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 疾风劲草 第一章(2/2)
他受特权阶级思想的影响,早养成自负自傲的坏习惯,深觉天下只有贵族才是最优秀的,其他只该受他们驱使利用。
两人顿时叫起撞天屈来,一脸气愤,“没有!绝对没有!”
现在对绵涯这样毫无出身门第可言的侍卫耐着性子诱导一番,已是极为罕见。
凤鸣古怪地打量他们两人,“不会是你们把同国王叔给杀了吧?”
不料绵涯置若罔闻,彷佛什么都没听见,一会闭目养神,一会随手摘草根咀嚼,全不把苏锦超试图沟通的努力看在眼里。
刚好烈中石,烈斗也到了跟前。
苏锦超当然知道他轻视自己,气得双手发抖,再也按捺不住地道:“贱民!你是聋子吗?我在对你说话!”
他滚下楼梯,众人都跟着下来。
“你在对我说话?”绵涯这才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似的,把头稍偏过来他这方向。
看着信,凤鸣脸色浮出讶色,“什么?庆彰居然被杀了?庄濮竟然还以为是我干的?”
“哼,原来你不是聋子啊?”
因为鸿羽的关系,凤鸣最近和武谦来往密切,一眼就看出这信是武谦亲笔写的,笔画略嫌凌乱,显示他写信的时候心情颇不平静,而且时间紧迫。
绵涯嘴角毫无笑意地轻轻一扯,竟不理睬他的挑衅,从怀里掏出一包被大片的干净树叶包裹着的东西。
凤鸣接过信笺。
把外面包裹的树叶剥开,在地上摊开来,赫然露出肉干和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的糯团。
容虎虚惊一场,脸色肃然,不等凤鸣动动指头,已先一步把信从曲迈手中取过,在信缘上轻舔一下,又嗅了一遍,试过无毒,才打开信笺,看了一眼后递给凤鸣,“没想到,武谦也掺和进来了。”
苏锦超看得一愣,被勾起食欲,肚子顿时咕咕大叫起来。
“鸣王,箭是去了头的,上面有指明让鸣王亲启的书信。”
从昨天深夜到现在,他已经被绵涯驱赶着在林中跌跌撞撞走了多时,早就饥肠辘辘,年轻人本来就食欲旺盛,累极时看见食物,肠胃自然而然在腹腔内抗议般的蠕动起来。
凤鸣被容虎抱着滚得七荤八素,从墙头顺着阶梯滚到墙角,勉强扶着墙边站起来,犹正头昏眼花,曲迈拿着一支箭从上面走下来,到了他面前。
绵涯却似乎没瞧见苏锦超期待的眼神,拿起一块肉干,自顾自的撕咬起来。
身边侍卫纷纷拔剑,在墙头结阵护卫。
咕。
“鸣王小心!”容虎一声大吼,抱着凤鸣就地滚下阶梯。
幽静的山林中,两人相隔又近,苏锦超狠狠吞咽口水的声音,清晰传入绵涯耳中。
一支箭忽然从对方敌阵中射出,直朝站在墙头的凤鸣飞来。
绵涯停下动作,朝那个曾经在同国国宴上大放厥词,整天口口声声贱民贱民的纨裤子弟瞥了一眼。
正说着,破风声起。
“你饿吗?”他忽然平静地问了苏锦超一句,捧起食物递过来。
拍完大腿,又拍拍尚再思的肩膀,“嗯,没错。以后你有话就说,不要躲躲藏藏的,男子汉大丈夫,要直言不讳。”
苏锦超大喜,正想夸着贱民懂得规矩,不料才刚伸手去接,绵涯吸吸鼻子,猛然打了个喷嚏。
“对!”凤鸣被他一点,即刻领悟过来,往大腿上一拍,“庄濮绝对不知道庆离已死,他不敢攻进来,正是因为忌惮他的同国储君在我们手中。”
食物正被他捧在手上,全部被喷个正着。
“庄濮为什么包围同安院,并非现在的关键。”尚再思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他身为一个普通侍卫,竟敢当面指出鸣王的想法出现偏差,自己也有些揣揣不安,年轻的脸蛋显出一丝惶恐,不过说都说了,只能继续下去,硬着头皮道:“这正是最要紧的第三点,属下观察敌方阵势,兵力强大,张弓拔剑,却只围不攻。庄濮没有下令立即强攻,正是心有顾忌。”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谁都知道,这些食物上面,无一不沾了绵涯的唾沫水星。
“嗯,说得有道理。”凤鸣点点头,又皱眉,“可是说到现在,我们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庄濮要包围同安院。”
苏锦超双手呆在半空,脸色忽青忽紫,愣了片刻,骤然破口大骂起来,“你这贱民!你存心的!你耍我!”
“第二,”尚再思思索着道:“属下觉得,庄濮并不知道庆离王子的死讯。首先,庄濮的兵马来得太快了,我们身在同安院,也是刚刚才看着庆离死去,庄濮不在同安院,怎么可能知道?即使他在同安院中眼线,而眼线又能立即把消息传给他,但调动兵马是需要时间的,怎么也不可能来得如此迅速。”
绵涯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存心的,长路寂寞,不耍着你玩,要我消遣谁去?”
不关乎重大政局,庄濮怎么会这样做?
他这样坦然承认,实在是极大的侮辱。
但庄濮居然冒险把大部分兵力都抽调来团团包围同安院,显示出庄濮这个老成稳重的大将,把杀死他们看得比守城更为重要。
苏锦超脸庞顿时挣得通红,大吼一声,朝绵涯直扑过来,一副要拚命的样子。
都城和王宫的守卫关系重大,谁敢随便抽空城防的兵力?
绵涯能被容恬挑选出来,身手几乎和子岩相近,哪里把苏锦超这种花拳绣腿看在眼里,何况苏锦超爬山之后又肚子饿,手脚无力。
这一点,大家都点头认同。
冷眼看着苏锦超扑来,算准了他力道角度,身一闪,脚一提,窥空一脚踢在苏锦超屁股上,顿时把苏锦超踢得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得到他的支持,尚再思先冷静一下,才露出思忖的表情分析道:“第一,同泽一定发生了巨大变故,而且这个变故,还应该和同国的政局有重大关系。”
苏锦超被他踢得发了狠劲,从地上爬起来,又再扑来。
这时候任何建议都是珍贵的,凤鸣连忙指示,“别怕猜错,快说快说。”
绵涯又一脚把他踢翻,就如踢一头落水小犬。
尚再思得到发言机会,满心感激,“听鸣王说起庆离骤死的事,属下忽然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猜错,万一弄错了……”
两人一个扑,一个踢,倒了又爬起来,扑过来又趴下,连续十五、六次,绵涯倒没什么,苏锦超却累得气喘吁吁。
“再思,”凤鸣点出他姓名,“你有什么话要说?”
到后来,苏锦超再也爬不起来,倒在地上,恨得双手在泥土中一阵乱挠,咬牙道:“贱民!你这样羞辱我,一定不得好死!”
垂手站在一旁的尚再思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被凤鸣一眼看到。
绵涯其实心里也暗暗称奇。
凤鸣又想到另一个可能,“莫非……是为了庆离骤死的事,同国军要找我报仇?”
这苏锦超在西雷都城仗势欺人,早有恶名,不过就一个不思进取的纨裤子弟而已。这种人多数贪生怕死,可以欺压人时嚣张跋扈,被人欺负时立即卑躬屈膝,厚颜求活。
“问题确实不该出在烈斗身上。”容虎也帮烈斗说话,“我们和庄濮关系一向还不错,就算发现树枝上挂了人头,也没有证据咬定是我们杀了同国大王。”
没想到这苏锦超嚣张是嚣张,却非此等货色,抓到他后,虽然逃不掉打不赢,还试图贿赂,却一直没低声下气求过一句饶。
烈中石站在烈斗旁边,忍不住用指头狠戳烈斗一下。烈斗正心虚,屁股一疼,差点在墙头上跳起三丈高,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那人头挂在很高的树上,树枝茂密,谁会爬上去搜查?一定不是我的错!”
真有点出人意料。
众人心情沉重,都没有说话。
不过,这人虽有一点硬气,也不值得善待。
凤鸣抬头看着众人。
只凭他在同国国宴上说得一番侮辱平民的话,就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
当务之急,是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找出周旋的办法。
绵涯和子岩等侍卫,大多出身微贱,全靠真本领博得大王赏识,在他们心中,最痛恨的就是苏锦超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把他们不当人看的所谓贵族。
“五、六千,加后面的一千,就是七千人左右了。”凤鸣不解,“若曲迈的情报无误,同泽现在只有一万人马,七千就是十分之七,可见庄濮为了包围同安院,竟不惜把都城的城防兵力大部分借调过来。我们到底干了什么事,让庄濮这么咬牙切齿呢?”
“贱民,有胆你就杀了我!不然以后我一定把你剥皮拆骨,叫你后悔做人!”苏锦超恶狠狠的咒骂。
凤鸣听得更加头疼,伸手在脑袋上狠狠挠了一通,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众人之首,不能光纳挠头不想事,只好放下手,做思索状。
“呵,你叫贱民还真的叫顺口了。那你这样高贵的公子,是绝不会看上贱民的东西了?”
正说着,派去察看后方情况的侍卫匆匆登上高墙,向凤鸣禀报,“鸣王,同安院北方也被有围兵,对方大约千人,人人张弓拔剑,队形整密。”
“当然!”
曲迈略略环视,神色沉重,“有五、六千的样子。”
“我的食物,你不会吃?”
“一万?”凤鸣大皱眉头,转头向曲迈道:“你估计在这里包围同安院的,大概是多少兵马?”
苏锦超受这奇耻大辱,哪里还顾得上肚子,狠啐一口,“呸!我饿死也不吃你这狗杂种的东西!”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萧家的情报网庞大复杂,尤其少主正在同泽城内,更不会疏忽对同泽的情报收集,听凤鸣发问,曲迈便在旁边禀道:“同泽城目前有精兵一万六千人,职责是守卫都城和同国王宫,统归御前将庄濮指挥。不过近日收到消息,有六千同国兵到城外操练去了,按照惯例,这种操练要耗上一段日子,估计尚未回来。属下估计,目前同泽里面,兵力应该是一万上下。”
绵涯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他腰上,让他动弹不得,淡淡道:“那好,我的东西你不吃,我的东西你自然也不屑用的,脱衣服吧。”
鸣王虽然被突如其来的同国军队包围得显出惊惶,却并非不知所措,一开口,就问了一个事关成败的关键问题。
“什么?”
容虎听他这样问,本来担忧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一小半。
绵涯似笑非笑,“当然是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啊。谁叫你苏副文书使有赤裸睡觉的习惯呢,当时我看你光溜溜的可怜,才大发慈悲取了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上。既然你不用贱民的东西,现在就给我脱干净,把衣服还我。”
被容虎轻唤了两声,还扯了一下袖子,他才反应过来,学容虎的模样,吐出一口长气,问容虎道:“同泽现在到底有多少精锐人马?”
压制苏锦超的脚尖移开,往他肋下轻轻一踢,“脱啊。”
凤鸣呆看着外面杀气腾腾,旌旗飞扬的同国军,瞪大着眼睛没做声。
他记恨苏锦超侮辱像他们这样的平民侍卫,故意言语挤兑,要让苏锦超窘迫难堪,以泄心头之恨,却也没想着真把苏锦超剥了衣服。
半晌,容虎长长呼出一口气,沉声道:“现在形势敌强我弱,鸣王有何指使?”
不料苏锦超从小被人娇纵,自傲倔强到极点,遭绵涯取笑奚落,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磨牙道:“脱就脱!这么酸臭的衣服,只有贱民才肯穿在身上!”
怎么会这样?!
扶着树干站起来,居然真的动起手来。
众人站在墙头,看得心神俱震,空气如凝固似的令人窒息。
绵涯借给苏锦超的衣服是最简单的出行装,和贵族华丽精美的繁琐套服截然不同。苏锦超脱一件扔一件,把衣服一件一件全朝绵涯劈头盖脸的扔过来,恨不得扔过去的是利剑,把眼前贱民刺个透心凉。
庄濮所率之军,是守卫同国都城王宫的精兵,绝非乌合之众,若真的让他们对同安院展开强攻,后果不堪设想。
三下两下,脱得干干净净。
庄濮不愧同国有资历的大将,将军队分为前后两队,一队持利剑木盾,成纵横队列在同安院高墙外对峙,另一队则是专门的弓箭手,借助附近各处大小民居,占据高处,张弓以待,不用说,只要庄濮一声令下,凤鸣他们首先要应付的,绝对是凌厉的箭雨。
苏锦超立即犹如刚出生时一样,不着一缕。
凤鸣等目力所及处,清楚看见来犯敌军中负责指挥的,正是甲胄在身,骑在骏马上的庄濮。
他这个举动,连绵涯也大感意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微白天色下,同安院至少三面已经遭到军队包围。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容虎、曲迈、烈中石、烈斗等一干高手紧随其后,追到凤鸣身旁,朝同安院墙外远处看去,也不禁露出惊色。
苏锦超也不知是硬撑的,还是对自己赤身裸体的身材极有自信,看似毫不在乎被绵涯瞪着,还挺起胸膛,冷哼道:“就算什么都不穿,也比穿这种低贱布料舒服。”
凤鸣登上同安院的高墙,往外一看,顿时好像泥人般呆住。
绵涯闷不吭声,忽然飞起一脚,把苏锦超“噗通”一声,踢入旁边的山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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