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2)
听见叔父说让自己倒酒, 小谢道韫立刻哎一声,抱起面前圆滚滚的酒坛,踮着脚, 将一只琉璃琼色的玉盏倒满。
“阁下请”,她脆生生地说道。
李白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想着该礼尚往来一下, 便推了推正趴在桌边打盹的小曹植:“来,你也给谢……安石先生倒酒。”
迷迷糊糊被推醒的小曹植:???
大人真是神烦!
小曹植不想理会李白, 索性换了个姿势, 枕着手臂继续睡觉,不料旁边忽有一只冰冷的手伸过来, 贴住后颈,霎时将他冻了个激灵。
“嗷!”
一股寒意蹿上了天灵感,他一下子直起身,瞪大眼看着李白。
李白微微一笑,顺手在他温软的小脸上捏了捏:“现在清醒了吗?”
“哼”, 小曹植生气地拍开他的手, 不情不愿地拎起酒坛。
他本想着泄愤一气,刻意将酒水全都洒出来, 搞点事故, 可谁知对面的小谢道韫柳叶眉弯弯,明眸若星,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他。
她是个十分灵秀的小女孩,朱色斗篷, 白毛滚边, 五官俏丽, 眉心贴了一朵小小的菱花,一双眸子更是流光溢彩,仿佛生来就是天地间的万古灵气所钟。
多少的江南云水、锦绣花雨,柳梢青染又缀雪含珠,才能蕴养出这一抹别样的光华。
小曹植被她看得一阵不自在,不觉就收敛了些许,乖乖给谢安把酒倒满。
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着,谢安石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是李白的又一个偶像,这个人到底有什么事迹呢——
谢安捧着杯盏不言,酒液空明剔透,折射了檐外的雪光与月光,又化入袅袅的雾气中,在眉间氤氲成一抹冰清碎玉般的沉思之色。
许久,他终于启唇打破了静寂:“「已事遄往」当何解?”
此句出自《易经》的初九卦,损卦爻辞。
在这个年代,魏晋名士们清谈玄理,畅明心迹,时常以一些上古典籍开篇,若行云流水般娓娓道来。
李白见他这么快就给自己出题了,亦是应对得十分从容,静静饮酒道:“已事遄往,无咎,酌损之——利贞弗损之兆,往蹇来誉之宜时。”
谢安轻笑:“使彼投刃皆虚,此岂非元吉之兆耶?”
李白想了想,这么感叹道:“朝思幽岩,夕咏长川,使怀荆山之玉,来投隋侯之珠,含光深谷,敛迹秋原,无得思追,当尽付一杯酒——也确实可以算作爻辞的元吉了。”
谢安支颐望向他,眸中落满了远山灯火渺茫的清光,忽而吟道:“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诗经《卷耳》中有这样一句怀人怀世的话,在此处却是反用其意。
李白抬起杯盏,晃了晃杯中的月光:“安石先生僻居林泉,洗却陈迹,所思的是尘寰之月,天边月,还是杯底的这轮明月呢?”
谢安唇边笑意转深,徐徐道:“何劳江海去,是处可抽簪。”
李白赞同地一抚掌:“唯愿先生一生真如此刻,事历千古,而山川之无间今昔,以茫茫天地为衾枕,万仞辰星为悬灯,有花,有月,有酒,有晴雪夜,林间琴,二三友,又岂是几番曳裾王门、局促朱阙能够比得上的。”
谢安朗然长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复为他斟满:“卿果真是妙人。”
“非止是妙人”,李白屈指轻轻一弹杯盏,玉色音质泠然,“我是——既见君子,便忘彭殇。”
谢安闻言眸中波光流转,忽而伸手挽住了他,声音清润如风叩浮冰:“你定要随我在东山居住些时日,相与秉烛夜谈。”
李白眨眨眼,有种被天降馅饼砸中的感觉,这就搬进偶像府邸了:“诚所愿也。”
天幕前的观众:“……”
这是什么,两个谜语人的对话?
不知道小谢道韫和小曹植那两个旁听生有没有听懂,反正我们是没听懂。
众人有一种数学课上低头捡笔,一抬头就发现压根已经无法理解老师在讲啥了的感觉。
不是吧,发展这么快的吗,我们究竟错过了什么!
一批来自魏晋时期的名士倒是看懂了,热情站出来为大家解释。
为什么他们只是讲了几句话,谢安就把李白带回家了?
没想到吧,我们名士交朋友就是如此任性,讲究一个兴致而至,缘分所到,纵情洒脱,聚散若萍踪絮影。
三两句话聊投机了,倾盖如故,更甚过白首相知。
这一年,谢安二十五岁,隐居在东山,拒不入仕。
他对所谓的高官厚禄避如蛇蝎,一心避世,直至十年后那般变故迭起,国家危难,才被迫开始营业,临危受命救国。
当然,作为东晋江左风流之最,他的隐居自然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干,而是有着诸多精彩的活动。
什么侍花弄草、吟风弄月、调弦丝竹、寄情山水啦,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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