袖,露着胳臂露着腿。一头黑色的短发里掺和着黄泥,满脸土灰就像个泥人。只有两只水灵的眼睛在那兴奋得咕噜噜转着。身上满是斑斑点点夏虫咬的血包,肿的厉害。他个子不高,腰上倒是挂着满满当当,肥瘦不一十来只兔子。身边还躺着一条比他身板还要大出两圈的野猪。野猪眼睛还是睁着,侧腹有一深不见底的刀口,一看便知是一命呜呼。张永安背上一套双刀上的钢刃上,还留着血迹。
奶妈正蹲着他上上药,边上嘴里边碎念着:“啊呀,小少爷呀!你怎么弄得这般狼狈呀!”
张万元看到他这模样,真是骂也不是,笑也不是,便道:“安儿!你跑哪里去了?!”
“爹爹,你看我打得这些野味好不新鲜!今晚让厨子炒了给爹爹下酒岂不正好?!”
“啊呀,我的小少爷!不是都答应你今天陪你上山的吗?你怎么一个人半夜就去了呢!”老徐在一旁苦笑,一边仔细打量着小少爷。看他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心里也算稍微踏实了些。
“嗨!要那么些个人陪着,还不都是把鸡啊鸭啊赶到我面前让我打!有个什么意思!还是一个人玩带劲!”
“你这一身包是怎么弄的?”阮氏这才一路小跑赶过来,不等喘匀了便接过奶妈手中的药膏,给宝贝儿子两条肿得通红的小腿抹消肿的药膏。
“你们不知道!这野猪精得很!我伏在林子里等了一宿才等到个下手的机会哩!钻心的痒也不能挠,弄出点动静就给他吓跑咯!”
张万元顺着这话去瞅那野猪,满嘴又长又尖的牙,身上的毛像那绣花针一般又硬又亮,一条长尾要是甩起来能够一鞭子抽死一只鸡。他心想就算是三个精壮的汉子一齐上阵也不一定奈何的这般野兽了。这小子脑袋瓜子虽然不聪明,但能耐着性子不出声响,埋伏一宿就为出这一刀,也真是不简单。
张万元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好!不亏是我的儿子!有胆识!老徐!把这些个交给晚上掌勺的厨子,让他好好料理,晚上请客人尝尝安儿打来的野味!什么大鱼大虾哪里比得上这个不是?!”
阮氏在旁一脸不满,道:“就是你把孩子惯得!”,随即又瞪了一眼脸上笑开花的张永安。
******
这日晚上,宁夏的夜。
张家院中大桌十六张,五湖四海各路豪杰群聚一堂,吃着张家小少爷打来的野猪野兔子,饮酒对诗,金樽对月。
张万元一身翠绿的宽袖长衫,一龙一凤跃舞其上。腰上束着的还是早上那条金带子,带子上别着一只名匠雕成的玉鼻烟壶,正陪着杭州名捕薛鸿喝着酒。
薛捕头鼻头微红,道:“啊呀,张老爷。你这儿子可算给你养着咯!我家那鼠胆的儿子都十八了,别说打猎,连个鸡都不敢杀!哎!”
“哈哈哈,薛兄你可不知道,这小子脾气倔得很,他要是能多听听我的话不来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呢!你才是好福气呀!哈哈哈”,张万元喝得满脸通红,高兴起来又是满满一杯黄汤下了肚,再夹几口野兔子肉到嘴里吧唧,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此时,老徐猫着腰从他身后凑上来耳语道:“老爷,有客。”
张万元心想,这都吃喝到一半了,是谁这么不懂规矩,问道:“哦?是谁?那倒是请进来啊。”
老徐道:“老爷,来人只说了一个‘玉’字。”
“哦?是他......好好,他现在在哪里?”
“我请他在偏厅等候。”
“知道了,我这就去。”张万元又敬了薛镖头一杯酒,陪着不是起身离开了座位。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