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誓言(1/2)
窗外的一道黑影,灵巧如猫般,无声地飞到了斜对面的屋顶上,慌忙仰面躺下,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懊恼地锤着身下的瓦片,郁闷得无以复加。
窗下,霁月和晴空同时奔到紧闭的窗边,窗上的纱纸完好,窗楣也关的紧紧的,什么问题都没有,难道是她们听错了?
那响,清安忽然嗤笑了一声,被水汽熏染得水润多情的眼眸,往这边飞了一眼儿,如朝霞映雪的绝色面庞上,透出一丝似羞似恼的笑,分外撩动人的心弦,“行啦,想必是哪里窜来的野猫子,这么冷,你们打算让我一直泡在水里?”
霁月往回走,皱着眉头道,“这些个丫头片子,到底不够稳重,想必是睡前没有好好检查紫晨园,那些巡夜的也是马虎……”
她嘀咕着继续给清安洗浴,晴空则回头看了那窗棂一眼,窗棂上赫然躺着一枚不知何时出现的叶子,她掩下了心头的那丝异样,默默地走了回来。
——反正,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都听主子的!
泡了半个时辰,清安秀发微湿,披了件绒料长袍,懒洋洋地出来了,虽然解了一身疲乏,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来,感觉也不怎么舒服。
“主子,”眼见清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流云忙端来白嬷嬷准备的一碗温热的燕窝粥,“您这大半天都没吃东西,多少用点再睡。”
清安一边肚子咕咕叫,一边又一动也懒得动,闻言挣扎了一下,从流云手中接过那小小一盅燕窝粥,跟完成任务似的,飞快地倒进嘴里,然后簌口、擦嘴,一气呵成。
“好啦,管家婆们,让我休息休息吧,晴空守在这,其他人去帮几个嬷嬷,这收拾起来也不是一会两会的。”清安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泛出了泪。
晴空铺开了床上的锦被,汤婆子将里面暖得热乎乎的,清安往里面一趟,卷着被子眨眼就睡着了。
床边的许嬷嬷和白嬷嬷轻手轻脚地给她掖了掖被角,爱怜地看着她。
“郡主终于长成大姑娘了,这一日一日张开,看这眉眼,越发像殿下,就是驸马也仪表堂堂,郡主专会捡公主和驸马的好处长,将来又是个倾倒无数俏郎君的好姑娘!”
也只有在私下里,许嬷嬷才不似平时那么端肃,她是泰和长公主的教养姑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与泰和公主感情极深,被泰和公主近乎托孤后,简直把清安当作了眼珠子一样,清安容颜越发盛放,她一边骄傲,一边又担忧,心情矛盾至极。
白嬷嬷对清安的感情也不亚于她,她是太后为清安从内务府数千待命奶娘中挑出来的奶嬷嬷,而她自己的小子,被婆婆挑唆得不待见她,一味听那位不能生的姨表妹贵妾的话,完全将人家当成了亲娘,和她丈夫婆婆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反倒数次伤她的心。
以前她在宫里不好时常出宫,如今出了宫,眼见她伺候着受宠的清安,地位也水涨船高,一家子倒虚情假意地围了上来,她为人何等精明,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心知这个儿子已经废了,也心灰意冷,一心扑在清安身上,也再没回过那个家了,那家人见占不得便宜,到底胆子不大,不敢胡闹,销声匿迹了。
听了许嬷嬷的话,白嬷嬷却有不同看法,她圆胖胖的脸上,透出一抹私底下才会显露的忧愁,“我倒宁愿郡主生得不美,多少还有些盼头。郡主这生得美,嫁妆丰厚,多少人盯着,哪里舍得让郡主招婿?眼看及笄礼一办,郡主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也不知皇上到底怎么打算。”
许嬷嬷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却觉得,这哪里算个问题?
“哪有你说的艰难,我看是郡主不在意这个,真要想嫁,求太后降下一道懿旨就好,有太后和皇上在,谁敢亏待咱们郡主?”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这懿旨降下的,能和心甘情愿比么?”白嬷嬷白了她一眼,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压低了,“男人都那样,得不到的就是好的。皇上和太后能护着咱们郡主一辈子?郡主身份贵重,财力权势都有,想娶她的不知凡几,怕就怕那些人一边想娶郡主,人财皆收,一边又觉得郡主是一介孤女,舍不得那正妻之位……”
凭郡主的身份和本事,多少人看在眼里,哪里能顺顺当当地招婿传承香火?
这个可能,许嬷嬷倒是从未想过,她吃了一惊,然而越想,却觉得越有道理,她是宫廷里长大的,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龌龊凶险,尤其是如今诸皇子争锋,郡主虽然没有兵权,却有财富和圣宠,那些人未必不打郡主的主意,郡主的将来真是越想越堪忧啊……
两个嬷嬷脑洞开得太远太大,结果把自己给忧愁坏了。
清安却睡得十分香甜,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天边多了一抹鲜艳的橙色,夕阳的余晖昏昏地照进屋子里,在绚丽的家具上刷出一层凝固如画面的辉煌。
清安是被鼻头一阵痒痒的骚乱弄醒的,她拧着黛黑的眉尖儿,云鬓松散地落在大红的枕头上,睡眼朦胧,衬得一张雪白双颊泛着樱粉色的面庞娇憨可人,微微张开的粉嫩唇瓣中露出一线洁白贝齿,分外诱人,看得顾牧眸光微沉。
她本人对自个儿的美色诱惑程度却没有一份清醒的认知,只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眸,波光一潋,缓缓地荡出数圈涟漪,便从朦胧欲醒的模样瞬间鲜明清冷起来,一股清凌凌的气息便扑面而至,灵动的眸子瞥向床边笑吟吟的男子。
他此刻正惬意地坐在一张从桌边拖过来的红木交背椅上,翘着二郎腿,随手轻飘飘地扔了刚刚拂过清安鼻底的纸条,明明是极其不羁无状的举止,由他做起来,仿佛就是一种天经地义!
“你终于肯出现了?”
这毫无征兆出现在她床边的男子,不是顾牧还是哪个?
“今天是你的及笄礼,我怎么可能不来?”
清安并没有觉得心怒放,反而嘲讽地问道,“顾长风,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闯入闺阁绣房,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了?”
虽如此说,她还是满面通红地往被窝里缩了缩,整个人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面,顾牧这早晚来见她,实在是有点不守礼数,可她却又不舍得斥责他离开,毕竟好久没见了——唉,果然心境变化了,行事也颠三倒四,有失分寸,隔以往,早一个枕头将人撵出去了。
如今却只是虚张声势地骂几句,那赶人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顾牧却没有察觉清安骤变的心思,他直到今晚才发现,他的小女孩儿长大了,不再是那让他心动却不至于情动的青涩苞,她及笄了,也长成大姑娘了,嗯,大约也能嫁人了?
揉了揉高挺的鼻梁,那种酸热的感觉仿佛挥之不去,留下了既窘又甜的复杂滋味,他那狭长深邃的黑眸中星光闪耀,心思翻腾间,第一次避开了清安那幽亮通透仿若能洞察人心内的双眸,冰玉般的双颊微微有些发红,好在屋内光线幽暗,不凑到跟前,没人能发现他的窘状。
他无奈又温柔地道,“我不是,被人绊住了嘛,某人不想我靠你太近,所以费尽心思给我加差事,我这也是好不容易才抽身,别生气啊……”
他和清安,都心知肚明这个“某人”是谁。
清安默然半晌,诸般滋味纷纷涌上心头,好一会儿方幽幽地道,“……那你是打算将来一直这么偷偷摸摸地来往?”
顾牧闻弦歌而知雅意,心头一动,勉强控制住自己因这句话而突然升起的奢望,侧头睇她一眼,眼底饱含深意,“古家到你这一代,是打定主意要给你招婿了,不光是你古家自己人盼着,便是皇上诸王甚至朝中权贵大臣们,都不希望看到你落他们的对手家中,所以,竟是前所未有地不谋而合起来,打算给你找一个既优秀到能入古家人眼又没有野心不会威胁到他们利益的赘婿,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这试探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哦!
清安白了他一眼,心念一转,也起了逗弄的心思,“我能怎么想?虽说我如今是古家的家主,婚事上也能给自己做主,但毕竟是太后和舅舅养大了我,怎好违逆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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