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碧玉梨（六）（2/2）

惨碧色带着血丝的梨皮慢慢坠地，异香弥散，宣夜和半夏已经走到他跟前，可他却不抬头，仍是很专注地削着，直到手心托起了一团雪白晶莹的梨肉。

“那你我赌什么。”宣夜双眼灼灼：“那位小姐召唤你，是受我所托，并不是有求于你。”

迟望川就坐在树下，标准的席地而坐，手里握着一把小刀，正在削一只梨子。

“可她的幻象告诉我，她也爱过。”

一棵结了大约十数只碧玉般梨子的梨树，周遭雾气缭绕。

“你要赌她是不是真心？”

走了没有多久，半夏就看见了迟望川，也看见了那棵梨树。

“是。”

老人没有说谎。

“她绝对真心。”宣夜道，轻轻一句，半夏心头却立刻云涌风起。

“有诈？”那老人闻言回头，哲哲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不该盼他毁灭么？那你来试试，死后不能投胎，生生世世被困在这梨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捣青蛙和绿泥，那是什么滋味！”

迟望川又是一笑：“是不是真心，要赌过才知道。”

半夏的疑心立刻就升了起来，上前挡住宣夜，道：“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诈？”

“怎么赌？”

说完他就起身，背也不弯腰也不驼了，跨步走得飞快，似乎期待这一刻不知道期待了多久。

“很简单，我有十个问题，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你若答是，就算赢。若答不是，我就要你一片指甲。这世上本没有任何事能够圆满，所以只要你能保住七片指甲，就算你赢。”

“如果你是来找他，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叫做迟望川，要害是在眉心。”那老人的声音越来越热络，满眼都烧起渴望：“至于他的位置，你不需要问，我领你去，这就领你去……”

宣夜闻言沉默，并不回头看半夏一眼，只是伸出了双手，掌心朝下，十只指甲送到了迟望川膝前。

这个反应让宣夜有些讶异。

迟望川于是眯眼：“你的意思是，她的问题，你替她来承受结果？”

老人慢慢眯眼，用那根沾着绿泥的手指搭上刀刃，忽然之间就是一笑：“你是不是来找血妖？想问我他在哪？”

“是。”

不等他有所反应，宣夜的那把刀已经出鞘，直指他的眉心。

“很好。”迟望川轻声：“那请这位姑娘坐下。”

“活拔指甲呢，带来没有？”搅好之后他终于回身，一双鹰眼锐利非常，在看见半夏后瞳孔猛然一缩。

半夏是个爽脆之人，立刻依言坐下。

尸油加青蛙泥，那老人却不嫌恶心，伸出没有指甲的食指搅了又搅，非常仔细和专注。

迟望川伸手，食指指甲尖利，在她眉心画下了一血痕，喃喃：“你不能说谎，我有一只眼，现在住进了你灵魂……”

罐子里面装的，想来就应该是尸油了。

半夏通身一凛。

而那老人还在继续，一只手过去，拖来一只乌黑的瓷瓶，打开瓶塞边倒边抱怨：“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现在死人那么多，可弄来的尸油却越来越不新鲜。”

那厢迟望川的声音已经如梦魇般响起。

半夏掩住嘴，很费力才克制住恶心。

“你可会爱他，不论美丑不管皮囊……”

一瞬的功夫，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青蛙，已经变成了钵里一摊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