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嵖岈山苦婿拜翁琅琊台夷王试剑(3)(2/2)
田忌看向远处的琅琊山,缓缓说道:“据臣所知,越人真正厉害的是其舟师。舟师游弋于大海之上,可以随时随处登陆。如果我们只在此处守备,就与守株待兔一般无二。”又手指大海,“我东临大海,海岸绵长,越人舟师若是船载陆师由他处登陆,而我却将重兵空守于此,越人岂不长驱直入?”
辟疆、田婴相视。田忌又道:“越人不比三晋,皆勇蛮善战,轻生乐死,极难对付。昔日勾践三战晋师,三败之,天下震恐,周室送胙,勾践遂霸天下。后来勾践伐我失利,霸业受阻,齐、越芥蒂由此而始。勾践盛怒之下移都琅琊,欲雪此耻。不想天不假年,勾践因病归天,越势方衰。无疆总结勾践失利教训,近年来大力扩建甬东水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由海路伐我。据臣所知,无疆此番伐我,共引大军二十一万,其中甬东水师就占十万!”略顿一顿,“越人若是水陆并进,我将陷入一场苦战,防不胜防啊。”
辟疆震惊:“若此,如何是好?”
田忌摇头,半晌方道:“眼下尚无良策,唯有奏报我王,诏告臣民,各城邑协防,全民皆战,并于沿海紧要处设置哨探,越人从哪儿登陆,就从哪儿截击!”
“这……”辟疆急道,“要是这么打仗,岂不是让他们耗垮了吗?”
田忌点头道:“这也正是臣忧虑之处!不过,我们是在家门口耗,越人是在海上耗,不定谁耗垮谁呢!”
琅琊半岛状如龟头,紧靠齐国南长城脚下。百年之前,越王勾践伐齐失利,引兵东下,屯大兵于龟头,在此兴建陪都,名唤琅琊,另迁越人十万移居于此,准备伐齐。齐公亦引大兵数万与他对垒,在琅琊城北三十里处构筑长城。勾践大业未成身先死,几任越王图谋伐齐复仇,均将此城定为越国正都。诸咎之乱后,越势大衰,都城南移会稽,此处重新沦为陪都,日渐没落,直至无疆继位,用隐人伦琪为国师,国复大治。
经过十几年复兴,无疆看到国势日强,复将都城回迁琅琊,借助龟头的突起地势,用巨石修筑一个高三十二仞、周边各五百仞的巨型方台,名之曰琅琊台。此台落成之后,无疆甚是喜爱,从琅琊城的宫中搬出,日夜住在台上,早晚俯瞰大海,听风声涛声,观潮起潮落。与他朝夕相伴的,除去几名王妃、宫娥之外,就是来自各国的数十名超一流剑士。
越人爱剑,无疆尤甚,似乎他就是为剑而生的,自三岁起就是剑迷,年岁越长,爱剑越炽,渐渐成为一代剑痴。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越国朝堂渐渐成为天下剑客的聚集地。伦琪也是无疆在深山访剑时结识的,曾助无疆访得名剑泰阿,二人结作知友,伦琪亦不再隐居,出山助无疆治理越国。
说起伦琪,不得不说其先祖文种。越王勾践时,文种与范蠡皆为楚人,文种得仕于宛,为宛城令,结识宛地才人范蠡,慕其才具,在其劝说下弃官赴越,辅佐勾践复国灭吴。勾践在功成后狂妄自大,范蠡留给文种“高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之句后泛舟江湖,文种恋栈留任,被越王赐死。文种后人逃至深山,换名更姓,至伦琪已是第七代。伦琪本有家学,自幼饱读经书,抱负远大,后又得遇异人,得学铸剑之术,也因此而结缘越王。
见越王如此爱剑,伦琪突发奇想,决定以剑治国。出山第二年,伦琪鼓励越王移都琅琊,在海边建筑高台,这就是琅琊台,向天下广发英雄帖,招募天下剑士登台论剑。
无疆果然喝彩。
伦琪的构想是通过高台论剑招募勇士,图谋大业。无疆自比勾践,伦琪的大业就是辅佐无疆,完成勾践的未竟之业。
在这对君臣的热心经营下,不消几年,剑坛在越地各个城邑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佩剑渐成富家男儿标配,铸剑业再次成为越人的重大产业。以剑会友、比试剑艺成为越地时尚,由剑引发的尚武之风刮遍越山越水。
为此,伦琪又制订出一系列的论剑规则,越地重要城邑可举办剑坛,所有剑坛每月逢五开坛,每坛三场,上午为辰时开始,下午为申时开始。辰时的叫“早场”,申时的叫“晚场”。每场比赛一组,每组限定二十四人,参战者须在前一日抢到名额并支付两枚“戈币”。比赛采取淘汰制,交战双方持竹剑对敌,剑尖裹白布,布里装白灰,并将身体划为若干区域,给不同区域定下不同点数,比赛结束数白点,以中剑点数少者为胜。每场比赛赛完一组,早、晚场最后胜出的二人在当日戌时决战,是谓“夜场”。“夜场”为真剑对决,是谓“生死之战”,败者非死即残,全身而退者几乎为零,最是扣人心弦。
在各地决出的最终胜出者可前往琅琊,登琅琊台剑厅比试剑艺,优胜者可被越王封为国剑手,或护佑越王,或拜将军,下派各地,统领越军。
这日上午,与往常一样,越王无疆端坐于能够俯瞰大海的击剑厅中,观摩来自各地的剑手击剑。陪坐的是国师伦琪、上将军贲成、上大夫吕棕三位重臣。
最先上场的是位黑衣剑士。他走到台上,摆出一个姿势。音乐声起,黑衣剑士缓缓舞动手中宝剑。音乐由慢而快,剑士手中的宝剑亦由慢而快,不一时,但见剑光,不见人影。众人齐声喝彩。
黑衣剑士舞完一曲,亮相。
无疆缓缓鼓掌:“好好好,舞得不错!”眼睛瞄向众剑士,“诸位剑士,谁可胜之?”
一名蓝衣剑士应声而出。
二人见过礼,摆势互绕几圈,各显手段,你一招,我一式,乒乒乓乓,叮叮当当,杀得不可开交。两人斗有数十回合,蓝衣剑士寻个破绽,一剑刺中黑衣剑士胸部,黑衣剑士连一声惨叫也未发出,倒地而死。
蓝衣剑士作势亮相,众剑士齐出一声喝彩,无疆震几大叫:“好剑,好剑!”
伦琪摆手,候于一侧的军卒跑步过去,将黑衣剑士的尸体拖走,另有兵士拿过拖把,将地上的污血擦净。
无疆望向众剑士:“谁可胜之?”
一名皂衣剑士应声而出,只三回合,将蓝衣剑士刺倒于地。一番更大的喝彩之后,蓝衣剑士被拖走,皂衣剑士得胜亮相。接着挑战的是紫衣剑士,不过两个回合,反被皂衣剑士削断拿剑的胳膊。紫衣剑士用左手拾起宝剑,大叫一声,插入自己腹部,倒地而死。
皂衣剑士连胜二人,再次摆势亮相。
一名青衣剑士忽地站起,正欲出战,无疆兴起,抽出宝剑,用手指略弹几弹,呵呵笑出几声。
众剑士知道越王要出战了,面面相觑。皂衣剑士跪于地上,朝无疆连拜三拜。无疆将剑插回鞘中,缓缓站起,抬手示意,但听嗖嗖两声,他身后飘出两位侍服美女,于眨眼间脱去王袍,摘下王冠,现出一身紧身剑服。
越王微微一笑,撩腿迈入厅中,大手一挥,乐手再次奏起剑乐。
越王走至皂衣剑士前面:“壮士请起!”
皂衣剑士再拜谢过,起身拿剑,摆出姿势。
无疆扭头转向众剑士,连点三人,转对青衣剑士,笑道:“还有你,你们四人,都上来,寡人陪你们练练!”
四位剑士不敢怠慢,一齐站起,外加皂衣剑士,共是五人,齐朝越王数拜,各自抽剑。
无疆笑道:“你们五人,一起上吧!”
五人围着无疆,开始转圈。
无疆两眼眯起,手按剑柄,目光微闭,两脚微微移动,在音乐奏至酣畅之处时,陡然出剑,但见白光几闪,只听嘭嘭嚓嚓几声,五柄宝剑全被削断,五位剑士却安然无恙。
音乐戛然而止。
众剑士惊异之余,无不喝彩。
五位剑士纳地拜道:“谢大王剑下留情!”
“哈哈哈哈,”无疆长笑几声,亲手将五人扶起,“壮士请起!”走回几案,转对候立于侧的司剑吏,“五位壮士各赏三十金,其他壮士各赏十金!”略顿,“方才三位殉身剑士,仍循常例,以烈士之礼厚葬,有家室者抚恤五十金,免三十年赋役!”
众剑士叩地谢恩。
一名军尉急奔上台,叩道:“报,阮将军觐见!”
无疆大喜,急道:“快请!”转对众剑士,“你们退下!”
众剑士拜退。
不一会儿,一身戎装的甬东舟师主帅阮应龙跨步登台,走至无疆跟前,叩道:“末将叩见大王!”
无疆笑眯眯地望着他,手指旁边席位:“阮将军免礼!请坐!”
阮应龙走至席前,并膝坐下。
无疆笑道:“寡人候你多日了。几时到的?”
“末将刚到。”
“舟师到齐了?”
“回禀大王,”阮应龙点头,“大越舟师全部到齐,共有战船千二百艘,其中可载五百将士的大船一百艘,可载二百将士的中船二百艘,可载一百人的小船五百艘,余为粮草船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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