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断绝往来(2/2)
真正的善良,不是表演的道具,而是无痕的温暖。一颗阴暗的心,永远托不起一张灿烂的脸。
短暂的被迷惑之后,颜明月只在鲁青和李依依的脸上,看到不甚高明的演技。
鲁青曾经带着既幽怨又羡慕的表情对颜明月说,“你的工资高啊,也算副总监了,我才那么点工资。”
其实颜明月工作时的工资,相对于她的付出真的不算多。可不管她换到哪一家公司,都会遇到这种事事想跟她攀比的人。
看着还在化妆的鲁青,颜明月心想,你工作两年多了,还被程耳认为仅是一只脚刚跨入这个行业。在h公司也是因为老板对你不满意,你才走的。
并且你所做的客服工作,对于大多数开发商或乙方而言,是最容易替代,甚至可以不需要的岗位。
在工作上,一项仅需一句话就能交待清楚的事情,却以没时间为由,拖到下班才让别人加班,就这样的能力,还敢抱怨工资没我的高?
涂完口红,鲁青又左右侧脸看了看,然后说道,“我们去逛街吧。”
半路上看到一个有点傻里傻气的小男孩,用小推车拉着几打矿泉水迎面走来,他对颜明月与鲁青说,“阿姨,买瓶水吧。”
这个小男孩经常在这个路段卖水,颜明月不久前在网上看到他的故事:家境困难靠卖水补贴家用,别人直接给他钱时他不要,说只想靠自己的能力赚钱。
颜明月停下来正准备掏钱,却被鲁青一把拉走,语气中透着鄙夷,“别买,竟然叫阿姨。”
那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虽然谈吐感觉智商可能有点问题,但挺有礼貌。即便颜明月并不喜欢被人叫老,但叫错又怎么样?
当初鲁青带碧碧跟颜明月一块吃饭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故意喊她“大妈”。照这样说,颜明月是不是该将跟她年龄差不多,但教养极欠缺的碧碧臭骂并暴打一顿?
颜明月又想到刚才在日料店里,鲁青因为上菜慢,对服务员大声呵斥其没素质的场景,服务员兼收银员的小哥脾气是真好,一直未发火。
在马路边的几家服装店里看了看后,鲁青说,“去你家玩吧。”
虽然颜明月向来不喜欢让别人到家里,但两人还是慢悠悠地到了她家。
颜明月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饮料,“喝汽水吧。”
“不喝。”
颜明月还是将汽水罐身洗干净后,放在鲁青面前的茶几上。两人开始闲聊行业内的一些事情,聊到颜明月待过的一些公司经历的事,鲁青不知不觉又将话题转到柯扁台那。
“我去过柯总的公司,放假的时候送我家元宵过去,让他帮我照顾。他们公司做得不错,他买了一辆二十几万的白色越野车。”
说到这鲁青停下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颜明月,仿佛在等着她回应,或是想从她脸上捕捉什么信息。
元宵是鲁青养的小母狗,因为她老公长期在外地工作,特意买给她解闷的。然而鲁青平时下班后的生活很丰富,饭局能排到一个月后的女人,怎么可能寂寞无聊。
看鲁青用一脸了不得的夸张表情说柯扁台买车的事,颜明月心想,你一个虽然工资比我少得多,但平时吃喝玩乐的花销都远比我多的女人,法拉利都坐过了,在我面前描述一辆二十来万的车子时,感觉比法拉利还牛逼,难不成是觉得平时低消费的我,看到一辆越野车就像看到一座金山?还是觉得但凡跟柯扁台有关的所有,就连屁都是香的。
要不要我瞪大眼睛,一脸垂涎的样子说,“哇,好厉害,好了不起哦。”想到这,颜明月心里愈加不舒服,但她并不想说些什么,只是两眼直溜溜地看着鲁青,目光中添了些锐利与戒备。
鲁青见颜明月不回应,又换了一脸羡慕的表情,继续说道,“我一个朋友原来在奥田当客服,后来被柯总推荐到青林苑当策划经理,她说柯总是一个非常好的老板。”
颜明月看着鲁青那说到情深处,显得有些陶醉的神态,心里没有半点认同,反倒把这一整晚经历的不愉快点起了火苗。
“好个屁!他在别人嘴里再好,我只记得他当初是怎么欺负我的。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个鸟人,就是个变态。”颜明月闷声闷气地说,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鲁青听后尴尬极了,脸上显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她瞪圆眼睛,张大了嘴,同时以一声长长的“啊”回应。
“那就是个渣,我以前在奥田的时候,柯扁台一直打压我。他说在公司里有些文案只有他跟我能写,别的文案写不了,可他给别的文案工资比我高得多。更可气的是,别的文案还有提成,单提成这一项就比我的工资高了,而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就相当于是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地吃肉,我却连有汤喝这回事都不知道。我在奥田不只做文案和策划,还要帮别人做设计,做动画,就这样,柯扁台还侮辱我是给多少钱干多少钱的活。”
颜明月带着满腔怒火,骂出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怨气,“还嫌我干的活少呢,不给马吃草,又要让马一天跑一千里,欺人太甚!后来还好几次让别人找我回去,臭不要脸的畜生。”
颜明月骂出这番话时想到了黑力,这公司跟奥田一个德性,都是恨不得对她扒皮抽筋喝血榨成渣的货色。
同在一家公司工作,辛苦的赚不到钱,轻松的反倒赚得不少。冲在前头的那些,都是拿最少钱却干最多活的。这种情况,有问题的不是辛苦的人,而是黑心的人。
而此时,鲁青面对颜明月的这一番愤怒,却显得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副压根不想听的神态。
在听颜明月说出那番话的同时,鲁青一会儿拿起手机像在发信息,一会又将手机当成镜子,对着脸左照右看的。傲慢、轻蔑与心不在焉的表情,同时出现在她那张涂抹了浓脂厚粉的脸上。
颜明月生气之余,感觉鲁青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这已经是完全不尊重人的行为。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颜明月有些怀疑,鲁青像是柯扁台的狗腿子来当说客。你把他说得再好,我只看到和记得当初他是怎么羞辱、打压、欺负我的,他对别人好不好关我屁事!
以颜明月在奥田时对柯扁台的了解,如果他推荐自家公司的在职员工去别处,只有一种原因: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想想这些年,柯扁台通过各种方式出现在自己视线中,当初在奥田工作时悄悄投简历,没有一家公司要她,进大河马是个意外。
在大河马时找工作,因为怕被熊忠知道,刚开始没更新在职公司,简历上最后所在公司是奥田。当时一直没人找她面试,后来亮出在职公司是大河马后,忽然有多家公司主动打电话,颜明月怀疑柯扁台是不是在背后搞鬼。
信任这东西一旦坍塌,就再也修复不回来了,颜明月永远不可能走回头路。回头草不仅硌牙,还可能扎得人满嘴是血。
颜明月对柯扁台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畜生浑身毛孔里都藏着心机与算计,恨不能万箭齐发地射向别人,贱透了。我不是草船,你的贱别往我这发。
见颜明月对柯扁台很抵触,鲁青便换了个话题。
茶几上摆放着一本抄书字贴,鲁青拿起字贴随意翻了翻,漫不经心地问,“抄这个能让你烦躁的心情变好吗?”
颜明月看着鲁青,却不想回应。只是感到莫名其妙,我又没说过我心情不好,我抄书只是为了练字,因为知道自己写的字太丑。仅此而已,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我烦躁了呢?
颜明月不否认平时也有情绪,但会自行调整,从不对任何人诉苦,因为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她知道大多数时候,别人看到她不开心会很开心。
鲁青又聊到黑力的几个人,“我听在总部的朋友说,程耳以前在总部的时候,大老板不喜欢他,所以才到滇市这边来的。程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谭查以前都喜欢过公司的一个女孩子。”
颜明月看着鲁青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人的坏话,心里却没办法感同身受。自己虽然对黑力石城那帮人很讨厌,但你鲁青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如果男女都单身,只要没臭不要脸地骚扰别人,总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程耳平时常给鲁青零食吃,还将自己的滑轮车长期借给她玩,但颜明月已经多次听到鲁青说程耳坏话了。就连锦绣代理的吴陆,鲁青也说这个人品行不好,但说到具体时,却仅是吴陆离过婚,交了个女朋友。
过往的相处中,两人共同认识的人,从鲁青的嘴里出来全是这人很渣,那人很坏。汪笑杉没能力,刘伟很抠门,杜芊芊太自私,史尚飞去高旗家借相机像是两人玩暧昧……
然而鲁青在说所有人都不好之后,转身又跟那些人好得像穿同一条裤衩子,然后继续理所当然地收取别人送的各种东西。这让颜明月想到一个问题,这个女人在别人面前,是不是也会这样说她的是非?
她不知道像鲁青这样的女人,品行能有多好?
颜明月自认识鲁青以来,听到唯一从她嘴里说出来人很好的,也只有柯扁台一个。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颜明月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她究竟还想说什么。她认为柯扁台与鲁青属同类,会随时依据利益需要,灵活调整自己的说辞,哪怕短时间内前后矛盾,也不会有丝毫愧色。
汪笑杉第一次见颜明月时,就说鲁青喜欢耍小聪明,这种看法大抵是跟程耳与刘伟达成一致的。
有的人是出口成章,鲁青则是出口成谎。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颜明月又怎会看不出来,只不过不愿揭穿而已。相处的时间越久,一个人的本性就愈加明显地暴露。
还不知道颜明月已对她极度反感的鲁青,眼睛望向窗外迷离闪烁的灯火,说道,“我好想在竞标的时候讲提案,从来没看到过哪个人讲提案厉害,程耳还有我以前见过的所有老板,讲提案都很一般。”
颜明月只觉得,这言语间的自信弥漫在空气中,轻飘飘的。
鲁青继续说,“深圳有一家公司前段时间挖我,但我只想留在黑力,汪总说她不会长期待在这个地方。”
鲁青在颜明月面前从未掩饰过野心,她觉得自己有希望替代汪笑杉。
颜明月反问她一句,“你觉得有可能吗?”
鲁青道,“没可能。”
不知她最后这句话说得是否违心,也许她心里觉得很快就能了。
颜明月看着鲁青那满脸的憧憬,想起程耳说过鲁青是一只脚刚踏入地产门口的新人。程耳这句话是否带着心机不得而知,但鲁青在专业能力上的欠缺,颜明月早已领教。
论专业能力,鲁青连总监的水平都还远远达不到。也不知她是真的如此自信,还是企图通过对别人洗脑的方式,让人觉得她优秀。然而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毕竟牛逼不是靠吹出来的。
鲁青的长处在于交际,无非是见着男人,能主动喝交杯酒,再不然就来一句“爱你哟”。
以前在办公室,直接伸手摸史尚飞的肚皮,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一个已婚女人的微信朋友圈里,每天都像个阳光单身少女般。平时露胸玩暧昧像个夜场三陪,酒吧、夜总会里的表现远比工作上出色,跟总裁吃个饭立马发朋友圈炫耀,如果凭这些就能上位当总经理的话,只能说黑力的档次太低。
况且,以颜明月的观察来看,黑力石城那边,是不想让分公司的人掌管公司的,怕抢了公司的业务去单飞,郑禾就是前车之鉴。
颜明月此时与鲁青仅隔了一张茶几的距离,但她觉得两人相距越来越远了。
聊到快十一点钟,鲁青起身去卫生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包用过的卫生巾,“垃圾桶在哪?”颜明月告诉她。她又说,“今晚我就住你家了。”
颜明月没吱声,但在心里嘀咕,你今天一整晚都让我不开心,以前还因为我不找男人,质疑是不是同性恋。甚至还抓着我的手,朝你的胸部伸去,难道你以为自己是万人迷,男女通吃?来了月经还不洗澡,我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睡在我干净的床上?
鲁青将卫生巾丢到垃圾桶,手也不洗,就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与提包往门外走,颜明送她下楼,顺便带上垃圾去丢。
颜明月的住处是跃层顶楼套间改造出的其中一套一房一厅。在送鲁青下楼时,经过一个帅哥邻居家,恰巧开着门,鲁青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往屋里看。
这情景让颜明月想起当年在柯扁台公司里,她在网上跟前同事谈事情时,柯扁台在她身后偷窥聊天内容。这种事情她从未刻意去回忆,却常会突然从脑海里跳出来,仿佛是老天爷在告诉她:要记住人渣的嘴脸。
“你怎么这么猥琐?”颜明月忍不住在鲁青身后怼道。
“你才猥琐。”鲁青说完,这才收回身子往屋外走。
送走鲁青回到家里,颜明月开始洗澡。边洗边回顾这一整晚跟鲁青相处的件件事情。似乎每次两人吃饭时,鲁青都在直播,颜明月平时从不在朋友圈里展示个人信息,这一点鲁青却明知故犯。
颜明月仿佛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玲珑剔透的愚蠢,和故作天真的阴险。
发别人的照片到社交平台,需事先征求对方同意。然而鲁青不仅擅作主张,将颜明月被丑化过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还直播两人一起吃饭的过程,同时费尽心机想引导她说伤感沮丧的话。恨不得将她的不堪播告天下,就算没有也想添造出一些来。直播间更像是鲁青让颜明月出丑的展示橱窗。
教养,最基本的一点是:眼里有别人。有些人,不仅仅是缺乏教养,更是缺失德行。
颜明月愈发怀疑,鲁青一直在充当柯扁台的耳目、傀儡。她甚至担心,鲁青有没有将她家里的场景拍照发给柯扁台。还有平时两人一起吃饭、玩时,她有没有偷拍给柯扁台,这种女人完全做得出来。一想到这些,颜明月开始陷入恐惧。
柯扁台曾经说鲁青擅长人情世故,如今看来,什么人情世故,这俩不过都是同一条利益链上的蛆虫。
离开奥田后的多年间,总会有各种人主动与颜明月联系,或随意或刻意地提到柯扁台,说“柯总人很好”以及“柯总觉得明月很好”。
然而这样的事情,在颜明月这里毫无用处。柯扁台在最初时让她看到恶,以后再怎么做,都是披上伪善外衣的恶。
如今任何让颜明月有被算计、欺负感受的,她会迅速将对方否定,或许会偶有误伤,但绝对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
你忍一次气吞两次声,人渣就会一而再,再而三,最后无休止的赖上你,因为觉得你特好欺负。
洗完澡后,颜明月坐在电脑桌前等头发干。她看了一下朋友圈,只见鲁青的朋友圈在两人聊天时发了条信息,“大肚能容天下之事,小心眼的人难成大事。”
颜明月看着朋友圈一阵冷笑,怎么看都像是在内涵什么呢,可能发布的时间就是自己骂柯扁台的时候。
人性的丑陋之处在于,明明自己揣着自私,却要求别人大度。
颜明月在心里暗骂鲁青,你大度到张嘴就各种谎言,给变态肝脑涂地的当狗腿子算计别人。
缺了真诚,多了算计的圆滑,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在表演。鲁青善于在各种事情上耍小聪明,却又缺乏智慧,以致于她的每一个言行都显露拙劣。她对自己八面玲珑的手腕极度自信,却不知别人对她不屑一顾。
回顾过往的很多事,颜明月觉得该跟鲁青断绝往来了,不然自己还有多少隐私会被她窥探,她又会勾结柯扁台继续干出什么样的龌龊事?
那一晚,颜明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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