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大唐狄公案叁(6)(1/2)
第106章 大唐狄公案·叁(6)
狄公入座后,怒目圆睁,厉声向公堂内聚集的众人道:“既然本地百姓对本县办案如此感兴趣,那本县欲趁此机会警告本地百姓。本县知晓浦阳县内有些居心不良之辈,正在散播谣言,恶意中伤、诋毁晋慈寺。本县须提醒诸位,依大唐法律,凡传播流言及无端诽谤者,皆须受到严惩。”
此后,狄公传那些因土地纠纷而上告的人上堂。狄公了点时间处理此案,可他对半月街凶杀案未置一词。
下午的堂审快结束时,不知何故,公堂门外忽地人声鼎沸。
狄公将视线从文案上移开了,抬头见一老妇正竭力拨开人群,欲上公堂来。狄公对衙役班头做了个手势,班头遂带着两名衙役将那老妇带到了狄公案桌前。
书吏俯身在狄公耳边轻声道:“大人,这是个疯女人,数月来,她一直不停地打扰冯大人,所上告之事又都属臆测。大人不妨将其赶出公堂。”
狄公默不作声,只是当那老妇走至案桌前时,方以犀利的目光望了她一眼。老妇年过半百,行走不便,拄着根长拐杖。虽说身上的袍子甚为破旧,可缝上了整齐的补丁,很是干净,脸相看着也甚为高贵。
当她欲下跪之际,狄公向衙役示意道:“年老体弱患病者无须在本县面前下跪。这位老妇人,你还是站着吧,报上你的姓名、籍贯,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老妇人深施一礼,以很难辨析的语音说道:“老身夫家姓梁,娘家复姓欧阳。丈夫名唤梁皑丰,生前乃一广东行商。”说至此,她哽咽不已,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虚弱的身子因哀恸而颤抖。
狄公因其说的是拗口难懂的广东方言,又因那老妇身子不佳,三言两语没法道清事实,遂对那老妇人道:“这位妇人,本县不欲让你在公堂上站立过久,还是在书斋内听你细说原委吧。”狄公转身,对站在他椅后的洪亮道:“将这位老妇人带至小客厅,叫人给她沏杯茶。”
老妇人被带走后,狄公又处理了些日常公务,方才结束了下午的堂审。
洪亮在书斋内候着狄公。
“大人,”见狄公入内,洪亮道:“那老妇瞧上去心智有些失常。她饮了一杯茶后,心里稍稍明白了些。她告诉我,她全家长期蒙受深重冤屈,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且开始语无伦次。在下擅做主张,派人将您的一位老家人叫来劝慰她,令她平静了下来。”
“洪亮,你做得很对,”狄公道,“我等须待其完全放松之后,再做主张。一般而言,这类人所述的冤情只是心智混沌所致。不过,来县衙申诉之人无非是为了公道,因此,我对案情未加核实之前,决不会赶他们走!”
狄公起身,反剪双手,来回踱着方步。洪亮正欲问究竟是何事令他如此不安,狄公忽地止住脚步,说道:“目下只你我二人,你又是我忠实的随从干办,我且把我对晋慈寺的探察意见告诉你。过来些,别叫旁人听见。”
狄公悄声道:“你也该理解继续探察寺院已毫无意义。一者,几乎无从觅得确凿证据。我对陶干的能力自是放心,可居然连他也未能发现个中秘密。纵令和尚们悄悄干下了伤天害理之勾当,你也别指望那些受害者会站出来指控他们,那样的话,妇人们不仅自己抬不起头来,还会让她们的丈夫蔑视她们,并疑心生下的孩子究竟从何而来;二者,还有更要紧的理由。我告诉你,你千万不可透露半点风声。”
狄公在洪亮耳边低声道:“最近我从京城听到些令人不安的消息。看来佛教势力已越来越强,甚至深入内廷之中,连宫女等也崇奉佛理,圣上也为那些僧人所迷惑,对那些无稽之谈甚为热心。京城白马寺的方丈近日奉圣旨入宫,被封大国师尊号,与其同党们正渗透朝廷各个重要部门,其耳目爪牙遍布各地,朝中之忠臣俱担心不已。”
狄公浓眉紧锁,仍轻声继续道:“眼前事实既为如此,如若我开堂盘问晋慈寺僧众,其后果会是什么,你该明白。我等面对的绝非一般犯人,而是一股强大的势力。须知,众佛徒顷刻间将站在晋慈寺方丈一边,甚至在朝中引发轩然大波,上下打点贵重礼物,影响所致,遍布京城。纵使我能提供无从辩驳之证据以了断此案,可我早就被发配至边关的偏僻任所。更有甚者,可能为人诬告,被带上囚车押返京城。”
洪亮悲愤地说道:“大人,照您的意思,我等真的无能为力了?”
狄公神情黯然,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如若此案子的发生、解决,罪犯的擒拿以及断案、判决在同一天便好了!但你知道,大唐律令不会允许我等如此随心所欲。即便允许我这么做,死刑还得由朝廷来定夺,但我的奏折通过州府递至朝廷至少也需数十天,这又给了那伙人充足的时间及机会,他们大可设法扣留我的奏折,令此案不了了之,而我也将受到羞辱,遭逢免职。但如今我倒乐意以仕途甚至生命冒此风险,以除去人间之毒瘤,纵令机会渺茫,我也决不放弃。当然,很可能永远不会有此机缘!”
“洪亮,在此期间,我适才所说之语,你切不可透露半分,我不许你再言及此事。我相信,本县衙的衙役中,定有晋慈方丈之耳目,因此,每一句涉及晋慈寺的话都不可再提。现在,你且去看看那位老妇是否可接受询问了。”
洪亮带老妇一同回至书斋,狄公请老妇人坐在自己的案桌对面,那是张舒适的椅子。接着,狄公和蔼地说道:“老妇人,见你如此伤心,本县也很难过。到目前为止,你只告知你丈夫姓梁,还未告诉我更多详情,你丈夫究竟如何死去,你又受了何等冤屈?”
老妇人以颤抖的手,从衣袖内摸出一个光泽全无的织锦包,内中有一卷手稿。她恭敬地双手奉给狄公,期期艾艾地答道:“请大人细读此状子。而今老身头脑已糊涂,没法向您一口气说出我们家遭受的天大冤屈!大人您可以在那份状子中看个究竟。”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又哭了起来。
狄公让洪亮给了她一杯浓茶。他打开织锦包裹,里面有几篇很厚的文稿,因时日已久,翻看较多之故,文稿已发黄。翻开首篇一看,那是篇很长的状子,显系一有学问之人所写,文笔优美,字体隽秀。浏览全稿,狄公注意到,其间详尽叙述了广东两个富有商人的家庭,即梁家及林家的血海深仇。事情起自姓林的引诱梁家媳妇,从那以后,姓林的便残害梁家,掠夺了梁家所有的财产。当狄公阅毕,见到状子上写的日期时,惊讶地抬起头来,说道:“老妇人,此状子乃二十多年前所写!”
老妇人低声答道:“时光流逝,可抹不去林樊的滔天罪行。”
狄公又浏览了其他一些文稿,它们俱是补充有关此案后来发生之事,最近的一份是两年前所写。然每篇末尾,无论之前的抑或新的,均有县令的批复:“言无足据,不予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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