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2)
(一)
永安十七年隆冬,京城。
江莫离从师门一路北上,终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来到了京城。
从她二十岁生辰那天离开师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她走到一家客栈的门口,收起遮雪的伞,甩了甩,走了进去。
她十年前来过一次京城,同样是腊月,却感觉今年冷冷清清的,先前走过向来繁华的集市,顾客也只是寥寥无几,更别提这深巷里的客栈了。
她点了点自己的盘缠,犹豫再三,还是只要了一间最便宜的房间,放好了自己的行囊,只往怀里揣了一把短刃,便走下了楼梯。
离开客栈前,她还问了问店里的小二,怎么这偌大的京城大过年的还如此冷清。
那小二四处看了看,才道:“姑娘,坊里大家都在说,陛下怕是快要宾天了,如今大皇子鲁王,四皇子卫王那几位王爷在朝廷斗得水深火热。姑娘你可千万别跑出去乱讲,这几个月的外边风声鹤唳,禁军见人就抓,但凡知道你在非议几位殿下就要被拉走,搞的现在京城人人草木皆兵,也不知道这个年还能不能好好过。”
莫离一路从怀乡走来,虽说听闻过皇后所出的前太子早逝,皇子夺嫡,但也没想过整座京城会如此风声鹤唳。
年满二十,便要出来独自闯荡一年,才能返回师门,这是青瑕山庄的规矩。莫离对小时候曾经来过的繁华京城念念不忘,再加上她已预留不曾离开师门,便借着这个机会一路北上,在京城过完年便返回师门,怎知如今京城如此不平。
本朝开国已有近百载,向来不设宵禁,然如今情况特殊,八座城门都被各个党派的人严密把守着,即使莫离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也只能在这里强撑过一夜。
半夜,莫离刚睡下不久,便被楼下的喧哗声吵醒。她从床上起来,拾掇了一下自己,便缓缓走出房门,想看看外面是怎么了。
客栈所在的整个里庆坊都一片灯火通明,莫离强撑着睡意,走到楼下问店小二外面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姑娘,你刚来京城你不知道,这些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时不时就有哪位达官贵人被暗杀,明明是他们敌对的党派干的,却总要跑来围了整个街坊,就算抓不到刺客也要强行抓一个出来当替罪羊,所以我说咱们这里人心惶惶,就连街边算命的大师都说这王朝气数已尽咯。”
小二说完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呸呸呸了几下,嘴里念叨着什么无意冒犯。
客栈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冲进来几个披甲军士。店里小二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拖着莫离一同往隐蔽处挪动,想让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看不见自己。
为首的军士喊道:“今夜刑部侍郎赵大人于里庆坊的家中被杀,凶手逃匿,鲁王殿下命我等搜查整座里庆坊,还望诸位切莫包庇嫌犯。”
想必这位大人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被“明目张胆”地“暗杀”掉了。
莫离看了看身边的小二,发现他正在掰着指头数着些什么,小声的问了问他。
“自从宫里传出圣上病重的消息,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啦,之前这些人还只是偷偷摸摸的搞刺杀,现在都明目张胆地把整座坊给围起来了,看来这京城要变天咯。”
的确如这店小二所言,自从十余日前,当今圣上忽然中风,而又因为长期服用丹药气虚体弱,自此一病不起。而皇后所出的前太子半年前薨逝,圣上始终未重立太子,朝中官员分帮结派。为争大宝,京中乱成一片,十万人的禁军被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瓜分成三派,只怕一言不合就会引发政变。
为了铲除异己,几大势力纷纷拿那些中立派的小官员开刀,贬谪的贬谪,下狱的下狱,暗杀的暗杀。到后来愈演愈烈,开始对敌对党派的官员下手,导致各大部门运转逐渐瘫痪。
恐怕再过些日子,这延绵了数十年的大周江山就要改姓了。
为首的军士扫视了一下客栈,发现客栈里只有莫离一名女子,随后开口道:“殿下说了,刺客身轻如燕,身材纤细高挑,约莫是个女子,”随后指了指莫离,“这位姑娘,我看你鬼鬼祟祟,还符合殿下说的刺客的特征,又恰巧在这里庆坊中,我看你有重大嫌疑。”随后挥手示意了一下左右,便立刻有人不言分说的押住莫离。
“带走。”
“哦,对了,还有那个店小二,我看他就站在嫌犯身旁,举止猥琐,还在跟嫌犯窃窃私语,想必是同伙,那便一同带走吧。”
三更天已过,莫离和那名小二被一同扔到了禁军的大牢中。只见牢房里男女老少皆有,且大多都是穿着粗布衣物,想必是这些抓人的禁军分成数支队伍,都抓了一些下层百姓上来便敷衍了事。只是不知这些穷苦百姓将来还会不会被放出去。
偌大的监牢,每间牢房都塞了人,莫离粗略数了数,约莫有着百来人被关在此处。她看向身边的一位蓬头垢面的妇人,问道:“大娘,您是为何被抓进来的?”
那妇人脸上悲痛欲绝,听到莫离这样问她,更是抽泣了起来:“我们家旁边住了个姓孙的官差,前两日被一群兵痞子杀掉了,那些士兵看我们家穷苦,想开很好欺负,又见我家两个女儿长得清秀,便将我们一家都抓了起来,逼着我丈夫去签字画押,我就在旁边看着我丈夫因为被诬陷而拒绝招供便被用刑,打的血肉模糊,不久便死了。又把我两个女儿糟蹋了,就前两天夜里,就在这间牢房,我的两个女儿大半夜解了腰带,就一同吊在房梁上自尽了。说不定再过两天,就该轮到我了。”
很快,与莫离一同前来的店小二便被拖了出去。随后,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声。
紧接着,又来了两个狱卒,二话不说便把莫离给押住,从牢房里带了出去。路上,她看到两个狱卒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经过,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不久前出去的店小二。
莫离被带到一个挂满了刑具的房间里。一个看起来像是典狱长的男人目光猥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随后奸笑着开口说道:“刚才你那同伙已经招了,说就是你们杀了那位大人,我劝你尽快画押,姑娘家的用刑伤了脸多不好看。”
莫离自是不会认罪,那典狱长便直接开口示意左右动刑:“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但别给折磨死了,这么漂亮的脸蛋老子还是第一次见。”
典狱长刚想转身坐下,便突然瞪大了双眼,捂着脖子,指缝中涌出猩红的鲜血。他踉跄的后退两步,装上墙壁,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抬起手指向莫离,但已经没有力气了。他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去,滚烫的鲜血将牢房中为数不多还为染成血色的墙壁也给染红了。
狱卒们的眼睛里从震惊到恐惧,刚把手搭到刀上,便被莫离一招封喉。
“助纣为虐,滥杀无辜,死不足惜。”
在离开客栈前,莫离怀里揣的是一柄闻名江湖的暗杀利器,名曰七星,便是普通人用了都能轻易的抹掉他人的脖子。
莫离蹲下,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擦了擦闪着寒光的七星,随后将其放回怀中。她眼里闪过一抹血红,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把这大牢里的人一起杀了,神情逐渐变得疯狂,但在恍惚过后,便恢复了清醒。她看了看四周,将狱卒的配剑别在身上,从这间刑房走了出去。
莫离以飞快的轻功穿行出暗无天日的大牢,所幸关押在这里的都是诸如莫离这般被无辜抓进来的普通人,防守不甚严密,她很快便来到了大牢门口,打晕了看守的守卫,逃了出去。
她虽然可怜像那位大娘那样的无辜人,但碍于大牢中鱼龙混杂,且守卫众多,放出这些人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混乱。思虑再三,还是断了把大牢中的人放出来的念头。
待莫离走出大牢,只见夜色渐浅,天边微白,忽然想起今日便是除夕。
想到京城风声鹤唳,她还是决定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尽快溜回了昨日下榻的客栈,带出自己的包裹,便迅速朝城门处走去。
莫离很快走到了朝南的定安门,城门要辰时才会打开,她便在城门下等了半个时辰。
待到值守的军士打着哈哈,准备要打开城门放行时,整个京城忽然响起九响沉重的钟声——皇上驾崩。
原先要打开的城门也开不了了,莫离只好就近找了个茶馆等候,这一等就是大半天,直到又一次暮色降临,朝中已然尘埃落定,城门才短暂的打开了一下,莫离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离开了这冷面无情的帝国之都。
夜色又一次降临,莫离用从那典狱长手里抢来的银子买下了一批劣马,如今她只想尽快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大牢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她是真的不想再闻一次。
直到奔出了京城好几里地,她才慢慢停下来,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这荒郊野岭找到客栈。
雪下的很大,她就算内功卓群,虽然不至于冷死,但晚上找不到客栈是不可能好好休息了。
想着想着,她看到前边有一条结了冰的河,还有一个正从冰面底下爬出来的黑色身影。她便下马步行过去,想给这不小心掉进河里的可怜人搭把手。
怎知人家对待莫离一片好心的,就是顺手给了莫离一刀。莫离始料不及,加上冰面湿滑,扑通一下就掉进了水里。
随后,她就从水里捞出来了一个长得人畜无害,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白衣漂亮公子。
(二)
除夕
雪夜
一个个大红灯笼摇摇晃晃的吊在房檐下,暖色的光似乎冲淡了一点严冬的寒意。
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从遍地白雪上碾过,留下两道车辙,片刻后又被雪花覆盖得无影无踪。
大雪让马车有些打滑。
戍时已过,然宵禁已解,街上行人依旧来来往往,时不时有一两个醉鬼游荡在漫天大雪中,煞了风景。
厚厚的车帘将风雪隔绝开来,却挡不住渗入车厢中的丝丝寒意。
车上的人或许是累了,微眯着眼睛倚靠在车壁上。
隔着帘子,孩童的嬉闹声,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喧哗声,呼啸而来的风声,鞭炮声,马蹄声慢慢的飘到车上人的耳边。
车内静静的,外头的声音进来时消散了许多,变得细腻,轻柔,唯恐惊了天上人。
年夜热闹。在他的耳中,却只剩马蹄踢踏作响。白雪纷扬,夜色中如画纸留白。行至灯火阑珊处,白净玉手伸出,接住一片雪花。
马车在玄武门前被拦下,侍从将一纸文书递给守城的军士。
文书上有京兆尹亲笔印鉴,但车队寒酸,马车破旧,侍从皆是老弱病残。军士疑惑,如此时节,怎的这般穷苦人家都能拿到三品官亲笔写的文书了?
军士示意了一下同僚开门放人,马车又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黑漆漆的门洞中,马车吱呀吱呀地响,响得人心惊,闹得人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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