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 风起云涌 第七章（1/2）

他最恨的，就是被人吊、胃、口!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喜欢打哑谜?

「你问。」凤鸣磨牙。

凤鸣简直想抓狂。

「鸣上觉得鹿丹聪明吗?」

容虎欲言又止，半天才似乎下定决心，开口后，却竟然是说，「属下想先问鸣王一个问题。」

凤鸣不料容虎会忽然提起鹿丹，微愕之后，肯定的点头，「鹿丹当然是聪明人。」

凤鸣宛如乖学生一样等待着容虎的答案。

「鸣王有没有想过，如果东凡王和我们大王一样厉害，鹿丹会将一身本领发挥得如此震惊天下吗?」

屋里只剩凤鸣和容虎。

咦?这个问题，凤鸣倒眞的从来没有想过。

洛云本来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时忽道，「我出去一下。」藉故走了出门。

他彷佛隐隐中捉到了一点容虎的意思，不过要总结出来，难度又大了点。

凤鸣更加糊涂，认输地举手投降，低声下气地问，「我承认自己理解能力低，请问可以直接点给个说明吗?」

凤鸣深思片刻，复杂地瞥了容虎一眼。

容虎没想到凤鸣会这么回答，又沉默了一下，似乎这个问题不怎么好开口解释，隔了半天，忽然低声道，「丞相，就是太聪明了。」

容虎这才道，「丞相将推广均恩令，招揽各地人才的任务放在鸣王肩上，并不是一个轻率的决定。在丞相眼里，眞正能使有才能的异国人忠心追随的，不是大王，而是鸣王。」

对烈中流的本事，凤鸣也是充满信心的。

话已经挑白，容虎也不再犹豫了，又道，「大王在西雷的号召力，当然无人可比，每一个热爱王族的西雷人都会愿意为了大王牺牲性命。至于大王的英明和英勇，更不会有人置疑。但如何才能使其他各国的人才效忠大王，而不必担心日后功劳过高被诛除，靠的就是鸣王。」

看见容虎摇头，凤鸣奇道，「什么?难道烈中流不跟着容恬，还能投靠若言去?除非他归隐田园不再施展本领，否则哪去找容恬这么英明厉害的君王?丞相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他绝对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啊?」凤鸣张大下巴。

容恬的王者魅力，在凤鸣眼中，是百分之两百的无人可挡的。

这个样子虽然比较傻，但恰好是最能表现他目前迷惑和惊讶的程度。

凤鸣这次回答迅速，「当然还有容恬。」

反正眼前只有容虎，也不算丢脸。

「如果鸣王不在了，还有谁能让承相继续效忠呢?」

「如何使天下能人相信大王得天下后，会依照诺言将均恩令作为国策，而不会像若言那样奉行离国为尊的严格等级制，靠的也是鸣王。」

凤鸣闷了一会，才讷讷道，「好像是我。」

凤鸣眨眼。

「鸣王知道丞相是看中了谁，而加入我方的吗?」

他还眞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政治上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丞相烈中流啊。」

如果不是容虎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凤鸣绝对会以为他在说笑。

「鸣王知道目前在东凡执掌大权的，是哪个吗?」

凤鸣忍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为什么靠的是我呢?」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太严肃，他几乎又要困惑地开始挠头了。

容虎深深凝视着他，最后唇角逸出一丝温暖的微笑，「因为鸣王是一把直长剑。聪明人最提防的，其实正是别的聪明人。而聪明人最信任的，最喜欢效忠的，往往是鸣王这样的直长剑。」

妈呀……这么严重……

哦……

「啊?」凤鸣惊讶地看着容虎。

凤鸣恍然大悟。

「鸣王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昔日西雷先王骤亡，王后唯恐西雷大乱，连发丧都不敢，隐瞒消息，将年纪幼小的太子送出王宫，秘密收养在老容王府中，日夜不安，隐忍了十几年，才敢公布消息。繁佳三公主夫婿在西雷被刺，后果是繁佳大军立即压境，差点和西雷开战。繁佳大王中毒而死，开棺不慎泄露眞相，引来笼天狂性大发，一夜之间，屠尽整个繁佳王族。」容虎冷冷道，「如果鸣王身亡，第一个导致的后果，就是东凡大乱，大王极可能失去仅存的兵马粮饷和唯一的基地，最终，也会让天下人失去数百年来最有可能结束战乱的机会。」

眞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凤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容恬和我娘都会伤心欲绝，你们也会难过。我知道自己不该莽撞的，对不起。」

这个道理，其实《三国演义》里面就很明显啊，你看那个刘备，什么都不会，就只会哭，结果猛将如云啊。

容虎问，「鸣王有没有想过，如果昨天鸣王眞的中毒身亡，会发生什么事情？」

曹操就不同了，什么都懂，比谁都厉害，结果看谁都不顺眼，光自己手下的能人就弄死了好几个，可怜的杨修不就是这么完蛋的吗?

凤鸣一愣，露出深思的神色。

自己眞笨，刚才还一直琢磨怎么「礼贤下士」，其实很简单，估计就那么一条原则——千万不要太聪明。

「属下知道，罗登带来的人，确实很重要。」容虎沉吟良久，才用低缓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道，「但若和鸣王自身比起来，不管那人本事有多大，能制出什么可怕的武器，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天眞善良的傻瓜领袖，是聪明下属的最爱啊!

等了一会，不见容虎开口，凤鸣硬着头皮，认命地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原来容虎的意思是这个。

凤鸣也不是头一回被他教训，印象还颇为深刻，潜意识地绷起神经。

怪不得不敢明白直说。

容虎这家伙平常看起来又老实又稳重，厉害起来其实很吓人。

「所以，在属下眼中，鸣王一人，比一万个什么武器大师都重要。秋蓝她们能将鸣王照顾好，比造出什么盔甲都要紧。」

容虎沉默了一会，在凤鸣身边坐了下来。凤鸣顿时警惕，那个架势，一看就是要进行认眞谈话了。

一番话，说得凤鸣哑口无言。

凤鸣喉咙咕噜了一下，讪讪道，「我敢吗?」

只能俯首受教。

容虎却问，「鸣王在生气吗?」

「少吃一顿饭，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若连我们这些照顾鸣王的属下都下闻不问，日积月累，鸣王能保持强壮的体魄吗?如果将来天下打到一半，忽然传出消息，鸣王身体虚弱，不能持剑，不能上马，那些在各地为鸣王洒热血拚杀的将士，将何等不安?」

洛云冷淡地点头。

这么大的一个罪名压下来，凤鸣再次举手投降，苦着脸道，「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唉，原来不好好吃饭也有可能成为历史罪人，你罚我好了。」

这么一搅和，原本为将见到本世最伟大武器专家的兴奋和激动，至少不见了九成半。

容虎终于失笑出来，「属下怎敢罚鸣王。好了，罗总管还在客厅等候。请鸣王办大事去吧。」

一顿饭下来，凤鸣捧着碗，吃得愁眉苦脸，吃完了，依然还是愁眉苦脸。凤鸣抬头看看两个大侍卫，「饭已经吃完，我现在可以去见罗登他们了吧?」

凤鸣如逃出生天，抹了额上一把冷汗，赶紧连蹦带跳跑掉了。

想到以后要被容虎和洛云这两个「犯上」的家伙看管到死紧，凤鸣就郁闷得要死。

罗登其实挺郁闷的。

这到底算幸福还是苦难?

他一个萧家船队大总管，每天要做的事大大小小数之不尽，忽然被少主紧急派去将下面一个不起眼的萧家工匠「恭敬」请过来，害他以为出了什么要紧大事，骑马来回累得半死。

古往今来，被人用王令和家令一起压迫着乖乖吃饭的，恐怕他是头一个了。

结果风尘仆仆把人带到，接下来就是一起被晾在了客厅里。

没有胃口的情况下，凤鸣还被迫再添了小半碗热饭。

这个少主，到底又搞什么鬼?

只是在容虎和洛云宛如监视的目光，还有几个侍女紧张加内疚的表情包围下，再好吃的东西入口，也是贴着脊梁骨下去。

等了很久，才看见吃饱饭的凤鸣风风火火赶了过来，身后洛云容虎一左一右紧随，看起来气势十足。

秋蓝惊惶之下，手艺还是保持了水准，匆忙做上来的几道菜依然色香味一流。

「少主。」

呜呼哀哉……

「罗总管，累你们久等了，人带来了吗?」

你下毒的计划虽然没有成功，但一样把我害得够惨了!

「带来了。」罗登回答，忙把一人送到凤鸣面前，「少主所说的那个制出模型的人，就是他，名字叫筑玄。」

那位不知道眞实姓名的假杜风同志，你厉害。

凤鸣赶紧充满仰慕的打量。

一道西雷王令，一道萧家家主之令。

一看之下，愣在当场。

凤鸣摇头大叹。

面前这个，只是个瘦瘦小小的男人，模样最普通不过，放在外面的大街上，绝不会吸引人去看第二眼。

秋蓝和秋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到了台阶下发现凤鸣他们，猛地停下，内疚得几乎哭出来，「都……都是奴婢糊涂透顶，怎么就忘了鸣王没有用食?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朝着凤鸣匆匆行礼，以冲往战场的速度冲向了小厨房的方向。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衣服，指甲里面都是黑黑的污迹，无精打采地半垂着脑袋，和凤鸣想像中深藏不露的武器研究宗师形象，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万万想不到，那件精密绝伦，构思超卓的模型，竟然出自这么一双鸡爪子般乾瘦的手。

容虎毕竟还是比洛云容易动感情，瞅了凤鸣一会，叹口气，才摇着头问，「唉，鸣王，你知道你昨天吓坏了多少人吗?」

凤鸣愣了半天，才想起说话，露出和蔼的笑容，「你叫筑玄?今天那个模型，是你自己做的?」

两大侍卫都用同样的表情瞅着他。

那人似乎非常少和陌生人打交道，凤鸣笑得那样温和，他还是往后微微缩了一下，好一会，才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凤鸣愣了半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看看容虎，又瞅瞅洛云，「大家都因为那个毒药的事情，联合起来教训我，对不对?」

凤鸣看他如此瞻怯，又放轻了声音，问，「你在模型上面加了一个绞车，里面用了物理……哦不，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数理的知识。筑玄，你是不是学过数理?」

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受害者吧?

筑玄的反应比普通人慢很多，好像凤鸣说的话，他要一个字一个字过滤才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他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了?不过就是不小心中了毒而已，而且也没有全中，只是中了一半……

隔一会，他又点了点头。

天啊!

凤鸣抬起眼，疑惑地看向罗登，悄悄做了个手势询问——他是哑巴?

八成昨天摇曳夫人和容恬在屋子里面私下聊天，就是讨论怎么对付他的。

罗登摇头，凑到凤鸣耳边低声道，「他是几年前的冬天被我们萧家作坊的那个老工匠从城门外救回来的，醒了之后看他可怜，就收留下来了。瞧这模样，像天生脑子就有些不妥，不怎么会和别人打交道。据他师傅讲，筑玄平常都一个人待着，自从学了一些手艺后，就喜欢敲敲打打一些别人没见过的东西。不过他对图形尺寸，认得比谁都准，照图做物，是他师傅所有徒弟中最好的。这是个最不会泄密的人，所以他师傅病了之后，少主要做的东西，属下就布置给他了。就不知道他这次怎么照着图做，竟完全做了另外一个奇怪的东西出来。」

凤鸣这下，算是彻底愣了。

凤鸣一边听，一边打量眼前这个大出他所料的「武器制造高人」，自忖道，这个样子，倒有点像是轻度的自闭，只不知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洛云回视着他，薄唇微微扬起一点，逸出一丝冷冽笑意，「禀少主，信笺今早送到属下手中。虽是摇曳夫人的字迹，上面却盖着萧家家主的印章。你说这算不算萧家家主之令?」

凤鸣让容虎把模型取过来，放在筑玄面前，柔和地问，「你看，这是你做的模型。我本来是要制投石机的，结果你不但加了绞车的设计，还掺入了类似弩炮的概念。你知道吗?这可是很厉害的武器。」

半晌，凤鸣忽然想到一事，眼睛猛地一亮，提醒道，「喂!洛云你被弄糊涂了，这只是我娘的意思，她不是萧家家主，最多只能算是萧家家主的老婆，其实是不能使唤你的。你只听命于萧家家主，对不对?」满怀希望地看着洛云。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瘦小的筑玄立即就点头了。

「家……家法?」凤鸣倒吸一口凉气，恐惧地摸摸自己的耳朵。

凤鸣等人都略觉奇怪，众人迅速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摇曳夫人要求少主听从西雷王的命令，不许做任何可能让身体受到伤害的事情，更不许任性，属下身为少主贴身护卫之首，只要觉得有必要，就可以替夫人执行家法。」

凤鸣问，「筑玄，你是有意修改罗登给你的图，要制出一款厉害的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对吗?」

那还好点。凤鸣松了一口气，才问，「那个什么见鬼的家主之令上面又写了什么呢?」

容虎此时已经警觉，插了一句问道，「你的数理是从何学来的?」

「没有。」

他这个问题非常关键。

凤鸣几乎吐血，可怜兮兮看着洛云，「别告诉我，我爹忽然对我关怀备至，连每天有没有按时吃饭都下了规定。」

因为在这个时代，一般平民百姓要认字都不容易，和建筑、武器设计等有密切关系的数理，寻常人更没有机会接触。

「对，就是少主的父亲，萧家权力最高的家主之令。」

昔日凤鸣凭借杠杆原理，使城府深重如若言都震动。

凤鸣声音猛然走调，「萧家家主?」

繁佳三公主，也是受凤鸣胡诌出来的「西雷第一的数理」的吸引，决定远赴西雷。

「我听的是萧家家主之令。」

数理受特权阶级重视的程度，由此可见。

「什么?」凤鸣失声大叫，「你不是萧家人吗?什么时候开始听西雷的王令了?」

科学是一种知识的积累总结。

洛云怎么可能被凤鸣几句话就打发走，站在那儿，阴冷的目光将凤鸣打量得心里毛毛的，才用带着警告的语气缓缓道，「容虎做得对，请少主自重。顺便提醒少主一句，日后少主若有罔顾自己身体的冒失行为，属下可能会出手教训少主。」

不管筑玄对数理的天赋何等惊天动地，除非他曾经有机会接触过当今世上最先进的数理知识，否则不可能达到如此突破。

眼角扫到洛云也板着脸，凤鸣叫屈道，「洛云，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眞的是无辜的，大惊小怪的那个是容虎，他手里还有一张该死的王令，容恬给的，害我拿他没办法。我身为萧家少主，铁骨铮铮，刀光剑影都不怕，还怕饿一下肚子?好了，不打搅你帮秋月抄书了，你回去吧。」挥挥手，让洛云回去。

萧家那个将他捡回去的老师傅，最多教他一些精巧手艺，却绝对教不出这样的设计构思。

谁知道落到自己头上的，才叫登峰造极。

一时之间，凤鸣、容虎、洛云、罗登，四双眼睛都定在了他身上。

刚刚才见识武谦对鸿羽那个紧张，以为已经够厉害了。

筑玄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正被许多人紧张的关注，站在那儿，迟钝地看着众人，好像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忽然都盯着他看。

凤鸣看着秋月的背影，朝容虎拱手求了两三下，道，「拜托，我知道你有王令，你是老大。不过一顿饭罢了，饿不死人的，搞这么夸张，我眞的好尴尬。」

凤鸣无奈，只好又把容虎的问题重复一遍，好像对着小孩说话一样的哄道，「筑玄，你不是学过数理吗?谁教你的数理，你还记得吗?」

秋月睁圆乌黑的眼睛，彷佛受到极大的惊吓，掩住嘴喘气道，「完了!鸣王什么都没吃呢。我立即去准备!」一转身，飞快地下了台阶。

筑玄这次看来是听清楚了，一直紧闭的嘴唇，总算动了动。

旁边猛然响起抽气声。

自从对话开始，他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现在总算肯开口，说话也是惜字如金，总共只说了三个字。

容虎道，「已经没事了。刚才鸣王坚持要饿着肚子去见罗登。」

但这三个字，威力却比三百个字还厉害。

「少主。」洛云到了他们身后，等他们转过身来，问容虎道，「容虎，是你派人叫我?」

他说的是一个名字，「东方天。」

凤鸣耸搭着脑袋，跟着容虎往内室走，刚要入门，洛云已经匆匆赶来，他身后还追着气喘吁吁的秋月。

这名字一冒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有王令在手的容虎，他是绝对扭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