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附近多数居民区已经断了灯火，但那百米高冒着浓烟的大火却映红了夏木的面颊，他顿觉有些灼烧感，小心翼翼踩着玻璃碎片，向着赶海城奔去。一路上，夏木忍不住莫名其妙咳嗽，空中弥散着股股物体焚烧后而产生的复杂气味，向左望去，顿然心事凝重……那着火点怎么居然离自己的家如此近？多说也就一百米……越来越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于是内心也越发打了鼓。

继续前行间，他踢到了零散于盲道上的咸菜坛碎片，那坛子早已被炸得魂飞体散，周围能够看到几绺雪里蕻，还有几只噶头和一些红辣椒泡菜，一股浓重的泡菜气味混杂烧焦了的怪味儿，令行走着的他顿感作呕。好容易躲过了这十几米远路段的碎片与咸菜，前面又见到挂在灌木上的被单，女人内衣，脚下还躺着几个晒衣架，衣架的前面散落些许破碎花盆的残骸与带着根须的泥土……

忽然间脚下一滑，似踩了一枚金属衣架，来不及站稳便被摔倒在一人高的灌木丛下……因平素咽炎和鼻炎困扰，嗅觉并不怎么灵敏的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烤串儿气味，正欲起身时，右手碰触到了热乎乎的什么，猛然发现自己的手旁多了一长条黑乎乎的物体，上面还冒着烟雾，莫非是流浪狗被炸了？稳住心神又定睛望去，“啊！这，这不是人的臂膀吗？”在呐喊震惊之余他呆住了，额头冒着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呢？怎么会有如此惨烈的？这分明是将人，炸、炸解体了？”不敢相信之余，再向旁处环顾，找不到别的，空荡荡只有耳畔习习的阴风。

惊愕惶恐间的他猛然蹦起身子，一溜烟儿向着赶海城落荒逃去。

好容易来到小区，这里早已断了水电，虽没有一家窗户是亮的，但照样可借熊熊的火光视物。小区的碎玻璃片更加多起来，踩在上面窸窣作响……到处都是脚步凌乱、争相奔跑着的人们，他们清一色都是衣冠不整，如惊弓之鸟般神色匆忙。夏木来到了楼下，不用开门，远远发现大门口连门再框早就向里倒下去了，楼门里楼门外满是碎玻璃碴子。他尝试着走进去，一步一滑，小心翼翼……但是，又顿感脚上踩着一个肉呼呼硬硬的什么，低头一看，碎玻璃间隐约露出来的居然是一条男人的手臂，这条手臂显然已历经了无数人的踩踏，因为它藏在上衣袖里，老实平平地伸展着，从未有过反抗的生命迹象，早已成为扁扁的。

没了灯，停了电，自然也没了电梯。他颤抖着右手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在躲闪着玻璃碎片时，又发现了楼梯，包括雪白的墙壁上斑驳鲜红的血迹。

刚爬到三楼，忽听一阵喘息，继而向上望去，发现一个穿着睡衣蓬头散发的老女人正在那里扶着墙边颤栗……见到光亮，她抖动的声音，“看不见，我下不去，都是玻璃都是血……”夏木沉默着，令其想起了《泰塔尼克号》里，因豪华客轮要沉入海底，短短几分钟内那些惊慌绝望欲逃生人们的狼狈。于是，他努力往上打着电筒，一股白色的光束晃在了她的脚下，白睡衣便向下如筛糠般飘然挪动着，夏木见到了她没有穿鞋并且流血的双脚……老女人每走一步，努力向夏木想报以微笑以示感谢的同时，但又忍受着台阶的冰凉，还有钻心的疼痛，于是，那薄如糯米纸般的笑容显得极不自然，最后那一薄层即将爆破的糯米纸也终于糊不住了满罐的痛苦。

十分钟后，那女人借着外面的火光走远了，没了声息。

又往上去，五楼便是哥哥的居所。

推开小平米中单的门，没有关上便向里面继续走去，地上散落着沙发上掉下来的两只抱枕，阳台窗户附近，照样是一地玻璃渣。推不动早已扭曲变形的门，终于用脚踢开了。此时，门外继续嘈杂叫嚷着，他没有回头，放眼望向自己的卧室，发现这屋子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窗户，再看床上，照样都是碎玻璃碴子……这令他猛然打了个冷战，继而，想费力将玻璃碴子收拾到地上，但又担心扎伤了手，再看看床角的一隅，斜着一个纱窗在“玻璃床”上，不锈钢犄角处，还躺着一只原本撂在桌上的饮水瓶。

床上所有的这些狼狈，令他倒吸了口冷气。

看看手机的时间，现在是夜里12点30分。倘若十一点半，正好走在回来的路上，真不知自己会怎样。想到满马路的玻璃碎片，想到衣冠不整包裹着流血的双脚奔跑在马路上的人们，还有那灌木丛旁被烧焦了的手臂，碎花盆，咸菜坛子……最后他把缩影定格在了芳菲那温柔灵动的双眸，还有果断阻止自己回家、躲过一场灾难那巧合的时间上……他无比震撼着。芳菲？这个女人，真是个能掐会算神一样的女人。如果不是她的留宿，她的果断阻止，如果我依然蜗在家中，或者回家走在马路上，根本躲不过被花盆砸伤的一劫，也躲不过自家窗户炸裂弹飞的玻璃茬子刺伤，我……还有那斜飞过来的金属直角纱窗……想到此，在黑夜里借着火光他无比叹息。

脚下踢着碎片，夏木困难地又往前迈步。

“被子也掉地上了？”他弯身拾起来抖了抖，撂在了玻璃床上，“是不是被那股气浪打的？”正思索间，忽然隐约听见隔壁似有阵阵哭声，这分明是女人的哭声，而且似乎不止一人。

借着手机的亮光屏息平移过了小客厅，来到了哥哥的房间，推了推……因为门框变形，怎么也打不开。此刻，又听到隔壁“咣咣”的巨响，随着响声，依然夹杂隐约的哭声。他索性不开了这道门，转身出去想看个究竟……声音虽然闷，但却很近，莫非是邻居需要帮助？但他从未见过这家的主人。

此时，见一个男人正在邻居家的客厅猛烈撞击着那扇深色厚实的卧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