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大唐狄公案肆(44)(1/2)
第191章 大唐狄公案·肆(44)
“有一天,我在市场里遇到大太太的丫鬟,她说我有个不忘娘家的妹妹真是运气好,说她每隔六七天就回家看父母。我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因为我妹妹大半年都没回过娘家了。后来她倒是真的回来了。她怀着孩子,不是莫将军的。我带她去找接生婆,喝了各种各样的药都不顶用。后来她生了个女孩,对将军说小产了,然后把那孩子扔在了街上。”
“她就是那么个人!”黄掌柜愤怒地喊道,“一个没心肝的雌狐狸!”
“她这样也是出于无奈,也很伤心!”他的妻子反驳道,“她怕孩子受凉,用番红染的黄毡子把孩子包上。那种毡很贵的,佛教徒用来……”她看见狄公惊诧的神色,赶忙说,“真对不起,小弟,到底不是什么高兴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还……”她开始哭泣。
黄掌柜拍拍她的肩膀:“算了,今天过节,别哭了!”他对狄公说:“你看,我们自己没有子女,说起这事儿,她总要掉泪!唉,长话短说,莫将军发现了。听他的一个轿夫说,老头儿大叫大嚷,说要把她和那男人拖到大堂上,用自己的剑砍掉他们的头!她上吊了,将军没能砍掉她情夫的头,因为第二天圣上的兵就到了,他们砍掉了他的头!这世道真怪!咱们再喝一杯。来,你也喝一杯,老婆!”
“她的相好是谁?”狄公问道。
“她从来没跟我说过,”那女人擦了擦眼泪,“只告诉过我,那是个很有学问的贵人,可以进出将军府。”
“真庆幸我选对了人!”黄掌柜高声说道,他的脸色开始泛红,“我的老婆很勤快,收些针线活儿做,这样能勉强糊口!不过,男人的事她一点也不懂。听着!要我停付行帮会费!我说,不行,把冬衣卖掉!一个人要是没有归属,他简直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我也没说错,贤弟,你那匹布够我们体体面面穿上几年!柜台后站个衣帽端正的人,生意也好做!”
狄公吃完了米饭,对那女人说:“大姐,明天拿着我的名刺到衙署的后门去。我跟那里的管家有生意来往,他会帮你在那里找针线活儿做。”说完,他站起身来。
黄氏夫妇一再挽留,可他说要去赶渡船过河。轿夫把他引到小茶馆门口,小轿就等在那里。他坐在轿里回到大街上,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在街角,他付了轿夫的钱,然后步行回衙门。从边门进去时,他听看门人说罗县令在主楼底层的休息室里。显然,书房的诗会尚未开始。狄公快步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他从抽屉里取出玉兰的卷宗,站在桌子边上从卷宗里翻出那封匿名信的抄件,信的内容是向县令告发白鹭观的桃树下埋着死尸。然后他从衣袖里抽出控告莫将军的那封匿名信抄件,把它与前一封信摊在一起。他慢条斯理地捋着黑胡须,把两封信加以比较。两封信的抄件都是文案馆书吏的笔迹,可是文章的风格能显示它们是否出于同一人之手。狄公疑惑地摇摇头,把两封信都揣进袖子里,朝主院走去。
罗县令坐在一张散放着纸张的茶几边上,噘着嘴,手里捏着一支毛笔。他抬头一看,急切地说:“狄兄,我在挑选和修改自己的近作。你看,邵学士会赞同这首叙事诗的重复韵吗?”他刚想把正在修改的诗篇背给狄公听,狄公赶忙阻止他:“下次再说吧,罗兄!我发现一件离奇的事,要告知你。”狄公面对罗县令坐下,“我说得简单些,因为你马上要去书房。快到申时正了。”
“噢,不不,老兄,时间很充裕!在院子凉棚里的午膳拖了很长的时间!张兰波和玉兰都作了几首诗,大伙儿又议论了一番,喝了不少酒!饭后四位客人都到房间睡午觉了,一个也没见起来呢。”
“那好!这么说,他们都没出门,你也不必派人跟踪他们了。告诉你,宋书生的母亲就是莫大凌将军的小妾。后来她与一个不知名的人通奸,他们的私生女被扔掉了。那孩子就是红,看守黑狐祠的姑娘。”
狄公看着罗县令一脸的惊异之色,抬抬手又说下去:“那孩子是用一块番红染的黄毛毡包着的,捡来的孩子往往看当时身上穿什么就起什么名。这就是说,红是宋依文同母异父的妹妹,所以宋依文对红说他不能娶她。这也说明红的父亲和杀害宋依文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莫将军被抓起来之前曾对他的小妾宋氏说过,他已经发现宋氏与他一个朋友的奸情,还说要亲手杀死他们两人。宋氏听后旋即自缢,第二天莫将军就出事了,没能干掉宋氏的情夫。”
“老天!你在哪儿发现这么多情况的,狄兄?”
“主要是在你的文案馆里。宋依文显然认为他母亲的情人写匿名信诬告莫将军反叛罪,这样便可阻止将军控告他是奸夫。在前一点上,宋相公错了。我查过文案,相信莫将军是有罪的,而且宋氏的奸夫也参与了阴谋。在第二点上,宋依文的看法完全正确。那奸夫确实写了那封匿名信,因为他知道监察御史可能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查到莫将军头上,而他要莫将军在一开始调查叛逆案时便被抓起来,这样就无法对他采取行动了。”
罗县令举起手:“且慢,狄兄!如果莫将军确实犯了谋逆大罪,为什么告发者还要杀掉宋依文?那家伙揭发了一个叛贼,功不可没啊!”
“罗兄,那个人一定身居高位,所以无法担当通奸的罪名。还有,他一定也是莫将军叛逆团伙的,不然他不会知道皇九子写的那些信藏在何处。这也是尽管那时官方颁赏告发者,他不站出来的原因。”
“我的天!那家伙是谁,狄兄?”
“我看,必定在你的三位客人之中,邵学士、张兰波和如意法师。别,别说不敢苟同!我有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必是这三人中的一个。我让红告诉我们是谁。尽管她父亲去看她时总是遮着脸,但我相信她能从声音和身材上认出她父亲。”
“狄兄,你说,如意法师总不会是真的吧,哪个女人会找这么个丑男人当情夫呢?”
“罗兄,这个我倒说不准。宋书生的母亲脾气乖张,她娘家的人说,是一只淫荡的黑雌狐狸附其身上了。不管怎么说,一个脾气乖张又失意落魄的女人,是很有可能被法师那种特有的丑陋长相所吸引的。须知,她进莫府时还不满十七岁,莫将军却已年近甲。再说,如意法师生性刚强专横,很多女人都容易对这种男人动情。待会儿在诗会上,你可想法子问问张兰波和如意法师,当年莫将军受审时他们在不在金华。我们知道那时候邵学士在这里当刺史。能把你的管家叫来吗?”
罗县令击掌唤来书童,吩咐他去找管家。狄公继续说道:“罗兄,我还想请你查一下,今春玉兰在白鹭观出事时,咱们这三位客人中有人在湖滨地区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狄兄?”罗县令很惊奇。
“因为在审理玉兰一案时,官方的依据也是一封由一个有学问的人写的匿名信。罪犯总是爱用同一种手法。在莫将军叛逆案中,指控信虽然无误,可是在控告莫将军的同时,匿名信作者达到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阻止莫将军对他的奸情采取行动。如今,十八年过去了,那个大文人也许还会用匿名信的手法来揭发另一起案情,也就是玉兰的这个婢女凶杀案,也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看到管家进门,狄公止住了。
狄公取过罗县令的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陶器商黄掌柜的姓名与地址,又加上“宋良”这个名字。他把字条递给管家,对他说:“一个姓宋的女人明天上午会拿着宋良的名刺到府上后门。罗大人要你在府上给她找些女红做。她来时,你留她聊一会儿,我们也许要见见她。好了,去把高师爷找来。”
管家深深地作了个揖,走出去后,罗县令不满地问道:“你说什么宋良,他是什么人?”
“实际上就是我,”他简要地向罗县令介绍了走访黄掌柜的经过,最后说道,“他们夫妇都是本分人,没有子女。我心里盘算着给你提个建议,等红的身体完全康复后,把她寄养在他们家里。现在我该去接她了,跟你的师爷一起去。”他从衣袖里取出那两封匿名信交给罗县令,接着说,“这是两封匿名信的抄件,你是研究文风的专家,拿去好好读一下,看看有没有迹象表明这两封信出自同一人之手。快!把信塞到袖子里去,高师爷来了!”
高放进门行过礼,罗县令对他说道:“高放,你陪狄大人到南门附近的黑狐祠走一趟。我决定把那块荒地清理出来,第一步就是必须把那个看黑狐祠的傻姑娘挪出去。”
“高师爷,咱们坐衙署的大轿去,”狄公补充道,“郎中和女管家坐轿跟在我们后面,我听说那个姑娘病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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