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今以后,你就是你自己的支柱了(2/2)
一时间,更多质疑、不爽甚至鄙夷的眼神看向任真。刘锵锵和另一个男生一起,抬着任真的桌子就往教室外的阳台上搬,桌上的书和笔不断掉落下来,散了一路。
任真前方空了,她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看着那几个男生。
赵晓晓急了,上前去拦。王放靠在门边看热闹,一声不吭。赵晓晓对王放说:“你快让他们停下!”
“我没动手就算好的了。平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架势,现在还在装高冷,最恨这种看不起人的了!”
“你……”
赵晓晓转向其他男生:“你们到底闹够没有!”
几个男生置若罔闻,直接将桌子扔到了阳台上。
高远走进教室,看到任真坐在凳子上,面前的课桌却不见了,周围的学生都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他问:“怎么回事?”
“她偷了1班的资料!”王放说完,将那本“李氏宝典”摔在桌上。
高远问:“有证据证明是她拿的吗?”
“人赃俱获还要什么证据!”
“装什么好学生,假清高!她就是个贼!”
任真的眼眶红了,气得浑身直发抖。
高远沉着脸指着刘锵锵吼道:“你,立刻给我把桌子搬回来!”
任真却忽然起身,拎着书包和凳子,径直走到阳台,砰地关上了教室和阳台之间的门。高远追了过来。任真隔着玻璃,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反锁了阳台的门,坐下来打开书,开始埋头做题。
几个闹事的男生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要坐外面就让她坐着呗!”
天空又响起了闷闷的雷声,露天的阳台上,雨已经下大了,强风裹挟着雨点拍打在任真的课本上。
教室里,大家眼睁睁看着任真被淋湿,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下来,风吹得她有些发抖。高远焦急地拧着门把手,使劲拍门:“任真,你进来……”
阳台上,任真低头坐着不动,任雨水打在她身上。
原先那几个男生也不再幸灾乐祸,都收起笑容,沉默起来。
吴凯和贾坤满脸担忧,罗非埋头刷题,置身事外,其他的人有的惊讶,有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赵晓晓看不下去了,匆匆跑出了教室。
教师办公室里,老师们都在讨论1班丢资料的事。
“李主任,你好好找找,说不定是你自己弄丢了。” 郝楠道。
李亚玲白了郝楠一眼。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声急切的“报告”,赵晓晓跑了进来:“郝老师,出事了!你快去教室看看吧!”
郝楠闻言,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地离开。
“又怎么了?”
众人都有些疑惑。李亚玲想了想,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郝楠跟着赵晓晓跑进f14班教室,看见同学们都愣愣看着教室外面。李亚玲顺着大家的视线一看,也愣住了。
阳台外,大雨倾盆,任真被淋得浑身湿透,眼泪混合着雨水像小溪一样从脸上淌落,她冷得嘴唇都发紫了。郝楠冲过去拉阳台的门,但是锁住了。
“她是怎么回事?” 郝楠急声问。
“是她偷了‘李氏宝典’。”有男生小声说。
“她跟我说不是她!”赵晓晓为任真辩解道。
郝楠明白了,向阳台外的任真喊道:“任真,开门!”
任真不理会。郝楠抬起脚把阳台的门踢开,强行把任真从大雨中拉回了教室。赵晓晓赶紧找东西给她擦身子。高远脱掉自己的校服递给赵晓晓,赵晓晓将它披到任真身上。
郝楠气得脸都红了,走到讲台上,冲班里几个男生破口大骂:“偷什么偷!别让我在班里听到这个字眼!法律都讲疑罪从无,你们从哪儿学的,急吼吼地就站队!”
几个闹事的男生不服气。有人道:“东西就是从她抽屉里掉出来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每天不是埋头看书,就是拿鼻孔看人,为了一本复习资料干出这种事,不是她是谁!”
郝楠问那男生:“那万一就不是她呢?”
李亚玲接过学生递给她的资料,沉默片刻,说道:“大家先别吵,这件事学校会查清楚的。”
“那查清楚之前呢?让她继续待在班里吗?谁能保证会不会又丢东西?我可不想跟她在一个班。这么想学好,直接去1班啊,干吗来我们这里!”
任真眼睛通红,她忍无可忍,愤怒又难过地喊道:“谁稀罕来这个班!我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儿!”
任真拎起书包,夺门而出,被从后门追出来的高远拉住:“你去哪儿?”
“我不上了!回家!你放开我!”
外面还在下雨,高远在走廊看着任真跑开。这时,李亚玲走了出来:“高远,回教室!”
高远看了她一眼,去追任真了。
任真跑到车棚,推出了自行车,向校门外骑。高远在后面喊:“任真!”
任真没理他。高远忧虑地看着她的背影,赶紧也跨上自己的车子,追了上去。
雨小了一点儿,任真仍奋力地蹬着车子,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她浑身都在颤抖。
高远跟在她身后,却被路口的红灯拦住,忽然,一辆右转的汽车差点儿别到任真的车子,任真摔倒在地。
“任真!”高远担忧地叫了一声。
司机打开车窗骂骂咧咧:“找死啊!”
任真自己爬起来,继续奋力往前骑。
绿灯亮起,高远蹬着车就走。
任真骑着自行车来到饺子馆附近,远远看到堂哥任明伟正站在饺子馆门口闹事,任妈在阻拦他:“你干吗要这样啊!”
任明伟醉醺醺的,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嚣张地冲任妈喊:“问问你老公!为了争房产,居然把我爸告到了法院!我爸这么多年怎么对他的?他呢?他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哥!我爸气得胸口疼了一上午,人已经在医院了!我告诉你,要是他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全家都跑不掉!”
任真赶紧扔下车,跑上前:“这些事我和我妈不知道,有事你就去找任永庆!别在这儿闹!”
任妈见到任真突然出现,十分意外:真真,你怎么回来了?
任真护着任妈,没有回答她的话。
任明伟冷笑道:“来得正好!你爸弄钱还不是给你!你还考大学?呵,没走成吧?这就是老天给你们家的报应!”
任真被这话刺痛,又气又恼。
任明伟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要往店里走。店里的客人怕他伤及无辜,都慌慌张张扔下钱匆匆起身走了。
高远一个急刹车停在饺子馆门口,眼前的情景让他愣住了。
任妈拉住了任明伟的胳膊,想阻止他进店里:“我还要做生意,你不要喝了酒就来店里闹,家里的事回家里说。”
任明伟一把甩开任妈的手:“谁跟你一家人!任永庆弄得一大家子不得安宁,你们还做什么生意!”
任明伟迈步进屋,把桌子上的几大盘饺子一股脑地掀翻在地上,凳子也被他踢翻了。
“任明伟,你够了!”任真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任明伟看了任真一眼。
“呵,你爸认钱不认兄弟,你也不认!一家子什么货色!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跟你爸一样的东西!他弄房子,弄钱,不就是给你们弄的吗!老人进医院他装没钱,抢房子他就出现了!还赖在里面不走!拿个不知道哪里搞来的遗嘱!我告诉你,你爸就是个贼!根本不配姓任!”
听到这句话,任真怒火攻心,她愤怒地上前,“啪”的一个耳光扇在任明伟脸上。
任明伟被打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即反手一拳将任真打倒在地。任真嘴角流出血来。
任明伟仗着酒劲,上来一脚又一脚踹在任真身上,一边踹一边骂:“胆子大了你!敢跟我动手!你是什么东西!”
“真真!真真!”任妈上来挡住任明伟,高远也上来拉住他。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前,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家事,家事……”
三人推搡着,任明伟使劲推了一把挡在任真前面的任妈,任妈倒在地上,头磕在了一旁的啤酒箱子上,啤酒瓶子“丁零哐啷”倒了一地,任妈捂住脑袋躺了下来。
“妈!”任真从地上爬起来,扑了过去。
任妈带着哭腔哀求:“任明伟,他是你妹妹!”
任明伟没想到会是这样,也有些吓着了,酒醒了一半。他没有继续动手,后退着走出店门,指着任真:“你们等着,这事没完。”他说完慌忙离开。
任真将任妈扶坐起来,却见她用手捂着头,有血从额角慢慢渗出来,淌了下来。任真顿时怒火中烧,她从啤酒箱里拿起一个酒瓶,“咣当”一下在箱子边沿敲碎。
“真真!”
任真握着半截瓶子冲了出去,高远赶紧把任妈从地上扶起来,旁边一个相熟的食客接过任妈的手,高远跟在任真后面冲了出去。
雨还在下,饺子馆外的街道到处是水坑。高远截下了情绪激动的任真,拽住她的手:“你要干吗?”
“我今天必须跟他把账算清楚!你别拦着我!”
高远看见她的虎口处被碎玻璃割伤,正在往外渗血,沉声道:“别去了。”
“你让开!”
“你听点儿劝行不行!能不能理智一点儿!”
高远抢下她手里的半截啤酒瓶摔碎在地上。
任真情绪激动道:“为了这房子,已经闹了三年了,每天鸡飞狗跳的,我受够了!我不想要这样的爸爸,也不想要这样的亲戚!你看见我妈什么样了没有?我今天非得做个了断!”
“你就算今天戳了他,这事就算完了吗!就能解决了吗?”
任真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她心中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就看着他闹,就忍着吗?我知道我爸不对,成天游手好闲,我妈一天包一袋面,就为了赚几个钱,这个家没有支柱,是不是任谁都可以对我们指手画脚,随便欺负我们!”
高远看着她。
任真继续哭着:“我不过就想考虹安医学院,当个医生,在饺子馆附近上班,让家里日子能好过点儿,让我妈跟别人介绍自己女儿时腰板硬点儿,底气足点儿。我知道我很差劲,没做到!分数不够,我爸走后门都被人骗!我跑到这么个班,我就得在这烂泥一样的生活里爬吗!”
高远心疼地看着任真:“你可以不这样的。”
“我能怎么办?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这儿就是我的家,我还能怎么办!?”
“考出去,离开这里。考到任何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变成你想成为的样子,到那个时候,这些人,这些事,就一个也不会伤害到你了。”
任真愣住。
高远继续说:“到那个时候,你不需要谁当你的支柱,你就是你自己的支柱,自己的家。让这些烂在泥里的东西继续烂在泥里。”
任真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大受震动。
饺子馆里,任妈头上贴了纱布,正和几个人一起在打扫,把摔坏的桌椅扶起,将东西归置回原位。
饺子馆外,雨还在下着,高远和任真坐在门口屋檐下,高远帮任真在虎口上了药,然后包扎。他将任真的袖子往上拉了拉,不经意看到任真的手腕处露出一道红色疤痕。高远愣了一下。
任真赶紧缩回手,将袖子拉了下来。高远没说话,他将自己的手腕露出来。任真看到他的手腕上有好几道深色的疤痕,这让她感到十分意外。
高远看着她,平静地说:“都会过去的。”
两人不再说话,任真沉默地看着高远将她的伤口包好。
高远道:“知道我难过的时候都干什么吗?”
任真摇摇头。高远起身,拿起饺子馆门口的两个蓝色水桶,走回任真面前。他把一个桶子扣在任真头上,另一个桶子扣在自己头上,走到雨里,对任真喊道:“你试试!”
高远拉着任真走进雨里。任真的眼前是一片蓝色,耳边萦绕着雨滴啪啪打在桶子上的声音。她心中忽然感觉到难以描述的平静,仿佛外面的一切纷争都与她无关了。
任真闭上眼睛听着雨声。她在雨里静静转着圈。
店里,任妈望向外面,看见两个孩子头上套着桶子,站在雨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高远推着车将任真和任妈送到了小区门口。任真对高远说:“我们家到了,你回去吧。”
高远点点头:“跟你妈好好休息。”
“嗯,今天谢谢你。”
高远和她们挥手道别,骑车离开。
母女俩一个额头贴着纱布,一个手上缠着绷带,相互搀扶着走向楼道口。
任妈问任真: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任真扯了个谎:老师今天有事,让我们回家自习。
因为下雨,楼道里漆黑一片,任真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只觉得软绵绵的。
“什么东西!”她惊叫道。
声控灯亮了,只见一个人横在地上,忽然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呻吟,是任永庆醉醺醺地躺在楼道口,手里还拿着半瓶酒。
任妈气愤地吼道:“任永庆,你想吓死我娘俩啊!又喝多了?”
“喝……了一点儿。”
“你这一点儿是拿桶装的吧……有事吗?”任真忍住一肚子的气,无奈地看了任永庆一眼,拿出钥匙开门。
任永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喊任真,拎起身边的两个麻袋要给她看:“真真,你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外面买都买不到的……”
任永庆献宝一样地打开一个麻袋,袋子里猛地扑腾出一只活鸡。任真没有理他,径直走进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任妈却被吓得一激灵:“哪儿有你,哪儿就鸡飞狗跳,一秒钟都不得安生!带着你的鸡,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以后别来了!”
任永庆把鸡按回麻袋里:“我不,我要回家!”
任妈挡在门前:“这儿没你的家!”
任永庆浑身酒气地往门里挤:“你有没有良心!这是我家,凭什么不让我回!”
他此时才注意到任妈额角的纱布:“这是咋弄的?撞电线杆了?”
任妈冷笑:“今天你侄子打到饺子店了!嫌你争房子,将气撒到我们娘俩身上,把店里给我砸得一团乱!”
任永庆气得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什么?他敢!”
任妈挥着手赶他:“我现在不想跟你多说话,一句话也不想说!我都不想看见你这张脸!别喝了酒在这儿借机撒酒疯!”
“那你也不能不让我进屋!”
“任永庆!我们娘俩刚回来,又挨了顿打,真真要不要吃饭?要不要看书?要不要复习?你能不能让我们俩安静安静?你在这里闹得左邻右舍都鸡犬不宁,你到底要干吗!?”
任永庆酒劲未消,将麻袋放在脚下,直往屋里钻。
任妈将任永庆往外推,任永庆死死抓住门框,用身子顶着任妈要往屋里硬挤:“真真,真真……让爸爸进去!”
任妈用力推着他:“你出去!”
“爸爸在呢,让爸爸看看,伤哪儿了?兔崽子,敢动手打我女儿!”
任妈跑到任永庆身后把他往外拽,任永庆一只脚踏进门里,一只脚抵着墙壁,双手抱着门。邻居们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见这情景,纷纷摇头。任真觉得丢人,忍无可忍地冲他们大喊一声:“别闹了行不行!丢不丢人!”
刚走上来的郝楠,斜背着包站在楼道口,被任真这一句震住了。看见任真转过头,他赶紧冲她尴尬一笑,挥了挥手:“哈喽?”
“你怎么来了?!”
四人面面相觑。此时,任永庆脚下的鸡忽然从麻袋里露出脑袋,一脸惊恐地四处打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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