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官府捕贼 王府养盗(2/2)
刘养正说道:“时机就是天时。说到战事,离不开天时、地利、人和。说人和,如今南昌内外,殿下威望日隆;杭州有殿下的秘密据点;南京,镇守太监做殿下的内应;北京,有忠于殿下的大臣。更主要的是,荒唐的正德,胡闹了十几年,已经失去了士大夫的忠心。说到地利,我们雄踞赣江,偷袭南京,顺流而下,畅通无阻。殿下,现在就看天时了,殿下皇胄血统,负有天命,殿下选定的时间就是天时。”宁王点点头。刘养正继续说,“不能仓促,仓促则准备不足;不能拖延,拖延则夜长梦多。殿下、李都宪,起大事,就选在八月十五,这个日子,南昌三司衙门、南昌府县都在为乡试忙得团团转,南京也不例外,要忙南直隶的乡试。不忙乡试的各衙门,都在忙着赏月吃月饼。殿下、李都宪,你们意下如何?”
宁王看看李士实。李士实说道:“日子是个好日子。三个月准备,时间上来说也充分。殿下您看?”宁王坐直身子,啪地一拍面前的茶几,说道:“刘先生懂军事,李先生懂政事,有文有武,大事成了!就这么着吧。”
正在这时,一个校尉快步进门来,直接跪在地上,只是看着宁王没吭声。宁王瞪了一眼校尉,催促道:“什么事?只管说,这里没有外人。”
校尉说道:“启禀殿下,王府教师爷凌十一、闵廿四等几十人被按察司衙门拘捕,关进了南康府大牢。”
宁王闻言,一拍桌子,咆哮道:“反了反了!按察司这个姓许的!好了你出去吧。”
李士实道:“殿下,现在正处于准备阶段,保密是第一位的。如果这些江湖好汉和王府扯上了关系,那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宁王点点头,说道:“这些好汉大有用场呢。救人!救人!”
刘养正说道:“殿下,出动王府护卫军人寻找王府失踪的人,名正言顺。按察司姓许的还不至于敢阻拦卫队的行动。”
宁王朝门外喝道:“来人!”
一个太监进来,跪在地上应道:“奴才喻才听从王爷差遣。”
宁王吩咐道:“喻才,速去通知娄伯,点齐三百军士,由娄伯率领,去南康府大牢抢人!”宁王吩咐完毕,狞笑着说,“谅他孙燧和许逵也不敢阻拦孤王的护卫军。”
南康府大牢被劫,惊动了按察司和巡抚衙门。按察司副使许逵赶到巡抚衙门面见孙燧。孙燧在后堂门前等着许逵。顾不上繁文缛节和寒暄,人高马大的许逵一拱手,简单地问候道:“孙都堂!”个子矮小的孙燧只是点点头,拱了拱手,做了一个请许逵进门的手势。许逵跟着孙燧进了后堂。
落座后,许逵道:“孙都堂,这简直无法无天了!这不比先前抢占民田民宅,抢占民田民宅,他可以编造理由,可以自圆其说;这也不比去年鄱阳湖洪水时,他操纵江洋大盗四处抢劫,江洋大盗抢劫,他可以说他不在场,与他没有关系;这也不比他包庇强盗,去年官府追捕强盗,跟踪追击到西山宁王陵园,眼睁睁看着强盗躲进陵园,他仍然可以矢口否认;这次是南昌左卫护卫军直接出动劫狱,这是反叛呀,孙都堂!”
孙燧点点头,一绺没有梳扎好的白发垂落到了前额,孙燧随手一拨。许逵看着孙燧头上的白发,看着孙燧脸上增多的皱纹,看着孙燧炯炯发亮的眼神中的无奈和愤懑;与年近甲的孙燧相反,三十六岁的许逵眼神中没有愤懑,只有坚毅,这种坚毅也反映在了他说话的语气中。看着孙燧的眼睛,许逵加重了语气说道:“孙都堂,反贼人人得而诛之,反贼不诛后患无穷!要诛反贼,必须先下手为强!孙都堂!”
孙燧缓缓地说道:“我们总想着恶人能改邪归正,月初,宁府软磨硬泡,半威逼半恳求,鼓动三司衙门、府学秀才,要大家一起上表为他歌功颂德。本想着,宁府既然喜欢虚名,也不至于太过放肆胡作非为,为此,本院还领衔三司衙门上奏。唉!”孙燧带着几丝羞愧,看向许逵,缓声说道,“许副宪,本院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多年来,宁府横行无忌,司马昭之心,南昌大大小小的官员,谁不清楚!敢与之抗衡的硬骨头,要么被毒杀,要么被逼走;退休在家的铅山费阁老,因为正德九年阻拦朝中权臣恢复宁府护卫,被诬陷罢了官,走到山东临清码头,被人烧了船和行李,回到铅山,又被宁府教唆山贼扒了祖坟、烧了祖屋,侥幸他本人没被烧死;正德十二年,宁府长史司典仪所正九品典仪官阎顺和宁府太监陈宣、刘良,结伴秘密进京告发宁王。可在权臣的庇护下,宁府丝毫无损。为了报复,宁府闭门屠杀了几百口人众。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剩下的南昌官员,要么敢怒不敢言,要么明哲保身,不少人更是卖身投靠。本院这抚台衙门内,也到处是他们的耳目。杨臬台刚刚上任,本院还摸不透他的底,处置宁府的事,我也只能与许副宪一个人会商了。”
杨臬台是刚刚因南赣剿匪战功从按察司副使升迁为按察使的杨璋。臬台是按察使的雅称。
许逵皱着眉说:“下官试探过杨臬台,他不置可否!”
孙燧伸出一个巴掌,说道:“宁府已经坐大,你我孤掌难鸣呀。本院连续七次上奏,告发宁府的阴谋,这你是知道的,可是折子上去了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应。”孙燧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摇着头叹着气,说道,“许副宪,本院三番五次劝说宁府,结果呢,差点被毒死,侥幸本院当时早有防备。要走,”孙燧有些羞涩,“吏部陆和宁府串通一气,又走不了。在任一天,就尽一天的本分吧。”孙燧抬起头,看着许逵,“你的意见是对的,朝中宠臣权贵被买通了,多年来的上奏告发没有丝毫作用。你说的办法也对,宁府买通权贵的钱就是靠这些江洋大盗抢劫得来的。我们剿捕盗贼,就会断了宁府的财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先下手为强,怎么下手呢?眼看着盗贼躲进西山王陵,我们束手无策;眼看着大小强盗出入王城,我们无可奈何。鄱阳湖面上的盗贼,我们可以捕杀,豢养在山林中的山贼,我们捕杀不尽呀。这不比你当年在山东剿匪,山东的强盗没有护身符。”
许逵,河南固始人,正德三年进士,初到山东乐陵县做知县,正赶上刘六、刘七作乱,山东九十多座府县城镇被强贼攻陷,府县官员跑的跑,藏的藏,有勇有谋的许逵在乐陵防守,乐陵成了强贼的禁区,横冲直撞的强贼相约:攻南打北,抢东劫西,都要绕行乐陵地面。因为剿匪战功,七品知县越级直升五品按察司兵备佥事。正德十二年,他从山东省升任江西按察司副使,他对王府狗仗人势、横行霸道的恶奴,不管是南昌宁府的、鄱阳淮王府的,还是南城益王府的,一概不徇私情。在南昌,许逵成了宁王唯一忌惮的一个衙门官吏。许逵听孙燧说完果断道:“孙都堂,下官说的先下手为强,”说到这里加重了语气,“正是、要抓捕、这个、护身符!”许逵说着,配合着手势,左手以掌作剑,狠狠地向下一劈。
孙燧闻言惊得嘴巴半张着,但这惊异只有一瞬,其后,孙燧轻轻叹了口气。
许逵继续说道:“为民除害,为国锄奸,顾虑太多,必受其害。”
孙燧直起身子,向着许逵一拱手,说道:“汝登兄,你的胆气实在令我敬佩!可是,唉!”孙燧不敢看许逵,盯着地面,说道:“宁府顶着亲王的帽子,我们一动就是犯上作乱。南昌两卫军人,左卫是宁府护卫,前卫各级军官不知道向谁效忠,南昌周围山林中,是宁府豢养的绿林山贼,”孙燧说着,伸出左掌,“你我孤掌难鸣!”
许逵字汝登。许逵心里嫌怨孙燧胆小怕事,但是甲之年的孙燧口口声声尊称自己汝登兄,他也只有无奈地深深叹口气。缺少巡抚大人的支持,一个按察司副使,就更孤掌难鸣了。
孙燧觉得对不起许逵的一腔英气,眼神温和地看着许逵,说道:“汝登兄,尽管宁王必定要反,可是,春秋大义在呀,王莽不到篡汉时,谁敢说他是汉贼;不到弑杀魏帝,谁又敢骂司马昭是魏贼!我们所能做的,一是继续剿贼,就按汝登兄说的,斩断宁府买通朝中权贵的财源;二是继续转移南昌城中的所有兵器战备物资,藏于外地;三是继续修筑、加固南康和九江府城,甚至进贤等南昌周边的县城,这一切还只能以防贼剿匪为名。汝登兄!老夫相信,朝中权贵不可能一直只手遮天,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我们也许……但是我们没有闲着,我们没有不闻不问,我们这是在为后人做准备。”孙燧神情庄重,一脸大义凛然。
许逵问道:“孙都堂,南康劫狱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孙燧两手一摊,说道:“护卫军,官府无权管辖。我们用民壮守着宁府陵园和宁府,只要强贼一露头,出了王府,出了宁府陵园,我们就剿捕,最好当场毙命,免得无处关押。至于制裁宁府,许副宪,只有等万岁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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