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上元（二）（1/2）

房檐上的积雪啪的一声摔落在我脚边,白色的雪沫四散着飞上鞋面。浑身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眼前出现的人是谁！

“八…福晋…”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遇到她，想起她平日目空一切的眼神,还未有什么交集我已先行落败！僵直的立在原地,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和她打招呼。

八福晋她瞧着我局促不安的举动，装作没有看到，提步迤俪至距我一米远的地方，“若论身份，你是皇阿玛亲封的多罗格格,地位等同于我。再来，你嫁给四爷，我是该叫你一声嫂子的。只是，你年纪小我近十岁,我还真是不好叫的出口。也就自作主张叫你的名字，可以么？”

“啊。可以。八福晋你抬举玉儿了…”扯扯嘴角露出个微笑来，心下念着，或许她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难相处！“八福晋你还没有……”

未等我说出后话，她先发问道，“你在等四爷么？”理解了我想问的话，她接着说道，“前些日子听宫里传出的话儿说，额娘的老毛病又犯了，我总是不放心正好趁着今儿想过去瞧瞧。可不凑巧的，琉璃回着额娘已经安置，我也就准备着回府，这不，看见你想着一直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咱们也说说话儿。”

我抬起头，迎上她不喜不怒的一汪秋水却又在极短的对视时间内夺魂夺魄！她愈是对我平和愈是对我寡淡，反而让我心中徒生戒备！潜意识里已经能猜出八成八福晋在这雪夜中叫住我是为何事——八阿哥投在我身上的目光何止写满了不舍？

“八福晋客气了。正如你所说，论年岁，你是长者；论在宫里的经验，你是先辈。玉儿早应请八福晋赐教的！”既然明白她要说什么，心头方才的慌乱已然消散，恬淡轻松的笑笑，“咱们这么站着好奇怪呢！坐下好么？”

她竟是一愣，旋而轻轻点头。身下的廊凳一直在室外冰冷环境中，刚一挨上就算穿的厚实还是凉气透着衣服刺到皮肉上！我偏过头，瞧着八福晋也是柳眉微蹙，“很凉是吧？”

“嗯…好在有以上隔着，只是一下。”八福晋褪下白狐皮袖笼，带着几枚黄金祖母绿宝石的纤细葱指拨弄下额角的鬓发，“四爷当是对你很好的吧？今儿我家轿子紧随着四爷府上的，自神武门落轿后，一直瞧着四爷时不时的回头看你！真是难得看到四爷也会有那么温柔的神情。”

“他那是怕我要是摔倒给他丢人呢！”干笑一声，谁能想到这也被人看见？这么说来，一起进宫的八爷该是也看到了么？

八福晋交握着十指，脸上带着点点的落寞，“其实我真是羡慕你呢……”

“八福晋……”即便有准备，仍是一阵的心跳，“你别开玉儿的玩笑，我有什么可值得你羡慕的？我……”

“额娘曾说起你，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十分的刚强倔强。凡事凭‘心’而为，你的‘心’就是我羡慕的地方！”八福晋转过头，满面的认真。“心为一人而动，为一人而守，为一人而甘愿牺牲。更换的那人的回应——你不是比我幸福很多么？”

心下已是了然八福晋说的是我与胤禛间的感情，稍作犹豫想了下该怎么说，抿抿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你知道我们走过多少波折么？并不是你所看到的外表这么的光鲜，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如何比得上一枝独秀独揽芬芳？”

“只可惜再怎么的一枝独秀也是无人欣赏，赏花人早已被墙外的另眼风景吸引去了。”苦涩的笑意挂在她丰盈的红唇上，娇媚的艳红反衬的她脸色毫无生机。我正要开口，八福晋猛地一把钳住我的手背，细利的指甲戳的我生疼，“玉儿，康熙三十一年七月，我第一次随驾北上草原，也是在哪儿认得了一位身背箭筒，手持弓弩，时而奔弛，时而勒马，显得格外矫捷的年轻皇子。你知道么，那是我度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夏天。”

静静的感受着八福晋的回忆，仿佛我可以从她幽幽的诉说中看到年少时的八阿哥纵马驰骋时的飒爽英姿，在他身后默默注视着他的少女为他构建出一道温馨期待的风景！

“从那个夏天起，胤禩这两个字便已牢牢的刻在我心尖上，愿意一生相随。”最后几个字，八福晋原本含悲的眼睛忽的犀利起来，直看的我有种心虚的感觉！“玉儿！你放过他好吗？胤禩不是那种心无大志的男人，更不是做事瞻前顾后拖拖拉拉的人，照着这么下去，他会忘记他想要什么！”

我舔舔嘴唇，握紧指甲快要嵌进我肉中的那双手，“八福晋！你听我说好吗？我没有抓着八爷不放啊？你刚也说了，我的心全是给了四爷，如何会对八爷念念不忘？你要我放了他该是从何说起？玉儿从来没有应过八爷任何事情，前年和万岁爷北巡塞外回京，八爷他……”

他说了的，他放手，他懂的爱一个人希望她幸福，他要我赶紧去找胤禛——在他改变主意之前！

“一句放手谈何容易？”八福晋一派优雅的起身，双手拢进袖笼中，唇角一挑冷冷的笑出声，“若是放手可以像说话这么简单，他何必每日痛苦？一个人去承受……”

“八福晋。”就算我心里清楚，我能尽如何的力，更清楚八阿哥他想要的是什么，但这是我唯一能弥补他的！“你今儿找玉儿怕就是为了这个吧？你希望玉儿做什么？离他远些么？”

“不！我想你能劝劝他！为了一时而要忘却一世的风景么？”出乎意料的答案，我更摸不准这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要我鼓励八阿哥夺走胤禛的东西吗？为什么这么明白的告诉我八阿哥剑指乾清宫中的那九龙宝座？

咬咬下唇，冷下声音叫住已经转身离去的八福晋，“八福晋，你可知晓，也许四爷更在乎太子拥有那一世的风景！在两人相同的利益出发点上，你不担心我随时会出卖八爷吗？毕竟…太子倒了，胤禛不会落得半点的好处！”

从来没有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由得有些紧张，八福晋极缓的站住，眼角轻描淡写的瞟着我，“果然是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是这么容易的就会出卖八爷，也就枉费八爷待你的一片心！而且，你钮祜禄·玉珈在乾清宫伺候皇阿玛三年，见了多少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你不是那种看不懂世事的人，太子？呵——全紫禁城的人都知晓毓庆宫的地位怕是不稳，四爷何等的精明，会一直撑着？如果我连你会不会出卖八爷都不清楚的话，那我也是枉为胤禩的嫡福晋！”

我瞬时语塞，她说的没错，即便我跑到康熙耳边说八阿哥另有所图，也只会让康熙认为是胤禛心有所想！确实…不可能说啊！双脚已冻得发木，更像是被冻住一般的呆立，目送着八福晋瑰丽的身影融入道道暗红色的宫墙之中！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讷讷出声，不觉身后已被一个巨大的阴影覆盖。转过眼珠，心下涌起一股暖流，闭上眼向后一靠将全身的重量交到我身后的那人胸膛上，“讨厌！每次都玩这招！你怎么找到我的？”

长臂将我环住，微刺的下巴暧昧的在我的脸颊上轻蹭，“凭感觉。依着你的性子断是不会随着福晋先行回府，又怕离南书房太远和我错过，想来也就只有这儿既是你熟悉又是折中的地儿了！”

“切……算你聪明！没把我一个人丢到宫里！”暖暖的笑着，可胸口却像堵着一团棉花，有些透不过气来，“十三爷呢？已经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