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酷暑（1/2）

沈娘子既然敢夸下海口说她最会煲汤，这手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p>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p>

当沈娘子将一瓦罐寿鱼煲端上来，即便是在那百世轮回中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齐修远也忍不住扬了扬眉毛。</p>

秦臻和齐练雯更是迫不及待的让丫鬟帮她们盛了一小碗上来，用瓷勺舀起一调羹忙不迭送入唇中。</p>

让人无法形容的鲜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与此同时那滑嫩的不可思议的鱼肉也争先恐后落到了舌苔上——秦臻和齐练雯这姑嫂俩个含着这口寿鱼汤几乎舍不得咽下去，而她们夸张的表情也彻底勾动了齐修远兄弟俩个的食欲，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们也让丫鬟们盛了一碗寿鱼汤上来。</p>

——期间，齐修远状似不经意的瞟了眼赵管家，见赵管家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才把捏在手里的汤勺送到口里去尝味道。</p>

两人在喝了一勺寿鱼汤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叹起来——齐修述更是破天荒的和沈娘子说了一句话，“就夫人你这手艺简直能和皇宫里的御厨相媲美了！”</p>

沈娘子闻言，腼腆摇手道：“您真是太过奖了——事实上，民妇除了煲汤什么也不会。”</p>

“这一手煲汤的绝艺已经很让人惊叹了——”秦臻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捡到了个宝，语气里充满兴奋的味道。“要是还会别的，让其他的厨师怎么活？”</p>

“二嫂说得对，徐夫人，你这一手煲汤的手艺还真是绝了，我们能喝到实在是幸运，可就别再过谦了。”齐练雯是彻底被这一瓦罐汤收买了。</p>

齐修远也言简意赅的说了句不错。</p>

被秦臻压着肩膀强行坐在她身边的徐扬却十分的安静，脸上没有半点为母亲骄傲的表情。</p>

自从沈娘子大显身手后，秦臻就干脆把炉灶上面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沈娘子，还给她开出了十分高的月例。</p>

再加上沈娘子又是个温柔愿意忍让的性格很快就跟齐家人打成了一片，齐家人也开始习惯每天临睡前送到面前的这碗汤——都觉得自身气血都被沈娘子补健旺了不少，对她很是感激。</p>

这天晚上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又在灶上煲了汤的沈娘子一面拿手绢揩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面和旁边胖胖的厨娘交谈——两个人都谈得很投机。</p>

叩叩叩。</p>

厨房的门板上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p>

沈娘子和胖厨娘回头一看，就瞧见一个穿着锦衫的小少爷正抿着嘴朝她们看来。</p>

沈娘子脸上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一边拿围裙搓去手上的油污一边满面不安地问他：“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陪着夫人吗？怎么上阿娘这儿来了？是不是惹了什么事情？”</p>

胖厨娘连忙安慰她说二少爷乖巧听话的很，绝不可能惹是生非。</p>

可沈娘子还是有些不安，拎着儿子就去了厨房后面齐家自己打理的菜园子里。</p>

一到菜园子里，沈娘子脸上的焦急之色就消失无踪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问他找她有什么事情。</p>

徐扬把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母亲……收手吧，这些日子齐家人对我们还不算好吗？你怎么忍心下毒害他们？”</p>

“别以为你叫我一声母亲，我就真的是你母亲了。”沈娘子嘴角泛出一个讥诮的笑容，“我为什么要收手？他们对我再好也杀了我的相公！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父亲——我为什么要收手？”</p>

徐扬脸上的表情闪过难堪，他抿了抿唇角，咬牙说：“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大怨气，总之……总之你不能再对他们下毒！若是你再这样做的话……那、那我就告诉他们！”</p>

“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其实不是我儿子？那悲惨的身世也是欺骗他们的？我知道你贪恋你那位好养母给予你的亲情，但是，我下的这毒又对你那位好养母没什么效果——你何必这么紧张？”</p>

“如果没有我那位好养母，你根本就连门都进不来！”徐扬俊秀的小脸上满是不服，他压低嗓音警告道，“我希望你能够惜福一点！”</p>

“你希望我惜福？我还希望我自己有资格能够惜福呢！”沈娘子没好气地呛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次出来是服了毒药的！要是在限定期间里没有把任务完成——你是想被绞肠丹活活疼死吗？”</p>

被沈娘子一提醒的徐扬脸色顿时有些惨白。</p>

不管面上怎样像个小大人，心里归根究底都还是一个年幼的需要人保护的孩子。</p>

“齐夫人确实是个好人，我也知道上回是我的丈夫听从少主的吩咐做了错事，才会把怀胎十月的齐夫人绑到山洞里去囚禁，他的行为确实不可取，可是……这回我也挺着个大肚子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哪怕她对我再好，我也还给她了！”沈娘子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残酷的味道：“她的丈夫害我失去了相公，变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寡妇，既如此——我自然也要一报还一报的让她也尝尝这做寡妇的滋味！”</p>

这些日子秦贞娘所过的日子可谓是大大的刺激到了她，凭什么？凭什么她们都是女人，日子却过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凭什么？凭什么她小小年纪就要依靠自己艰难求存，及笄后嫁给一个认都不认识的冷漠丈夫？这齐夫人却能幸幸福福的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倍受丈夫的疼爱？甚至她的父母都可以抛下自己的产业跟随她的脚步来到她所在的地方陪着她落居？！</p>

“你不能这样对她，”徐扬被沈娘子脸上的狰狞吓得浑身战栗，他咬着牙强撑着不落荒而逃，“就算我不是你的儿子，她对我再好你也无所谓……可她对你女儿也不错啊！还亲自给你女儿做衣服哄她睡觉！”</p>

没有女儿的秦臻确实把沈娘子的女儿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p>

“我没有让她做免费的保姆！”沈娘子冷笑着说：“她自己要作践自己由着我摆弄又怪得了谁？！”</p>

“如果她知道你对她是这样一副蛇蝎心肠，绝不可能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徐扬气恼地说：“她才是一个好母亲，不像你一样，连自己的儿女都能够拿出来博取同情！等玟姐儿长大后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阿娘……你觉得她会怎样看你？！”</p>

沈娘子可以不在乎徐扬厌憎鄙夷的眼神，却没办法接受自己亲生女儿的!</p>

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她可以面不改色的利用她，可这些天相处的日子久了，却让她深刻的明白这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生命的延续！</p>

“不要让玟姐儿对你失望！”徐扬见沈娘子的眼神有些动摇，连忙趁热打铁。</p>

良久沈娘子才用冷冰冰的语气道：“少主派了这么多人来这灵水镇没有一个人能够完成任务回去，可见这齐修远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不过没关系，反正少主也只是吩咐我们把齐修远的元核给毒废了——而不是要杀了他——饶他们一命也未尝不可！”</p>

做梦都没想到沈娘子真的会听他的话放灵水镇这齐家人一条活路的徐扬险些没喜极而泣！</p>

要知道这位可是整个百川府都赫赫有名的毒娘子，只要她想要对哪个人下手，那个人就注定会被她给活活毒死！</p>

沈娘子看不惯徐扬这惊喜的表情，觉得说不出的碍眼。她皱了皱勾画的纤细动人的弯眉，突然变了脸色，提着裙子蹲到徐扬面前，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说：“阿娘也知道你舍不得阿娘，可阿娘还有正事要做，你养母也对你疼爱有加，你就乖乖的别闹脾气，快回到她身边去吧。”</p>

“……”徐扬脸色骤变的看着沈娘子这副慈母表情，只觉得鸡皮疙瘩不停的往身上爬。</p>

“智童子，我知道这齐夫人对你很好，但是你也要知道什么叫分寸，少主我们确实能够糊弄一二，但是……你可别忘了他后面站着的是谁！”</p>

“……你放心吧，我会辅助你把事情办完的。”徐扬板着一张俊秀的小脸，面无表情地说：“不管怎么样，少主都是齐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那养母的好丈夫确实不应该觊觎更不应该想着掠夺！”</p>

“你知道就好！”沈娘子满意的拍了拍徐扬的脑袋瓜，目送着他转头离开了菜园。</p>

沈娘子在煲汤上的绝艺就如同夜晚会放光的萤火虫一样绚烂夺目，再加上秦臻又是个喜欢夸耀自家人的，很快周遭的邻里好友们就都过来向秦臻讨人——就连县里也有人提出了要求——希望也能够去他们家大展一回伸手，并且请沈娘子上门也教上他们家的厨子一教。</p>

尽管沈娘子现在寄居在自己家，秦臻却不愿问都不问一声的就自己做主。</p>

因此她把沈娘子找了过来问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p>

沈娘子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显然，她没想到秦臻居然会过问她的意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虽然没有签卖身契，但也算是秦臻手下的仆婢了。</p>

这样的尊重对一个永远都只会服从再服从的人而言实在是有些陌生和不习惯。</p>

不过……为了自己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沈娘子绞着手里的绣帕，吭吭哧哧地说除非夫人坚持要她过去，否则她一点都不想到别人家里去做厨娘——说她会感到害怕。</p>

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秦臻自然不好意思再勉强对方，更何况她来自于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实在是无法接受把人像物品一样送来送去。</p>

因此她很干脆的拒绝了那些想要把沈娘子请过去教学的人，不过因为丈夫是灵水镇镇守的缘故，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死，在拒绝的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只要愿意学的人都可以到齐家来，除了秘制的配方，沈娘子无条件传授她那一手叫人拍案叫绝的手艺。</p>

而这个附加要求则是沈娘子自己提出来的，沈娘子这样和秦臻说：能够得到镇守大人的庇护是他们母子三人三生修来的福气，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而让镇守府的名声有所损害，她就无颜再在这儿住下去了。</p>

沈娘子的善解人意让秦臻十分感动，两人之间的感情更是亲厚几分。</p>

安谧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炎夏。</p>

秦臻是个怕热的人，哪怕家里摆了许多冰盆依然热得够呛。</p>

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和丈夫一起修炼，也不知道齐修远在哪里弄来了一本《寒冰诀》让她试着修炼。</p>

这《寒冰诀》哪怕秦臻没什么天分练不到大成，但也能让她在炎热的夏天不那么难受。</p>

再加上这里又是水乡，比起别处的温度到底还是要低上几分，这才让秦臻幸运的熬过了夏天最炎热的那一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