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 动魄惊心 第三章(2/2)
妙光当日也是参与者之一,闻言轻摇着头说,“事后想起来,我们都是一群大傻瓜,相信容恬会抛弃鸣王已经够愚蠢,更愚蠢的是,又相信鸣王会因为容恬的负心而投向离国,从而采用了鸣王的连环船之计。其实只要看看容恬为了鸣王不惜冒被王兄猎杀的危险,就应该知道,容恬绝对不是那种会放弃鸣王的人。”
“都说了,我浑身都是汗,很臭。”看见容恬此刻看来比平日更为高大壮实的身体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凤鸣骤然呼吸急促起来,嘶哑着嗓子叫,“走开!不要过来!”
“为了让离王坚信容恬真的对鸣王负心,容恬不但在众人面前表明和我相爱笃深,更故意下令向对面船头放出乱箭,甚至将鸣王也列入攻击范围,以显示鸣王在他心中已经无足轻重。”
回忆起噩梦中另一个人靠近时无法形容的心悸。
当然,同样也伤人。
他明白。
即使知道这是昙花一现的虚幻,却依然动人。
现在不是在梦中。
那是梦一样的时刻。
面前的男人,不是若言,而是他最爱、最信任、愿意为他付出性命的容恬。
媚姬幽幽叹息一声,带着回忆的脸多了一种深远朦胧的动人,在妙光期待的目光下,轻启朱唇,“这件事发生在阿曼江的岸边。那一天,离国大军终于抵达阿曼江,离王带着鸣王在船头时,重伤痊愈的容恬领着埋伏多日的兵马,也终于在对面岸上现身。两军隔江对峙的那一刻,我与容恬策马并肩,所有人都在大呼王后,王后。”
这些他统统明白。
妙光立即用力点了点头。
可是,噩梦还残留在他身上,那种被强制、被压迫、被撕裂的感觉,那种味道……
好一会,才握着妙光的手,让她和自己几乎肩靠肩般的亲密贴坐着,偏过头用柔软好听的声音耳语,“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容恬的过往吗?其实有一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想不想听?”
对!那种味道!
媚姬沉默着。
另一个拥有魔鬼般力量的可怕男人,覆在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留下刺鼻的味道,淫靡的腥味沾满了他全身。
妙光这才发觉自己因为谈及那个让人又爱又恨又担忧的鸣王,影响了原本平静无波的情绪,有的话竟没有经过思索就冲口而出,连忙伸出小手,轻轻摇着媚姬宽大华丽的衣袖,内疚地道,“媚姬姐姐,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他不要容恬闻到自己身上这股难闻的气味。
室内骤然安静得吓人。
“走开!我不要你抱!”
回忆起阿曼江边那刀光剑影,火焰冲天的紧张一刻,妙光笑容变得有点苦涩,“这些往事,提它干什么?我是救了鸣王,但又能代表什么呢?只要他一天没有归顺王兄,他只能是离国的敌人,我们就必须不择手段地对付他。就如媚姬姐姐这样,救过容恬的命又如何,他还不是迟迟不肯回兵救援,任你落入王兄手中?”
听见凤鸣变得竭斯底里的叫声,容恬蓦然停下动作。
晶眸轻转,意味深长地深深看了妙光一眼。
心爱的小东西从来没有这样惨烈的抗拒过他的接近,即使在他们第一次不愉快的相遇时也不曾如此。
媚姬轻描淡写地道,“当了人家救命恩人的,又何止我一个呢?公主殿下在阿曼江,不也是当了某人的救命恩人吗?他回到西雷后,对妙光公主的救命之恩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凤鸣绝望的眼神,颤抖的十指和一阵阵抽紧的喉结,清楚表明了他心中的恐惧激动。
“会,因为容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鸣王死去。”妙光微叹一口气,“如果有别的选择,容恬当然不会这样做。但鸣王已经深中剧毒,容恬再无他路,为了鸣王可以生存下去,他再不甘心也必须接受事实。我们对此深具信心,毕竟这样的事从前就发生过一次,那一次容恬也是出于无奈,对王兄提出必死的挑战,但在他心里,其实也明白鸣王很难逃出王兄的追捕,实际上他是默认了鸣王会被王兄拥有这种可能性。也就是那一次,媚姬姐姐你做了容恬的救命恩人,唉,直接导致的后果便是让我离国损失惨重的阿曼江大战。”
唯一的解释,就是凤鸣梦见了他最害怕的人,而那个人在梦中对他……
“离王凭什么断定西雷王肯将鸣王送来呢?容恬很清楚,因为过去的遭遇,鸣王对离王怀有深深的恐惧,把鸣王让给离王,不但是对他自己的折磨,更是对鸣王的折磨。公主殿下试想一下,以容恬的作风,会采取这样两相折磨的方法吗?”
不!
妙光心里一颤,坐直身子,“媚姬姐姐有别的看法?”
刺穿心脏的剧痛传遍全身,一瞬间,容恬把这些全部掩饰在自己的温柔之下。
媚姬秀丽的细眉忽然微皱,“离王真的这么想?”
知道此刻任何鲁莽的举动都会让凤鸣更受伤害,他必须狠狠控制住想把凤鸣抱到怀里的欲望。
竭而亡。现在王兄正急切地等待余浪把安神石带回来,这样他就可以以此为要挟,逼容恬把他心爱的鸣王双手奉上。”
快触碰到凤鸣白皙肌肤的大手,在半空中慢慢收回来。
妙光犹豫片刻,眼中光芒骤闪骤敛,半日,缓缓吸了一口气,不知是喜是忧地说,“暂时还没有。但他已经中了剧毒,如果没有安神石作解药,他很快就会心力枯
“凤鸣,你看,我走开了。”容恬谨慎地往后退,退到床边,唇角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朝凤鸣打开双掌,“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知道吗?”
媚姬沉默片刻,冷静地问,“难道他已经落入离王手中?”
当男人充满压迫性的体型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后,凤鸣的紧张立即得到了缓解。
妙光虽然竭力掩饰,但脸颊一瞬间掠过的复杂表情,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凤鸣激烈的起伏着胸膛。
“鸣王出事了,对吗?”
好一会,呼吸才渐渐平复。
妙光听她说完这番话,眼睑缓缓垂下,刚才的娇态去了小半,显得乖乖的,心不在焉地用指尖缠着玉佩上的穗子玩,随后问,“人家哪里心事重重了?是你多心了。”
他抬起头,看着仿佛化身做谈判专家,正努力缓慢的做着安抚性动作,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容恬。
媚姬素知离国公主聪敏厉害,但看着眼前的妙光娇憨可爱,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抚了一把,才低声说,“你在撒谎。一整个晚上,该下黑棋的时候,你捏了紫棋,该下紫棋的时候,你又选了黑棋。刚才这一盘,只要再细心看一看,就可以发现至少还有两处可下棋子,你却弃子认输,完全不像平日的你。为什么这样心事重重?你赖在我这里一个晚上,绝不会只是为了替你王兄追问我的答复。”
刚才的自己,实在太失态了。
妙光想也不想地回答,“你下得比我好,我自然就输了。”
谁能想到一个噩梦的影响会如此巨大?
媚姬笑着说,“聊什么都行,来,我问你,今天这盘棋,怎么你就输了?”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好啊。可聊什么好呢?”
嗓子变得沙哑了,凤鸣轻轻咳嗽了一声,才能比较正常的说话。
“谁敷衍你了?不过你既然这么说,正好,趁着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聊点知心话。”
“我只是中了毒,又不是得了失忆症,连你是谁都认不出来。”
妙光嘻地笑了一声,“王兄也最怕我这一招。好王嫂,只要你不敷衍我,我就不用这法子烦你。”
“那就好。”容恬好脾气的应了一句。
媚姬被她缠得无奈,只好把收拾到一半的棋盘放到一边,转过身来对着妙光,“好了,好了,亏你还是公主殿下呢,在离王面前,你也这样撒娇吗?”
他的脸上带着浅笑,眸子却深深的藏着一丝令人害怕的精明。
妙光心里蓦地轻震,面容却一丝波澜也没有,用玩笑的口气道,“我知道了,我问你的婚事,你一害羞,就说这些乱糟糟的话来蒙混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媚姬姐姐,你再这么糊弄我,我就什么也不管了,以后不叫你姐姐,索性就叫你王嫂,叫到你答应我才行。”说完,走过来挨着媚姬坐下,挽着她的手臂,连叫了几声王嫂。
凤鸣和他眼神一触,心里顿时泛起会被他轻易揭穿的感觉,下意识地别过视线,“我刚才是……浑身脏脏的不舒服,等我沐浴之后,再让你抱吧。”
媚姬禁不住又微微一笑,“他确实对有的人很特别,不过并不是对我特别,而是对公主心里的那个人特别。”
他的掩饰,怎么可能瞒得过容恬?
“呵,姐姐别误会,王兄并没有对姐姐定下任何限期。真奇怪,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兄对一个人如此有耐心。姐姐一向体贴人,难道察觉不到王兄对你的特别吗?”
容恬的心像泡在沸水里般缩成一团,最难受的是还要装作毫不知情。
“离王给我的期限,已经到了吗?”
在凤鸣如此脆弱的状态下逼问噩梦中的事情,只会让凤鸣百上加斤。
“媚姬姐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答应当我的王嫂呢?”妙光伸个懒腰,把在光滑地板上像花一样撒开的裙摆拨到一边,换成慵懒疏散的坐姿,微微上挑的灵眸斜看着隔几跪坐,正以优美动作将棋盘上的七色棋子一颗颗放回棋盒的媚姬。
“秋蓝。”容恬转过头。
听见妙光开口认输,媚姬轮廓优美的脸庞露出一丝溪水般清澈的笑意,也学着妙光的模样,把手里捏着一颗绿棋放回棋盒。
秋蓝连忙应道,“奴婢在。”
但像今次这样在棋盘上厮杀苦战,从晚上斗到天快亮的,仍属首次。
“你去催一下,要他们把沐浴的东西都准备好,多烧热水,不要让凤鸣冷到了。”
自从若言暗示妙光应该逐渐和媚姬加强接触,妙光每隔数日,就会过来和她斗上几盘。
“是。”
妙光身为离国公主,又聪颖过人,对宫廷中人人都会上两手的七色棋自然有所研究,而媚姬曾以天下第一美人的身份在繁佳与众多权贵周旋,博得多才多艺的美名,当然也精通棋道。
秋蓝刚要出去,帘子忽然被撩起来,刚刚撞上容恬的那侍女小步快走着进来禀报,“大王,鸣王沐浴的器物已经准备好了。”
七色棋是非常流行的一种斗棋,颜色缤纷,玩法幽深别致,各国权贵大多乐于以此消遣时光。
“很好。”凤鸣立即从床上下来。
终于,她把捏在指尖已有好一会的紫色棋子放回棋盒,叹一口气,“这一盘,我真不得不认输了。恭喜,媚姬姐姐的七色棋,下得越来越好了。”抬起脸,露出一丝微笑,看向自己的对手。
他还穿着睡觉时的白亵衣,随手拿了一件外衫披在肩上就往外走。
妙光跪坐着,凝视了面前摆满七色棋子的棋盘片刻,秀眉思索般的微微蹙起。
容恬朝秋蓝使个眼色,要她跟过去侍候。
四周帷幕低垂的静室,清淡若无的焚香,从青铜鹤状香炉细密的排孔中逸出,点缀着眼前优雅安宁的一幕。
秋蓝不由惊讶,小声问,“大王不一道去吗?”
都城里同。
容恬摇头,“他现在不想接近我,让他冷静一会。”接着沉声道,“你们任何人都不许问他梦见了什么。”
离国。
秋蓝哪敢违逆他的王令,紧张地点点头,匆匆行礼后追着已经掀帘子走到外面的凤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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