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父亲的眼泪（1/2）

4月，梅杰家迎来一件大事，他父亲光荣退休了。

退休，意味着如日中天事业的结束，夕阳余晖岁月的开始。但老梅可不这么想，甚至不能想，一想心里就堵得慌，这叫什么事？身体好好的，一口气能在游泳池游1500米，倒没工作了，就这么混吃等死啊。这还不算，有天他溜达到办公室，某些人连个招呼也不打了。这叫他深感世态炎凉。

在家发了几天脾气后，终于静下来。思考自己这大半辈子。首先就想到儿子梅杰。梅杰出生时候他已经36岁了，老来得子使他对儿子期望颇高，想想这些年父子关系并不好。多少也是因为望子成龙过分高压的要求。当他有天反思是否自己教育方式不对时，和他一起退休的老林带着9岁的孙子从他身边走过，打过招呼后，望着爷孙俩其乐融融远去的背影，老梅的心忽然疼了一下。

于此同时，佛山迎来了他的雨季，终日阴雨连绵，在北方叫这个为连阴雨，在广东这样的雨一直连阴数日。空气中湿度超过95%，家里面墙壁都是豆大的水珠，地上湿漉漉的渗着水，而超凡国度屹然成了水帘洞。

自打文子活了过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贺英上班很轻松。收入稳定了，她一有时间就跑到乐从一个舞蹈中心练功。晚上了，大家一起埋锅造饭，之后喝酒打牌。看似其乐融融的生活，文子却很不自在，他觉得那晚之后贺英的表现太过自然了，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梅杰再一次迎来挑战，全省职业技术学校教师多媒体课件现场制作大赛迫在眉睫。校长对这次比赛很是重视，连课都给他停了，叮嘱他一心设计思路，争取一鸣惊人。

从那时起，梅杰加班加点的构思和查阅资料。他决定做个外观精美、功能强大、可以后台调用各种教学视频的全站FLASH网站，有点像当年比较流行的网校。由于外观设计的很像国外的下片网站，势必会激发学生的兴趣。当然他加班也不会寂寞，因为学校下班后文子会准时出现在机房陪着他忙碌。文子一来是帮马云亮写数据库，二来自己这个课件的后台程序也需要文子调试。

有时候，文子累得睡着了，醒来看见身边的梅杰依旧埋头苦干，不禁问他为这个学校拼命值吗，建议他通过父亲的关系，弄个好点的工作，最好是轻松的，那样他也可以安心写东西，或者打游戏。

梅杰直言不讳，这辈子他都不会求父亲做什么，自己死活都靠自己，另外父亲刚刚退休了，中国的人际关系无非是人走茶凉。

几日后，比赛进行的很顺利。在梅杰的带领下，学校取得了团体第二的好成绩，梅杰更是在百名选手中夺魁。

梅杰风光无限的在广州领奖的同时，文子却在超凡国度发呆到昏昏欲睡。他只有等学校下班了，才能过去使用学校的机房。此时的他一直想着贺英，思考着南漂以来与贺英这段牢固的友谊和自己喝多发泄后那无耻的亲密。可看似平静的大英爷，心里到底是咋想的呢？必须要找个时间单独再谈谈。就这样不知不觉进入梦乡，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料定是英子那厮没带钥匙，笑骂着迎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位高大威武的男子，看两鬓的白发最少60了，但腰板很直，气宇非凡。当他告诉文子自己是梅杰的父亲时，文子第一反应就是梅杰这孙子长的太像他妈了。

梅杰的父亲是上午到的。出了站，先去了当年来长春借调学习的那个区长家。开始人家喜迎，中午还安排了饭局。当得知他父亲已经退休后，马上态度就有所改变。父亲希望他帮忙找人给梅杰弄编制，区长更是用种种婉转的理由推三阻四。父亲顿时怒火攻心，连准备的午饭都没吃，愤愤离去。这时他才真正懂得什么是中国人的现实，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冷暖，人走茶凉。

当晚在超凡国度，拿着奖杯的梅杰自豪和父亲说了自己在学校的成绩，父亲顿感欣慰，看儿子心情大好、时机成熟，便客气的和梅杰商量着一起去给校长送点礼，商量下编制的事宜。梅杰一听！顿时变脸，

“爸!您以前不是最烦这套了吗？编制我不在乎！干嘛啊您！”

“那你给我看下他们和你签的劳动合同，你不知道事业单位劳动合同有很多种，爸给你参谋下！”父亲强压着怒火。

梅杰有点结巴，心虚地说：

“他们……我在这里很好的，这学校都是按时发工资。领导也对我不错，我光奖金就拿过好几万了！”

父亲心头掠过一丝阴影，

“你懂个屁！我就问你！你和这个学校签合同了吗？他们给你上养老保险了吗？”

“我又不在乎这个！”

听罢老爷子大怒：

“你个混蛋！”骂完起身去了厨房，梅杰习惯性地警觉起来……

父亲在厨房里边翻弄了一会儿就出来了，梅杰一见便兔子般地窜出超凡国度，他清清楚楚地看见，父亲的手里竟拎着一个硕大的炒菜勺子……

于是父子在广东的第一次会谈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倔强的父亲第二天独自去了学校，找到了校长。毕竟纵横官场多年，很快俩人套上近乎，当得知校长年轻时在东北当兵，自己更是胸有成竹，几句客气的官场话后，约着和校长说晚上去家里看看，并问了校长家的地址。校长起初不给，梅杰父亲有点生气，旁敲侧击的提醒校长，贵学校属劳动局直属，用了梅杰快一年，居然没有签劳动合同，更别提上五险一金。梅杰他小孩子不懂，你还不懂吗？这是知法犯法！校长无奈之下给了自己地址。

那晚回到家，梅杰看见喜出望外的父亲还拿回两瓶五粮液，兴奋告诉他和已经校长说好了，晚上咱送两瓶酒，外加8万块钱，你入编就有希望了。

梅杰听罢大怒，和父亲争吵。父亲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大骂梅杰，此时他有些激动的对梅杰说：

“你爸我一生清廉，从没有收过礼更没有送过，也特别鄙视厌恶这一套。如今退休了，也看明白了这个世道，为了你，我的儿子，既然你喜欢佛山，想在这里扎根，爸甘愿低头就为你送这一次怎么了？爸实在是看你一个人在这边太苦了……”说完难过的老泪纵横。

这是梅杰第一次看见父亲在自己面前流泪。梅杰的也眼圈红了，父亲的眼泪使他在刹那间感受到父亲的不容易。他从有了记忆起，父亲就是个刚强的硬汉。如今为自己…..

当晚两人去校长家，梅杰跟在父亲后面，狠狠低着头，他只是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难受和痛苦，生怕被熟人看见。叫他没有想到的是校长的家门竟屡敲不开，里面分明有动静，敲了5分钟后，父亲绝望了，领着梅杰出了单元门，狠狠把酒砸碎在地上，告诉梅杰明天就辞职，回东北吧！

梅杰认真的和父亲说：

“从小到大，我每一个足迹都是您安排的，来广东也是您精心设计的，能不能叫我自己选择一回！”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白干了快一年，没有上养老保险，你连工龄都没有！这垃圾学校简直骗子，我要去告他们！”

“算了爸，别气坏身体，为这个不值，再说您都退下来了，找谁啊？这又不是咱长春，爸！您放心我这个学期结束就不干了！”

老梅长叹一声，整宿未眠。第二天一早就回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