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并辔而行(1/2)
北疆平原空旷,碧草连天。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耀在原野上。两匹马打破了宁静,在半明半暗的晨曦里飞驰而过。离开了城池村镇驿道和一块块经纬分明的良田,进入了北疆最广大的沙砾地和草滩了。
前面金马是个披月白斗篷的年青人,后面金马是个穿灰布袍子的少年。正是崔悯和明前。明前换下了军卒戒装,仅穿着土灰长袍,腰里束着皮制带子,悬挂着把短剑,像个普通的英武少年。她骑的金马,是小梁王赠送给她的西域赤辉金马“小绵果”。凤景仪命人牵来宝马给了她。
两匹金马在夜色里急驰着。明前的心像燃起一团火,热烈而紧迫,恨不得一步就踏到了父亲面前,问清楚这件事。但是经过了半夜的纵马狂奔,她那颗滚烫的心也平息了些。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才勉强放下了焦虑的心。一放下了对父亲的焦虑,心头就浮现出了另一份纠结。
竟然与他一同“偷跑”出来了。明前不敢细想了。平时总是来去匆匆,身旁围满了众人,她与他从未单独相处过,仅有的单独会面也多是在紧急事态下。为保命,要遵守礼仪,万事保持距离,唯一越界处就是那个以为他死去的甘兰山之夜。现在怎么变成了一同出行了?如果梁王醒来,如果公主得知……
她忧心忡忡,为这困境烦恼,又为面临的局面慌张。从后方眺望着他笔挺的背影和仿如玉雕的侧脸,她有些紧张。担心他回头跟她说些什么,她又该如何应答呢?她想着想着更彷徨了。前方美少年却始终没有回头,执著地望向前方,分辨着小路,快马加鞭的赶路。明前紧张之余有点庆幸了。暗中松了口气。她以为发生她阻止他杀梁王的事,他会生气了,不会再理睬她了。谁知道……她想向他道谢,却觉得“道谢”两字太轻浮了,载不动这众多的沉重往事,表达不出她心底的复杂心情。一颗心便如同奔腾不息的骏马,飘飞在这片原野上了。
***
大半夜奔出了三百多里,天边渐现黎明。两匹马前后而行,跑进了一片长满低矮灌木和青草的坡地。
前方的白衣美少年忽然勒住马匹:“在这里休息下。”
明前吃了一惊,大声说:“不用休息,我不累。我们还可以再走一段路。”
白衣美少年的眼光扫过来:“我累了。”
啊,哦。明前楞住了,随即面色涨红,忙答应下来。她放松疆绳停下马,学着崔悯的样子翻身跳下马背。双足落地,双膝一软,险些摔倒了。直到这时她才觉得腰、臀和大腿早就变得又僵又酸。痛得站不稳。她忙就势地坐在一块青石上,暗自松了口气。
他在替她说累了。这个人太体贴入微了。她脸孔发着烧,转过脸不去望他。
两个人下马休息,一时间有些相对无言了。
崔悯走到了他骑的金马面前,轻轻拍了下马颈:“水桶,去喝点水。”
浅金宝马立刻优雅地迈开小步,走进树丛。另一匹金马也跟着它走了。
“水桶?”明前有点惊讶,忘记了矜持,讶然问:“它的名字叫水桶?”这匹西域赤辉宝马的名字叫水桶?她以为自己把梁王赠送给她的金马名字从“雅乐”改成“小绵苹果”就够出格了。
崔悯闲闲地眺望着浅金宝马到小溪旁饮水,答道:“不知道。它以前的名字好像是‘疾风’。后来跟着我去了一趟荒漠,就改了名字。”
“为什么?”明前不解地眨眨眼睛。
崔悯白衣胜雪,飘飘然得走过来,站在她身前。北疆的风沙很大,旷野上到处是灰扑扑的灌木枯草,脏兮兮的。明前骑行了半夜,衣着脸孔也有些肮脏狼狈。他却抖了抖月白色斗蓬,还是一尘不染洁白如雪,如浊世中的翩翩贵公子。他眺望着那匹浅金宝马说:“前不久它跟我一块到了荒漠,吃了些苦头。以前在藩王那儿养尊处忧,后来进了茫茫荒漠里,经历了千里跋涉、沙尘暴和沙匪竟跑,还经历了千万人的战场厮杀,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经历过艰苦就会变得更善战和保护自己。有一次,它连着两、三日喝不到水,后来见到了一个小水洼地,‘水桶’就扑过去,喝干了半个水洼的水。喝得太撑险些走不动路。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后来我就叫它‘水桶’了,它也愿意跟着我走。”
在小溪旁喝水啃草的“疾风”水桶,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不满地嘶鸣一声,又俯下马颈饮水。
明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这是来自西域大食的宝马,叫‘疾风裂云’什么的威武名字才合适啊,怎么能给它起这么朴素又土气的名字呢。”
她展颜一笑,心情也舒服多了。忽然间神色一动,想到了他和宝马一同进北疆荒漠,也肯定是一同长途跋涉吃了很多苦头。她的脸色又变了。喜悦渐去,忧愁复来。
崔悯望着她的神情,猜到了她的心事。他原本想说个笑话使她放松些,使两人间的气氛缓解下,没想到多愁善感的她还是心事重重的。她太易忽喜忽愁了……他没有再说话,直接探身过来,贴近了明前的脸。明前吓了一大跳,忙转身避让,心也砰砰的跳着。他凑近她的脸干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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