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挟众侯孟津朝王争强梁魏秦斗法(1)(2/2)
“哈哈哈哈,”魏惠侯指着他大笑几声,“这个天子真该由你来当!”
“嗨,”陈轸做出个苦脸,“臣这贱躯,生就是侍奉主子的命,坐不得龙位哩!”凑得更近,“要坐也得是君上!”“呵呵呵呵,”魏惠侯指着他又是一笑,“你倒是想得多哩!哦,对了,”敛起笑,“嬴渠梁可有音讯?”
陈轸摇头:“正如君上所判,秦公想是不肯来了!”
魏惠侯冷蔑地哼出一声:“寡人要的就是他不肯来!”
时交三月,秦宫后园里春意盛浓,百斗艳,百鸟鸣啭。
芳草坪上,蜀国国君去岁进贡的几只孔雀正在嬉戏。两只发情的雄孔雀,为了争夺几只雌孔雀的芳心,在那里肆意奔跑,鸣叫,开屏,竭其所能地展示雄性魅力。
百步开外的赏春亭上,秦孝公和大良造公孙鞅相对而坐,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几只孔雀身上。秦孝公面前的几案上,摆着魏惠侯的请柬与魏武卒未完成的秦军军防图。请柬是魏惠侯半个月前发来的,要他务于丁未日申时之前赶赴孟津之会,朝见周天子。
秦孝公终于抬起头来,眼睛转向公孙鞅,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君上?”公孙鞅适时叫道。
秦孝公依旧没有说话,眼睛也未从传檄上移开。
“君上,”公孙鞅声音恳切,“要不,臣陪护殿下走一趟?”
秦孝公就如没有听见。
公孙鞅长叹一声,脸色更凝,目光转向远处的宫殿。
“什么孟津朝王!”秦孝公猛然发作,一拳震在几案上,“他魏罃眼中何时有过周王?他这是居心叵测!他这是借机号令天下!”
“号令天下倒在其次,寻衅伐我才是其心!”公孙鞅转过头,声音不急不缓,“臣已得报,魏卬爱将裴英的三万武卒已到阴晋!”
秦孝公怔了怔,看向他。
“十几年来我变法图强,国势日大,魏侯坐卧不安,早就寻思谋我了。眼下他是万事俱备,就差一个借口。此番会盟,君上不可不去呀!”
“你是说,魏罃会盟,意在伐我?”秦孝公显然不相信。
“几个月来,魏侯借口护驾孟津,频调兵马,崤山、函谷、西河郡一线大幅增兵,各城邑都在征召工匠,赶制攻城器械!魏国细作更是频频混入我境,绘制我方军防图,其意不言自明!”
秦孝公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公孙鞅欲言又止。
一阵更长、更难熬的沉默。
公孙鞅目光期待。
“十八年前,”秦孝公猛地抬头,表情刚毅,几乎是一字一顿,“先君为光复河西,与魏罃大战数月,中箭薨天。寡人在先君灵前起过重誓,不报先君之仇,不雪河西之辱,寡人誓不踏入魏境半步!十八年来,寡人这么做了。这一次,寡人也不想破例!列国公侯若去朝王,就让他们去朝好了!”
秦孝公忽地站起,未与公孙鞅作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望着孝公渐去渐远的背影,公孙鞅目光错愕。
到第三日中午,除天子之外,十二诸侯全部到齐。
十二诸侯中,最后到的是燕文公与赵肃侯。魏惠侯兑现诺言,亲往迎宾亭迎接。随行的是韩、鲁、卫、宋、中山等八侯,齐、楚二公子一大早前往附近猎野鸭去了,未能随行。
在众公侯迎接燕、赵二君时,周天子的车马仍在泥路上盘腾。王辇的轴是横断的,御手将三根枪杆辅在断轴上,用牛筋绑定。许是路况太差,许是牛筋于铜轴不合,无论御手绑得多牢,走几里就又松掉了。断轴的是王辇,无法替代,周天子急切不得,只好走一步挨一步,赶到会盟地附近已近申时,这也是魏侯约定的最后时辰。
迎宾亭遥遥在望。
折腾一路,周室人马尽皆疲惫,远望上去,就如打败仗的溃兵。大司马急了,冲兵士低吼:“前面就是迎宾亭,八方诸侯恭迎天子,瞧你们这个样儿,像天子之师吗?打起精神来!”
众军士打起精神。
颜太师走到王辇前,小声问御手:“路不错了,王辇能坐吧?”
御手审看一下路面,趴到车下看看车轴,微微点头:“坐是能坐,但不能走快!”
“你把车轴再绑牢点儿,万不可再断!”颜太师小声吩咐。
御手点头,重新绑扎。
颜太师走到自己的辎车前,小声禀道:“王上,孟津就在前面,该换王辇了!”
周天子下车,走到王辇前,正襟上车,正襟端坐。
颜太师回身踏上自己的辎车,站在车辕上,眺望一阵,揉下眼皮,问御史:“瞧我这双老眼,怎么看不到亭上有人呢?”
“回禀太师,”御史悄声应道,“下官看过几遭了,亭上根本没人!”
“没有通告他们吗?”
“大行人半个时辰前就通告了!”
颜太师的后背脊一阵发凉,强自镇定下来,轻声道:“让大行人再去通报一次,弄出响声!还有,吩咐司马,慢点儿走,越慢越好。要是再不见迎,就歇着!”
御史急去。
大行人得令,驱车直入列国行辕区,使一个大嗓门的军士边走边叫:“天子驾到!天子驾到—”
当大行人的辎车驶过燕国行辕时,燕文公急走出来,本欲见礼,车已行远,遂朝车辆拱下手,转身走进赵国行辕,见赵肃侯正在辕门内守候,拱手道:“赵兄,天子驾到了!”
“是哩,”赵肃侯还个礼,“在下正想去与仁兄商议,是迎还是不迎?”
“迎呀,我们就是朝觐天子来的!”
“不瞒姬兄,”赵肃侯小声,“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味呀!”
“哦?”
“这个会是魏侯约的,天子也是魏侯请的,天子驾到,魏侯若是不出迎,只有我们出迎,算个什么事儿呢?再说,其他公侯也都没有出迎,只你我二人,一是扎眼,二也就把魏侯得罪了。”
“这这这……”燕文公急道,“魏罃他搞的什么鬼?”
“唉,”赵肃侯长叹一声,“你我初来乍到,还是观望一下再说吧!”
“咦!”燕文公狠狠地跺了一脚。
与此同时,魏国行辕里静得出奇,连空气也似乎凝结了。
上大夫陈轸、上将军公子卬、相国白圭三人端坐在几前,纹丝不动,似是三尊泥塑。门人公孙衍站立在白圭身后。
端坐于主位的魏惠侯双目微闭,表情释然,右手微微握成拳状,中指骨节有节奏地触及几面,看着敲下去,却又没有发出响声。
旁边的计时水漏传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魏惠侯缓缓睁眼,抬头,目光如炬地射向装饰精美的水漏。水漏旁边的挈壶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刻度上的水位。
所有目光不约而同地射过去。
在这死寂般的宁静里,水漏发出的“嗒嗒”滴水声格外刺耳。
一阵喧嚣由远而近,“天子驾到—”的唱声清晰飘入。
一名军尉进帐,叩道:“报,天子驾到,距迎宾亭三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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