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1/2)
小婺华安静地坐在院中, 一片花影参差的芳树下,临案摹写书法,一只雪白的长毛猫咪趴在她衣袖边, 懒洋洋地进入了梦乡。
猫咪蓬松的大尾巴慢悠悠地晃过来,遮住了案头的纸张,小婺华不愿推醒猫咪, 索性用一只手腕垫住猫尾巴继续写。
她是一个生来就十分颖秀□□的小孩, 心若冰雪,思绪澄澈明净, 学什么东西都又快又好。
陈蒨起于寒微, 少年时尝遍世路冷暖,从本心上来说, 并不愿对她作任何束缚,纯是一派天性任其自由发展。
帝王家最难得的不过是亲人之间的一点脉脉真心,舍此之外,复有何求呢。
但小婺华却对一切事物都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因她生性沉静, 看见什么都默默记在心中, 翻来覆去地琢磨。
有一回,陈蒨招重臣议事, 讨论禁忌浮华, 抚恤孤穷之事。
梁朝一代江南遗风,家家铺金,户户奢靡,就算普通百姓之家, 每逢婚丧嫁娶之事, 都毫不吝惜挥斥巨资, 甚至用尽一年的收入来换取一日的体面。
更不用说高门大户,侍女女仆皆穿金戴银,互相竞技攀比,以不如人为耻,大有晋时石崇与王恺斗富之风。
这等情况自然要大力制止,陈蒨下诏严禁社会各界攀比,重新制定尺度,工商士绅的日常活动花费皆有严格规定。
此规定照常理而言,自然是要顺应到每一个家族子弟上,同样适用于学生云集的各级官学。
陈蒨正在思索诏令,余光忽然瞥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悬浮在窗边,定睛一看,哦,原来是一只猫猫头。
“婺华,过来吧”,他轻笑道。
小婺华垫脚立在猫咪下方,借着那些蓬松雪毛的掩饰,悄悄打量着,这时被自家舅舅点了名,眨了眨眼,立即将猫咪从自己头上摘下来,向里跑去。
她还只是个小不点,宫殿门槛对她来说有些过高了,连番蹦跶了几下,手脚并用,终于踩在猫咪身上,磕磕绊绊地爬了过去。
猫咪被踩成了饼,不高兴地嗷呜一声,瞬间炸了毛。
陈蒨眉间带笑,支颐看着这一幕,没有什么出手相帮的意思,只是在她跑到近前的时候,抬袖给她抹了抹脸。
小婺华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侯安都等人一言一语地讲着各种花销规定,听到某一句话,忽然拽了拽陈蒨的衣摆。
陈蒨回眸望她,众臣不明所以,也都停了语声,一齐将目光转向她。
小婺华被看得有些紧张,又拽了一下舅舅的衣袖。
陈蒨拍拍她的手,温声道:“可是觉得关于官学的命令有何处不妥?”
侯安都下意识嗤笑一声,大约是一种“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我们为此花费了不知多少时日”的轻视之意,流露得十分明白。
陈蒨眸光冷峭地扫了他一眼,侯安都一凛,顿时不敢再作声。
小婺华声音清脆地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官学既是求学问道之所,不应当再划以上下之分,徒增扰冗。一应花费,服饰饮宿,皆作统一标准,如此也可避免有些子弟仗着家中势力,欺凌同窗。”
陈蒨深觉有理,却比她想得更深了一层。
从晋时到梁时,数百年岁月间,士庶界限皆历历分明,犹如天堑。
莫说是婚宦联通,就是普通的交游也会遭到极尽排斥,甚至还出过那种“这个垫子被庶民坐过,扔掉不要了”,还有“庶民官员在前面走,世家子弟的仆役在后面擦地洒扫,不愿和其共走同一段路”的荒唐事迹。
此等风气既经由数百年形成,自非一朝一夕所能扭转,甚至不是一代人之功。
最理想的情况,便是从新生代小孩子的教育着手,稚儿的门第观念往往不如成年人一般根深蒂固,最易推倒重塑。
眼下的官学是采用志愿入学制度,想来就来,不想来的话,各个世家几乎都有家庭私塾上课。
陈蒨觉得这已经远远不够了,必须让所有世家子弟都强制入学,而且要和寒门学生混杂在一起上课,同寝同住。
他虽然也同期进行了土断改制、拆分州县等政策,极大削弱了世家势力,但终究不可能将所有世家都打压殆尽。
这样只会导致内乱爆发,国家根基荡然无存,于是采取这样缓慢的方式进行釜底抽薪,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用漫长的时光完成世家内部分化。
一个世家子弟或许会对一大群面目模糊、事不关己的陌生庶民口出狂言,一个寒门也可能对某些世家群体抱有长久的怨艾,但这种刻板印象终究会随着双方的接触而冰消雪融。
毕竟,世上最大的恐惧来源于隔膜和未知,真正的士庶界线完全破除,还需要等待这一代亲历者成长起来,步入中枢。
当然,陈蒨也知道直接下令各世家将子弟全部送入官学,肯定不可取。
搞不好某些人一时想不开,觉得他在断世家的命脉(虽然实际上也是),直接收拾包袱走人了。
北周的宇文护可是一直在蠢蠢欲动,很乐意趁着陈朝动乱接受一批投诚者与带路党。
于是,陈蒨特意来了一通迂回作法,陆陆续续将各个世家私塾中的名师挖到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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