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火中取金(1/2)
“是呀,素烧出来,虽然通体白净了,手感还是差点,等师傅们放到磨盘当中抛光之后,就更显油光水滑啦。”
子猷诧异抹额,也不急着提什么送窑烧制了,谁晓得后面还等着多少工序,他低呼出声:“好家伙,我这趟确是来选买陶器的吗,不是上来学制陶的?少姝怎对制坯烧陶熟稔至此?”
少姝笑的打跌:“哥哥纵是想学,也没那么便宜的事。我才说的,实只皮毛,一鳞半爪,修饰上釉等精细活计且在后头呢,那我可就说不上什么来了,饶是这些,也是听珐花东拉西扯才断续晓得的,没想到,积攒多了还挺能唬人的,哈哈哈!”
“你说的珐花就是武师的女儿,你的小友?”昨日少姝介绍武师的当儿,子猷听她提起此名,思忖定是与少姝年纪相仿的腻歪一处的玩伴,谁知还叫她玩出这许多名堂来。
“是啊,自打她母亲过身以后,珐花一心盼着父亲能教她上釉,还有那些雕镂剔划等‘密技’,你不知道,那武师但逢这些工序,便会将‘闲杂人等’全部遣开,包括他的独女。我看着珐花惹人心疼,她没有兄弟姐妹依靠,父亲还禁锢不予。有一遭,她壮胆问过,是不是生为男儿,父亲便允许她学了?结果很快得到回答,‘那是自然!’她心里的悲戚,谁晓得?”少姝眼中的神彩黯淡下来,由衷替好友鸣不平。
子猷看着少姝,脚步放慢下来:“她的心事肯尽告于你,你也替她分担了此许。‘百工’本来各怀其技,即便世道太平,一门手艺也仅可艰难维持生计,因此有些匠师格外珍视祖传工夫,还有人称烧陶一门是‘火中取金’。至于该业传男不传女,实则是不传外家,媳妇也可以传,却不传给女儿,这是对自家技艺的一种守护,其情可原,也不难体察。”
少姝越发没好气了:“哦,出于自身技艺在本族延续的考虑,以及根本上是为了保持财富原封不动的意愿,这些工匠家长们宁愿采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手段来阻碍女儿,就是因为她总有一天要嫁人呀。既如此,只要将其秘技公开,不就省去狭隘地种种顾虑了,哥哥你说对吗?”
子猷像听到了痴人说梦:“公开?绝无可能!你自己都说了,那可是他们眼中世世代代得以养家糊口的命根子!”
“可咱们郭家不正是如此行事的吗?”少姝反问,“收了那么多的弟子,几时担心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嗯,想不到你还能看到这一层。”子猷脸上颇有兴味,鼓励小妹继续说下去。
少姝继续振振有词:“哥哥你想啊,我们家从来不分内外亲疏,凡是来华岩求学问知的才俊,莫不一视同仁,统统收下,也不担心这本事那本事给外人摸了去。便是在自家的子弟当中,也是男女一同开蒙受教的——想来若不是当初设馆的有道先生宽宏远见,又通情达理,作为私学的郭门哪里会有今日的气象?唉,与动辄受限的珐花们相比,身在华岩的姑娘们当真幸运太多。“
子猷哭笑不得,虽然觉得她这种比对有什么地方不大贴切,但作为郭家长孙及书馆执教还是相当受用的,竟在她面前意外谦逊答:“哪里,哪里。”
又觉得少姝果然长大了,知晓人事才会懂得道理,也才会发自内心懂得珍惜。
忽又听她道:“再回到珐花的困境中来,除非她从家中脱离出去,不然总是难免受其桎梏。”
“才刚夸了你,怎的又说起傻话来?身为女儿家,离家的法子就只有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了那时,珐花想要承继家中技艺就更无从谈起。”
想到珐花任人揉圆搓扁的性情,少姝语气添了几分沮丧:“真惨,从父亲的家过渡到了丈夫的家,很大可能,不过是又换了一个对他颐指气使的家长罢了。”
子猷大感震惊:“你怎么可以这样认为?!我记得你跟少婵时时互通书信,莫不是听她告诉了些什么?”
少姝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
子猷叹了口气,小妹的视角过于悲观,也有失偏颇:”像珐花这般勤快孩子,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差池,所谓‘主妇’,全然不是一句空话来的!她嫁入夫家后,可劳作家务,可教养子女,分担夫婿忧虑——虽说隐于男人身后,却足以铸造一个家族的灵魂,对小辈们的引导会延伸至很大岁数,远的不说,你就好好想想咱们阿婆她老人家吧!“
得,少姝见兄长把阿婆都搬出来了,只好乖乖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想来想去,症结还是在武师身上!如果让他清醒地看到,自己战战兢兢守护的技艺只能在女儿身上发扬光大呢?还会冥顽不灵么?毕竟数来数去,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说不好,为了由儿子延续香火,不停生养的人家也有很多,即便像你说的,武师的原配不在了,续弦之后又不停生养的也是司空见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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