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1/2)
第4章 满目山河空念远
沈福轻踱进沈伯允的书房,叫了声“大爷”,然后毕恭毕敬地把一封信放到他书案上。
“没人看到吧?”沈伯允问。
沈福道:“没人。我等二爷离开后马上就拿过来了。锦盒还留在原处。”
沈伯允点点头,示意他下去。
打开信,里面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的话语。看到这句“先自少年心意,为惜人娇态,久已愿成双”时嘴角闪出一丝讥笑,这是沈仲凌向她表白心意吗?可笑世间,无以为业,何能有家?!他倒要瞧瞧他们是不是果真人生只有情难死!
抬手将信燃了,那纸一入火中,瞬间成灰,纷飞风中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沈伯允慢慢转动轮椅去厢房里。亚修已然睡着,梦里犹自带着几声委屈的抽泣。绣文见他进来,怕儿子又要挨打,慌得站起来。
沈伯允却轻轻挥挥手。绣文见他面色淡淡,不似还有气,便放下心来。
他转到床前,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肿胀还没消下去,被人这一摸,大概又疼了,却没醒来,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他低声细语:“爹对不起你。”绣文也没听分明。
第二日清早,凤竹拿了药去给婉初换药,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地上放着的锦盒。她捡了起来,推门进了婉初的房间。
婉初已然起床,望着窗外春色,脸上一片迷茫。
“小姐起了?刚才听福伯说二爷去通州治军了。”凤竹把药放下,倒了杯茶给她。
婉初接过茶胡乱地“嗯”了一声。
“二爷昨天没来吗?”凤竹问。
“来了,我怎敢见他?怕是他要猜疑我又在耍性子了。”婉初无奈地笑了笑。
凤竹莞尔一笑,将锦盒摇了摇:“那这可就是凌少留下来的了。”说着把锦盒递给她。
婉初接了打开,里头躺着一串紫玉手链。一半是紫玉珠子,另一半是镶了钻的白金镯子。婉初戴在手上,很是合衬。
凤竹看了忍不住说:“二爷好眼光,这个款型又时髦又好看。”
婉初掩唇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强忍着疼,起身坐到桌前,提笔斟酌了半晌,写了封信。写好、封好了便交到凤竹手里:“等下帮我送封信。”
凤竹低头一看,收件人是沈仲凌,少不得又打趣了她几句。手脚麻利地给婉初换上药,拾了换洗的衣服,凤竹便出去吩咐下人给婉初备饭,在前院里正好遇到沈福。
“福伯,今天这样早?”凤竹笑嘻嘻道。
沈福见了她也是慈眉一笑:“丫头来给婉小姐传饭?”
“可不是!不过,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凤竹调皮地把手里的信在他面前挥了挥。
沈福瞧见信上的名字,便说:“这是婉小姐给二爷的信吧?”
“可不是!昨天小姐受着伤不敢见二爷。怕是体己话一句都没说上,这不早上忍着伤写的信。”凤竹道。
“这样吧。我正要去军部,听说后面还有一些辎重要运到通州去,我把信给你一同送过去,也省得路上耽搁。”
凤竹顿时喜上眉梢,把信往沈福手里一放:“那正好!怕是二爷也等着信呢。”
沈仲凌这一走便是七日。七日里没接到一通电话,也没瞧见一封回信。
背后的伤渐渐结了痂,开始的疼渐渐变成了微微的痒,是不能碰触的所在。无害的细痒下头是刺骨的疼。
婉初的心,从开始的欢欣渐渐往下沉。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沈仲凌就算公务繁忙,也不至于一通电话都不打。她下沉的心又提了上来,这样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
她有心去找沈伯允打听打听,但连日里也没见着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问绣文,绣文只说军部里出了什么事情,沈伯允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家了。
婉初的心越发惶恐起来,找凤竹要来了近两日的报纸,才看到报纸上赫然的四个大字:“通州兵变”。
这四个字看得婉初胆战心惊。往下看去,通州统领马占觉兵部哗变,将京州军新任监军沈仲凌困在了通州城里。如今已然是第三日了,西边一线已然戒严,商旅不通。
婉初的心就沉了下去。她不敢想,怎么突然就成了这种境况!慢慢地,又自责起来,早知道当时就是再疼也拼着见他一面。这样慌乱了几刻,她强敛住心神,觉得有必要亲自去打听一下才能安心,于是让凤竹叫了辆黄包车匆匆去军部。
婉初是第一次来京州军部,却也能感觉出紧张的氛围。来往巡逻的士兵穿梭不停,军部前也设了几道路障。黄包车夫嘟囔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加了这样多的岗哨?”
婉初付了车费,独自来到军部大门,还没靠近已然被士兵拦下。
那士兵看她是位娇滴滴的小姐,穿着淡紫色锦绣斜襟春衫,袖边绣着白色繁复的萱草纹。少有年轻的小姐穿得这样不应时。但是她的容貌清丽,竟也觉得合衬柔美。言语里也不自觉地放轻了语调:“小姐,军部重地不能随便进入。”
婉初从手包里拿了两块银圆出来,放在他手里,声音也是掐得出水的娇柔:“烦请兵爷帮我通报一声,我有急事见参谋长。我姓傅,是参谋长的亲戚。”
那士兵笑了笑,又把钱推给她:“傅小姐您不需要这样,我去帮您通传就是。”
傅婉初见状倒是有些羞赧,谢了他便在门口等着。
半晌,那士兵回来,正色道:“傅小姐,参谋长早上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您换个时间再来?”
婉初的脸上一阵失落,可她却不敢离开。谢过那个士兵,便退到稍远的路口,她觉得如果今天不能问个清楚,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安心回去的。
一直到日头偏西,婉初依旧徘徊在那里。看往来穿梭的汽车,却没有一辆是她熟悉的那个牌号。
双腿已然发麻,因为一天没吃东西,头也开始晕沉沉的。在她快要晕倒的时候,突然看见一辆黑色的雪佛兰驶过来,看那车牌正是沈伯允的车。婉初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司机不料半路会有人冲出来,忙刹住车。车到婉初身前,她也才是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车里头坐的却不是沈伯允,下车的是沈伯允的副官董复城。董复城去过几趟沈府,也是见过傅婉初的。他只见她平日里端庄冷持的样子,今天却有些神情恍惚,心里就猜着了几分。
董复城下车后忙过来看她:“傅小姐,你有没有伤到?”
傅婉初也是认得他的,摇摇头,急急道:“董副官,我找参谋长。”
婉初一身锦袍,长裙及地,粉黛不施却另有一种颜色。经过的军官们都回头瞧她。婉初早习惯这样的目光,或是为她的容貌,或是为她的衣着,早也就见怪不怪了。
董复城见周围人把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他是知道婉初的身份的,怕怠慢了她,于是将她让进了沈伯允的办公室,抱歉地说:“参谋长在督军行辕,还没回来。等处座回来,我就请处座给您打个电话。”
婉初哪里愿意回去等,摇摇头,继而问他:“董副官,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在这里等参谋长?”
董复城看她形容坚定,也不好拒绝,便请她坐下。自己退了出去,找了个秘书给她上茶。
茶添了几道,还没见沈伯允回来。婉初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门口脚步声零乱,渐近、渐远,渐远又渐近,终是没人进来。
本是阳春三月的天气,有风从垂重的暗地鸢尾大窗帘吹过。原是傍晚的轻风,婉初却觉得出冷意来。
她坐得双腿有些发麻,这才站起身走动一下疏松筋骨,目光四下里打量一番。
沈伯允是个谨持克己的人,办公室里也少有古董摆设。唯一称得上珍贵的应该就是桌上一件乾隆御制的掐丝珐琅笔洗,这个笔洗曾是婉初父亲的珍爱之物,后来送给了沈老爷子。
婉初不禁觉得好笑,当年父亲视若珍宝,听说沈老爷子也珍重非常,藏于书房内,不许任何人碰触。可到了沈伯允这里,就这样随便地摆在书桌上,看样子并不十分看中。
可见,在自己这里宝贵的东西,在别人那里也许就是不值一文。
婉初抬头看见办公桌后面挂着一张地图,硕大广袤的国家,四分五裂的疆土被不同的颜色标注着。
傅婉初走上前细细观看,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这就是男人们的万里江山,这就是男儿心中的珍宝。手指在通州的位置上久久停留,可于她只是“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沈伯允万万没有料到傅婉初会出现在军部里。他从督军行辕一回来,董复城跟他汇报了新收到的军报,最后才想起来:“您府上的婉初小姐找您。正在您办公室候着。”
沈伯允稍一沉吟,接着就闪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她终是沉不下心主动找来了。他并不是对她有多大的偏见或者厌烦,他也承认,婉初相貌出众,性子柔和、沉静,却有一股执拗。她和沈仲凌是相配的,但是不合适。
沈仲凌也是个性子沉静温和的,但这样的人就该娶个果敢强硬、好强干练的女子。那样才能推着他往权力的巅峰走去,而不是拉他一同沉入英雄气短的温柔乡。
沈伯允觉得弟弟的天资在他之上,他缺的,只是一个能挖掘他潜力的人。而傅婉初,无疑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哪怕他忤逆沈老爷子曾经的嘱咐,哪怕他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他也不能让弟弟的前程毁在傅婉初的手里。
女人的爱又能有多伟大,又能有多真心?当初他们也是浓情蜜意,当初他们也是海誓山盟,当初也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后来呢?还不是海誓山盟转头空。当他被截断双腿的那一刻,当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也把情爱从身体里生生截去。女人嘛,还不是爱你青春年少,爱你家世显赫。当这些都不在了,她还爱你什么呢?容貌会老去,身体会衰老。只有权力,握在手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全心全意地属于你自己。
他自己有这样的遭遇,他觉得不能再让沈仲凌也走一趟,所以,若情丝难断,他就帮他断!
推开门进去,沈伯允就看到婉初站在地图前。身段袅袅婷婷,风一吹来仿佛都要被吹走一样。那样的娇俏小姐。
“婉初,怎么突然来了?”他轻声问。声音嘶哑,显然是没休息好。
婉初回过身静静地盯着沈伯允的脸,他平静的脸上一丝的担忧、一丝的惊诧都没有。
“通州,到底怎么样了?”她攥着手里小小的手包,指节发白。
沈伯允了然一笑:“看了报纸?如报纸所说,通州被围了。”
“仲凌他现在怎么样?为什么不发兵?”
“情况不明。通州统制把通州围了个滴水不漏,里面的消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情况应该很是艰难。通州的军粮本就缺乏,估计也就能维持几日。若军粮一断,保不准又是兵变。内外交困,仲凌的境况很危险。”沈伯允陈述得很是冷静,仿佛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不发兵救他?”婉初听到此处,眼眶有些红。
“无兵可发。”沈伯允无奈地耸耸肩,“我猜仲凌也应该给你透露过一二。你当马占觉真是因为短了他几月军饷就兵变吗?他早就暗地里勾结了左家军,军饷不过是一个借口。我若出兵,京州城就成了半个空城,不出几日,就是京州军改名易姓的时候了。”
婉初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接下来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空白。强稳住心神,她颤声道:“仲凌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这样忍心?”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这就是军人的归宿。你当通州城里一团守城的子弟都没有亲人吗?你当我忍心吗?”沈伯允声音低沉,虽然是在说这样的状况,却没有半点慌乱。
傅婉初忽然就清醒了,心里的一个光点越放越大,越放越大,刺得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半晌,睁开眼睛,眼神里就多了一丝隐忍坚定。
“大爷如此镇定,定然早就有解困的法子了吧。”
沈伯允突然笑了起来:“我听父亲说,婉初你自小就聪慧,看来你果然是个通透的人……现在只要梁世荣出兵,通州解围不过日夜之事。”
婉初讥诮地冷笑道:“梁世荣是一方土皇帝,出兵通州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你当真看中了梁小姐哪里呢?大爷想的,不过是梁家的枪火和银圆罢了。他缺地盘,你缺钱和武器,可真是天作之合!你不过是用弟弟的命来赌,用他的命来逼迫我。大爷,你真是忍心。”
沈伯允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只是一刹那,快到婉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们不过是在比耐心,看谁沉得住气。但是今天,婉初的到来,沈伯允觉得自己是将要赢的那一个。
“似乎,是我应该问你,你忍心让仲凌葬身通州?只要你愿意退婚,仲凌娶了梁莹莹,梁家出兵出力,名正言顺,既解了通州之围,又能让京州军异军突起。梁家子嗣单薄,只这一个掌上明珠,现在谁人不觊觎梁家女婿的位子?偏又这么巧,梁小姐对仲凌心有所属……婉初,你为什么不能顺水行舟,而非要逆流而上?”
一瞬间,婉初脑子里闪过那天夕阳下并肩的两人,郎才女貌,沈仲凌和梁小姐果然是一对璧人。
可不是这样的啊。他们呢,他们那些又算什么呢?她总是不信沈仲凌是这样的人,可她也不是纠缠不清的人。她只是等他一句话,如果他不放弃,她便不放手。
她记得父亲在临终前的信里说过的,仲凌当是可托付终身的人。那时候她尚不觉得,可四年相处下来,那些个鹣鲽情深,那些个举案齐眉,那些个情意款款,让她觉得沈仲凌果然就是一个可托付的人。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牺牲弟弟的幸福,换你官位亨通?”婉初盯着他,冷冷地问。
沈伯允却是惨淡地笑了几声:“我的官位亨通?婉初,你错了。不是我的,是仲凌的。你看我这样一个残废,我为的是自己吗?为的是仲凌。难道你想看着仲凌一辈子围着你转,碌碌无为地在军中混个闲职?”
是的,“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婉初冷笑道:“你不是为仲凌,你到头来还是为你自己,把仲凌变成你的一部分,完成你所谓的雄心壮志。你有没有想过仲凌他想要什么?他为什么不能有简单的幸福?”
沈伯允仰天大笑,那笑冰到了婉初心底:“家国不在,个人何谈幸福?更何况,谁不是有所牺牲?谁说相爱的人一定能白首同所归?我都能牺牲自己,他为什么不可以?男欢女爱,本就是生活的调剂,不是全部。”
“婉初,我劝你,不要再攀住仲凌。就算你们现在似乎是浓情蜜意,谁知道以后呢?人能有多长情?痴情如你阿玛,到头来还不是移情别恋,让你们母女远走天涯?退一万步,你若死心塌地爱仲凌,便就是做偏房又何妨。你母亲当年千里远嫁,也不过是为做妾……婉初,只要你今天点个头,放了仲凌,不出几日,仲凌就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不然,再过六天,通州城内兵粮用尽,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婉初的手紧握,指甲都嵌入了肉里。那一句“你母亲当年千里远嫁,也不过是为做妾”像心底星罗棋布的暗箭,顿时射得她千疮百孔。我不信命,我偏不信!我不信到头来逃不过母亲的宿命!
她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大爷,我就是不信,除了梁世荣,再没有能救仲凌的人。”婉初的话冰冷而决绝。
沈伯允耸耸肩:“那好,不如你就赌一把。”
婉初凄切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董复城见傅婉初失魂落魄地从沈伯允的办公室里出来,双眉簇在一起心事重重的,却别有一番令人怜爱的姿态。他也忍不住上前劝一句:“婉小姐,你不用太担心。处座总会想出解决的法子的。”
婉初听他那样一说,便是凄然一笑:“谢谢。”怅然离去。
董复城望着她的背影,只能长叹一口气,转身敲了敲门,听到沈伯允说“进来”,才推门进去。
沈伯允也是眉头蹙在一起,拇指和食指对在一处捏着眉心。董复城怕他忧心通州的军况,便说:“处座,要不要我去请梁世荣出来和您吃顿饭?或者电请大总统出面调停?”
沈伯允摆摆手,面上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缓缓道:“不急。”
等等看。他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而有耐心的,不止他一个。
镏金的留声机里放着昆剧大家慕小尘新出的唱片,梁世荣一只手捏着雪茄,另一只手跟着打着节拍,不远处茶几上一杯大红袍冒着氤氲的热气。他眼睛眯起来,极是享受这样的宜人时光。
突然,手里的雪茄被人抽了去,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说了多少次了,抽烟对身体不好!”
梁世荣睁开眼睛,看到梁莹莹嗔怪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摸摸溜圆锃亮的秃头,哈哈大笑:“莹莹啊,女人啊还是少管些男人的事,不然哪有男人要你?”
“我为什么要男人要?这世上只有我要不要男人,没有男人要不要我。”梁莹莹边说边把雪茄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梁世荣又是哈哈一笑:“果然是我梁世荣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
梁莹莹受了他恭维,扬起下巴笑了笑,随即在他边上坐下,随意翻着茶几上的报纸。
“不是有舞会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梁世荣问她。
“总是舞会,我已经厌烦去了。那个潘冠林总是缠着我,烦着呢。”梁莹莹没好气地说。
“潘冠林?那不是法务司长的儿子吗?这样的人你都看不上?”梁世荣故意打趣她。
梁莹莹又是一嗔:“京州城里我能看上的有几个,您还不清楚?”
梁世荣伸手一指报纸:“可是你看上的那个现在被困着呢。”顿了顿,看梁莹莹还在仔细地浏览报纸,梁世荣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便问她,“今天报纸说什么?”
梁莹莹头没从报纸里抬起来:“还不是那些通州被围、政府改选、物价飞涨什么的,要不就是些上流社会的风流韵事。每天都差不多。”说着把报纸一合,盖在茶几上。
“沈仲凌好像被围了好几日了吧?他哥还真沉得住气。”未几又斜睨她,“莹莹啊,你当真是中意沈家那个小子的吗?也不见你着急,你要是来求爹爹,爹爹马上就去救那小子。”
梁莹莹一笑,支着下颌望着父亲:“有什么好着急?着急又怎样?人家不来求我们,难道我们自己要巴巴地求他们不成?爹你不是总说,谁能沉住气,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吗?”
梁世荣又是一阵大笑:“把你生成姑娘,真是委屈你了。不过对着男人嘛,该强的时候要强,该示弱的时候,还是得示弱。”
“像你的那几个姨太太?我才不要!”梁莹莹的话刚说完,就看见四姨太端着煲盅尴尬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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