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西出征有戎 东进伐赢徐(2/2)
大夫曹羁随之言道:“曹戎大军虽败,然其元气未伤,倾举国之兵而伐之,不如令其自伐!今日虽克曹邑,然则曹室后继无人,吾之愧也!闻言赤子姬班大有忠曹反戎之心,我愿付之己命感化之,令其起义举事,继而还曹嗣位主政,曹室社稷得以为继,我亦可死而瞑目矣!”
公子姬友随即不依道:“所谋在势,今观敌我之势,我强而敌弱也!不若倾力伐之,必可取胜,进而迎立姬班,亦可达成所愿,大夫何苦请死耶?”
大夫曹羁肃颜回道:“勇者搏之,不如智者谋之!以力取之,不如以计图之!攻而伐之,不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不战而屈人之兵!战则必伤,曹子姬赤麾下三万曹军,乃曹室立根之本,若得其子姬班全师还曹,功莫大焉!”
公子姬友仍是不依道:“理是如此,若需以大夫性命换之,在下万不答应!”
谓其情真意切,大夫曹羁只得轻笑道:“如是说说而已,不一定非得舍我性命,若是曹子姬赤良心发现倒戈降我,则不皆大欢喜耶?来日起兵,先入戎地再说!”
闻其此言,公子姬赤方才松口道:“如此甚好,若其不降,我便打到他降,来日还要远行,大夫早些歇息!”
大夫曹羁笑而礼送之,不复语言。
时至次日,公子姬友并大夫曹羁领军出师,藉于前车之鉴,将之陈军留守陶丘,两人惟领鲁师三万起征,望北奔赴戎地而去。
不数日,鲁军侵入戎境,鉴于前次守城失利,是以不待鲁军围城,戎君风熹帅师出而相抗,两军会于疆界处,因之势均力敌,两军皆无必胜之念,是以亦未着急发起进攻,各自落营休整,以待时变。
大夫曹羁一夜未眠,及至次日寅时三军未起,独引两骑护卫,前往戎军大营探访。
行抵戎军辕门前,大夫曹羁谓内唱言名号,但闻营中一阵骚动,不过多时,即见营门处冲出一队戎军轻骑,将之大夫曹羁三人团团围住,另有一队人马封堵营门,严加看守。
又过得刻余,查知大夫曹羁身后并无伏兵,戎军风熹并曹君姬赤方才于人后转出立于营门前,曹君姬赤按剑先言道:“汝今寻衅我营,莫不寻死耶?”
大夫曹羁不屑蔑言道:“我仅忠诚为曹,死而无怨也!不似尔等,祸乱朝纲,殃及百姓,更使得曹室子民自相残杀!”
曹君姬赤大笑讥道:“曹室罹难之际,汝却弃君而遁,竟敢言忠诚为曹,实乃大言不惭!”
大夫曹羁轻笑道:“昔日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某亦知罪责难逃,为赎昔日罪过,今日特来阻我曹军同室操戈,护我曹室根基,但得事成,死亦在所不惜!”
曹君姬赤复讽道:“围城之时,怎未见汝念及同袍之情?今日来此颂仁唱德,汝不觉难为情乎?”
大夫曹羁厉颜辩道:“前者贼窃君位,吾自当死战,而今曹室光复,吾谨期许社稷存续,三万曹军精壮,乃是护国基石,吾自当保全,存曹之心未变也!”
闻其此言,曹君姬赤当即变脸恶言道:“巧舌如簧,我今为君,三万曹军惟我号令是从,汝今到此除却死路一条,别无所得!”
大夫曹羁朗朗大笑道:“惧死吾亦不来矣,但得全曹将士悔还,吾死得其所!”
其子姬班一旁闻其一番肺腑之言,于心对其大为赞许。随后闻曹君姬赤一声令下,曹军轻骑缓步围将上前,逼近大夫曹羁三人。
但见大夫曹羁面无半点惧色,进而束手就擒。
时至卯时,鲁营三军起而点名,适察大夫曹羁离营去了,公子姬友当即下令全军开,奔赴戎军大营而去。
临营摆开阵势,公子姬友直面戎营扬言道:“速还大夫曹羁,如若不然,我必踏平汝营,戮尽人畜!”
曹君姬赤即于箭楼谓下怒道:“围我陶丘,毁我宗庙,我未前往寻汝,汝竟直来送死!也罢,省得寡人劳师远征,今就成汝也!”言讫,即将大夫曹羁押上箭楼观战。
随之曹君姬赤大手一挥,令旗翻转,戎营辕门大开,戎曹甲士即如水泄一般冲出。
公子姬友只得迫而迎战,挥剑令道:“杀!”令出兵进,三军呈勇突进,与敌激烈厮杀。
如是两军争战整日,数千粮食陨命疆场,眼见时将入夜,遂各自退兵休整,以期次日再战。
曹鲁本是同盟友邻,而见白日两军厮杀惨烈,两军无辜死伤千余将士,赤子姬班痛心不已,遂悄入大狱访见大夫曹羁。
待至见到大夫曹羁,赤子姬班愁容满面,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大夫曹羁见颜回意,先言问道:“曹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直言相告道:“千余!”
大夫曹羁又问道:“鲁军死伤多少?”
赤子姬班叹道:“亦千余!”
大夫曹羁沉声责道:“痛否?”
赤子姬班不语。
大夫曹羁随即平复语气,轻言道:“原本兄弟之邦,亦复世子问政中原之柄,而今手足相残,徒损根基,我等之罪也!”
闻其此语,赤子姬班愧而怒道:“父君掌权,我又能如何?”
不待音落,大夫曹羁振声道:“毒侵肱骨,危及性命,壮士应有断臂之勇!曹子姬赤误国害民,臣祈世子举义替之,曹于危难之际!”
闻得此言,赤子姬班大骂一声:“匹夫!”言讫,再无他话,进而转身疾步离去。
大夫曹羁跪而于后叩言道:“祈请世子三思!”
诚复如是,天命难违,奈何赤子姬班头亦不回。
及至次日,两军复起,对垒于营前,曹君姬赤阵前励军道:“今日一战,务必全歼鲁军,破敌擒匪首者,赏千金,进爵拜相!”
公子“休要狂言,还纵大夫曹羁,吾可绕汝一命!”
曹君姬赤冷笑道:“汝若不言,我倒忘了,军中正却祭旗之物,正好斩之曹羁祭旗,以励三军!”
闻得将令,一纵甲士让出阵门,刀斧手随即将之大夫曹羁牵至阵前。
鲁军见此哗然,曹君姬赤乃脆声令道:“斩!”
闻得将令,刀斧手手起刀落,大夫曹羁旋即倒于血泊中,一代明士就此陨落。
公子姬友见状怒不可揭,有是大喝一声,仗剑打头而出,领军攻上。
曹君姬赤嘴角漏出一抹诘笑,随即令旗一占,挥军迎上。
激战之时,有甲士进而禀报,获知大夫曹羁死讯,赤子姬班幡然醒悟,泪噙双目,噬齿道:“父陷忠良,无可救也!凡有怜曹之心者,随我起事反戎!”言讫,挑帘而出。
不多时,帐下聚集得三千忠实甲士,赤子姬班领得奔出营门。
但见姬班引军杀出,曹君姬赤谓是援兵,丝毫不以为意,全副身心关注于鲁军,未料姬班却是直向己处杀来,待至眼前时已然晚矣!
一柄长剑横于胸前,曹君姬赤怒道:“孽子,汝欲反耶?”
赤子姬班淡言道:“失仁害贤,误国害民,汝不配为君,吾为曹计,不为反也!”言讫,下井鸣金退兵,更将其交由甲士看押。
曹军闻声而退,而见之曹军后阵乱起,知有事故,公子姬赤遂亦下令鸣金退兵,是以两军复归原位,列起阵势针锋相对。
来至阵前,赤子姬班厉目谓众令道:“众将士听令,姬赤为君不仁,残害忠良,作乱天下,吾已将其拿下,鲁乃兄弟之邦,不可自相残杀,着即倒戈向鲁,联军抗戎!”
遇此突变,曹军一时群龙无首,只得遵命。
曹君姬赤转而怒视道:“汝欲为君,先当杀我!”
赤子姬班还首接言道:“虎辣不食子,蛇毒不噬父,谁言我欲为君耶?吾非弑父之人,但为曹室社稷故,及今而始,君任汝职,证由我出!”言讫,往前行出阵去。
赤子姬班独自行抵鲁军阵前,请罪道:“姬赤乱曹,罹难诸侯,吾今业已釐定,还请公子谨念曹鲁旧日之好,与曹停战言和!”
闻言,公子姬友叹道:“也罢,曹乱至今,死伤无数,该当停矣,此亦为大夫曹羁之志也!”言讫,下令收敛大夫曹羁遗体。
赤子姬班随即复归本阵,不多时引得曹军与之鲁军并列一处。戎君风熹见之此景,业知大势已去,旋即领军仓惶撤退。
而得平定曹室内乱,曹鲁二军亦无追击之意,亦即领军退去。
还至陶丘,稍事休整,公子姬友见事告成,领军自回鲁地去矣,赤子姬班则纵陈军还陈,纳礼告谢继成盟好。
及后岁月,曹君姬赤任职君位,公子姬班则替父主持政务,及至六年后,曹君姬赤郁郁而终,其子姬班得以名正言顺嗣位为君。
曹室内乱堪平,本以为天下或可安宁一时,不料东南徐室僭越称王,继又掀起波澜,引得九州诸侯口诛笔伐,熙熙攘攘,跃跃欲试。
话说夏禹时,伯益因辅佐治水有功,其子若木被封于徐,爵王建徐室。其后,历夏、商、周三代,徐室皆为诸侯之一。及从周公旦始,周成王、周康王与徐争战频繁。武庚之乱时,徐驹王抵制周公旦东征攻周至河,及周公旦逝,鲁侯伯禽又复战与徐,《尚书·费誓》载:“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不开!”至周穆王时,徐偃王嬴诞施行仁政,结好诸侯,颇得百姓拥护,朝贡者三十有六,因是举兵攻周镐京,然为周穆王所败,被迫隐遁于山野间。周穆王遂封其子赢义楚为徐君,降爵为子。此后,徐室一直韬光养晦,后世子孙无不以复驹偃盛世为己任。时至今日,徐室国力渐盛,更见齐鲁弃怨结交,两强缔立南北,徐室夹在当间如履薄冰,徐君赢衡遂决意放手一搏,乃檄告诸侯,承爵为王,自理天下,意复先祖之志,与周一争,称霸四海!
虽说当时周室孱弱,诸侯各自为政,然周天子仍是为天下共主,徐君赢衡衅周称王之举,无异于逆天叛国,自然遭至诸侯声讨抵制。
鲁、宋、齐、徐四邦之地连成一体,徐今僭越称王,直是未将三邦放在眼里,大损其信誉威望,天下诸侯亦都穷目视之,如若不加以制止,则将引得万民垢言,甚或遭至诸侯侵伐,其属邑多数亦将臣徐,助徐成就王霸大业,天下亦就属徐矣!猛虎伺测,此是为鲁、宋、齐三邦君侯所不愿见也,自无兴徐陷己之理,更难容忍二王现世,是以约而邀徐彭城会商,规谏徐君弃绝逆周称王。
秋七月,上旬日,四君相聚无彭城。继入府衙大堂,徐君赢衡倚己为主,独坐堂右,鲁、宋、齐三君为自恃为宾,并坐堂左。
请茶一盏,众皆饮毕,徐君赢衡礼言谓众道:“四邻熊主,齐访徐地,自驹王后百数年来,未有如此盛事矣,寡人甚悦!”说罢,即朝诸君抱拳施以一礼,末了续言道:“不知诸君今日到此,有何见教!”
齐公姜小白当先发难,责备道:“未得天子敕封,汝今自尊为王,不觉有违礼乎!”
徐君赢衡收敛笑颜,正色道:“自徐初立,即为王爵,历经夏商两朝未改,而至西周穆王,徐战败降爵为子,而今周室东迁,早已不复当年仁德,以致诸侯始大,政由方伯,直是威严尽失,有辱王讳,寡人汗颜也,遂复嗣先君封爵,期求振兴王威,何谓寡人自尊为王耶?”
鲁公姬同继又训道:“两王并世,成何体统!”
徐君赢衡侧目辩道:“九州四海,天下之大,称王者何止徐周也!蛮王、狄王、戎王、夷王,诸君可得清算乎?”
宋公御说接言质问道:“徐君自比番邦,与周分庭抗礼,便不惧诸侯共讨之?”
徐君赢衡指点诸公,不屑道:“鲁、宋、齐,哪一个诚挚敬周?无不心起霸临诸侯之念,继而领政中原,与我称王自立何异之有?”
闻其此言,齐公姜小白拍案怒道:“放肆!”鲁宋二君亦各举臂指骂徐君无礼。
徐君赢衡旋即拂袖端坐,回言道:“诸君非为示好而来,寡人亦不妨直言,称王之心,矢志不改!”
鲁公姬同怒而指道:“你……”
徐君赢衡垂首打断道:“寡人弱冠嗣位,励精图治二十余载,只为有朝一日复徐盛世,若得今日达成所愿,死亦无悔!”
宋公御说劝道:“君欲图强,只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自可问鼎一方!而今倒施逆行,与天相争,岂能成事也!”
徐君赢衡见言复语道:“百余年来,徐室不涉中原纷争,即如君言,施惠政,行仁义,尊王攘夷,然诸侯附效响应否?未有!天下纷争愈演愈烈,徐室至今仍禄子爵,但见追名逐利者愈加强盛,勤于王事者则多为列强吞并,寡人若是再无争世之心,只怕再过数载,徐室亦或不存矣!”
鲁公姬同忿言道:“诡辩!君若洁身自好,天下自会敬重,诸侯盟之不及,何敢想欺耶?汝今逆周称王,直为自取灭亡之道,若是执迷不悟,徐之亡期不远矣!徐公当真欲呈一己之私欲,而罔顾社稷之安危耶?”
徐君赢衡回首嗤言道:“寡人罔顾社稷?寡人若不争世问强,则是亡徐之道也!鲁吞缯、极、项,齐并谭、鄣、遂,宋灭葛、宿、萝,诸公累世如此,还告寡人莫要作乱,直如贼喊捉贼也!乱世当道,弱肉强食,寡人若是再不奋起抗争,徐亦将成诸公砧上肉也!”
齐公姜小白沉声言道:“如是而言,徐君业已铁定心思,欲与天下一争耶?”
徐君赢衡铮铮豪言道:“非我欲争,乃诸公所迫耳!寡人若是侍城守国,亦可福华一生,然我见不得诸公欺弱行止,乃为弱者抱不平也!孤今称王,即是为弱者开道,便是要联合一众弱邦,对抗这不公世道!”
闻得此言,齐公姜小白起而怒道:“冥顽不明,终将自食恶果,待与天下一战也!”说罢,拂袖而去。
鲁公姬同亦随之起身,叹言道:“汝今咎由自取,怪不得寡人也!”说罢,亦转身行出。
宋公御说则是一声叹息,别无话说,起身跟出。
徐君赢衡于后誓言道:“天下为公,寡人无悔!”
谓其此语,三人置若罔闻,出而缔盟,约期举兵伐徐,欲知后情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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