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 飞流激湍 第九章(1/2)
“对,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光看他为了对付鹿丹,竟使东凡都城瘟疫横行,就知道此人绝不是什么善类。”
“呸,难道容恬就是个好东西?”
容恬为了从东凡王宫救出凤鸣,将凤鸣传授的天花知识拿来干坏事,瘫痪了东凡全国大部分军力,最终将东凡收于囊中。
烈中流听她开口和自己争论,不怒反笑,嘴巴一咧,顿时没了刚才慷慨怒骂的气势,笑嘻嘻搓着双掌道:“如果你那一箭正中目标,容恬被杀。不超二十年,天下各国定会被离国若言逐一吞并,那时候情况就会像你所预料的一样。若言这个暴君向来主张胜者为上论。他要是君临天下,必定会把所有离国人定为最上等,然后将其它丧国的人民定为下等人随意蹂躏。”
别人或许猜不到瘟疫流行和容恬的关系,但以烈中流的厉害,只要稍微探听到一些消息,当然可以从中推究出大概。
卫秋娘鲜少被烈中流当面顶撞,更不要说挨骂了,愣了一会,才气愤地仰头道:“你这么恶狠狠的干什么?天下统.一,天下统.一,在天地宫和鹿丹一起关了几年,你都昏了头了。天下统.一,永殷被人吞并,我们都成了亡国之人,从此低三下四,沦为仆役奴隶,你就安心了吗?哼,什么可以自由的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
凤鸣听烈中流居然一口咬定容恬“也不是个好东西”,回过头来,瞅了容恬一眼。
“你闭嘴!”烈中流沉下脸,“什么保护祖国?他们保护的是永殷那群吃人血吃人肉的王族,不管被谁吞并,永殷的大地永远是一样的颜色,阿曼江永远都是阿曼江,只是这个国家的地方更大了,人更多了。当天下统.一,国家强大,边境安宁,更多的人可以自由地活着,过他们要过的日子。而不是被国家像猪一样征集起来,年复一年地站岗,驻守,打战,送死。”
容恬曲起指头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凤鸣继续听下去。
“他们都是在保护自己的祖国……”
“既然你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又怎么开城门放他进来?好,我也不想再和你纠缠。要是你知错,不妨将功赎罪,找机会把他干掉。至少也为我们永殷除掉一个心腹大患。”
烈中流威风一来,面目回然一变,顾盼神飞,口若悬河,“永殷小国,百年来在各强国之间残喘苟延。为了保护这个所谓的永殷王族,每年有多少青年被征集入伍,远离家乡亲人,调派到千里之外偏僻的孤城边境,活在那里,老在那里,死在那里。这些人,原本可以活得更好。有妻子,有儿女,有田,有地,可以孝顺年老的父母,春来播种,秋来收割,冬来炉前聚友。可是为了这些一无是处的驻兵城镇,他们活得窝囊,死得更窝囊!”
“容恬不是好东西。”烈中流话锋一转,却又高深莫测地笑道:“他身边却有两个好东西。”还故作潇洒地伸出两个指头。
乖乖不得了,烈中流发威了。
卫秋娘知道他在逗自己去问,又冷哼一声,不肯再说话。
不但首当其冲的卫秋娘,就连贴在窗边偷听的凤鸣耳朵也嗡嗡作响。
烈中流见卫秋娘不上钩,果然不再卖关子,道:“第一个好东西,就是那个看起来挺笨的鸣王。他为什么是个好东西,说来话长,我日后再和你细说。”
“我就是卖国!那又怎样?”一声暴喝蓦然响起,震得屋顶簌簌直下灰。
凤鸣听到这里,又好笑又好奇。
“你闭嘴!”卫秋娘忍不住喝道:“不管你怎么说,下***开城门,把容恬引入越重,就是卖国!”
烈中流既说他笨,又说他好,难道是因为他笨得够好?
烈中流又问,“是为了大王?哦,大王已经垂老,说不定明年就会让位给新太子。那么说,你是为了永全那个曾经调戏过你的无赖了?”
这个人认识他也没两天,对他下评语时,语气却非常笃定呢。
卫秋娘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被他哄骗,咬着下唇直勾勾看向他处。
但不知道容恬身边身边的第二个好东西是什么?
这时,烈中流却不管卫秋娘肯不肯听,把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娘子是为了谁,日日夜夜守护着这个越重城?”
难道是烈儿?或是容虎,子岩?
大概烈中流口才了得,每次都能辩得过卫秋娘,所以才会经常被恼羞成怒的卫秋娘打出家门。
不会是秋月秋星秋蓝她们其中之一吧?
卫秋娘当然就是死也要保住永殷独立自主,能坚持多久就多久。难怪她那一箭射得毫不犹豫,因为容恬确实极有可能就是日后让永殷这个国家永远消失的人。
“第二个好东西,你本来再过几天大概也会知道:因为容恬已经命人把它悄悄张贴在各个地方了。那就是均恩令。容恬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确实极有远见,这么区区一道王令,其效力足可比拟一个强国的兵力。仅从这一点来说,若言比不上容恬。”
烈中流觉得天下最好早点统.一,来个民族大团结,不要你打我我打你。
凤鸣愕然。
不用说,这对夫妻恐怕早就为天下大势的取舍争论过很多次。
没想到烈中流这个家伙,居然对均恩令如此重视。
听到这里,一直在外面偷听的凤鸣和容恬总算稍微明白过来。
容恬在窗外偷听,一直面带微笑,直到此刻,脸色忽然大变,蓦然站起来,拉了凤鸣,推门就走了进去,看了坐在床上的卫秋娘一眼,目光移到站立一边的烈中流身上,竟然一揖至地,后直起身来,正容道:“惭愧,往日容恬小看先生了,愿以西雷丞相之位,邀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双目神光炯现,直对烈中流。
卫秋娘别过头哼道:“你别再想用那些漂亮的言辞打动我。你暗通敌国,把越重城拱手送给容恬,以为说几句话就能哄得过去吗?”
凤鸣和容恬两人在外贴窗偷听,命其它人都退到一丈开外静候。烈儿等在一旁早等得不耐烦,见容恬忽然站起来推门进去,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大事,一个个跟着冲了进来,恰好听见容恬这句对西雷的未来无比重要的决策,都齐齐愣在当地,不知道烈中流干了什么好事,竟让大王这么激动。
烈中流只好停住脚步,摊手道:“不过来就不过来。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烈中流正一心劝服被他“出卖”了的娘子,没料到有人偷听,当即也愕然了一下。
有了这极凌厉的一瞪,因为鹿丹而变得低沉窒息的气氛才总算有所缓解。
他心思灵敏比鹿丹毫不逊色,一愕之间,已经明白容恬和凤鸣一直在外面偷听,换过另一副表情,冷冷笑道:“西雷丞相虽然听着威风,却是个难干的活,我没有这样的闲功夫,请西雷王另找高人吧。”转过身去。
卫秋娘霍然转头,瞪着他道:“你敢过来?”凤目生威。
容恬一向威震四方,王令到处无人不震慑惊恐,难得一次这么斯文有礼,直接奉上丞相大位,外加一顶高帽,谁也没猜到烈中流居然还会摆臭架子。
烈中流“唉”地叹了一声,撩起下摆走前,像是打算在卫秋娘身边坐下。
烈儿当即气得牙齿吱吱作响。
两人在房中无语良久。卫秋娘才开口道:“就算他说的不错,天下迟早要被一统,那又如何?难道所有的人都应该学他那样,把自己的国家双手奉送给容恬?又或送给离国若言?如果看到他国强大就贪生怕死,跪地投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永殷是我的祖国,我绝不会看着它被他国威胁。容恬要吞并它,我就把剑对着容恬;若言要敢觊觎,我的剑就指着若言。就算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她自从听闻鹿丹的死讯后,怒色已经稍有回转,但这番话缓缓道来,一字一句都异常清晰,更显得斩钉截铁,坚定毅然。
在他眼里,容恬这般礼贤下士,就算是全天下最自大的人也该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跪下来欢呼王恩浩荡才对。
卫秋娘默然。
“烈先生,”凤鸣是唯一和容恬一起偷听了他们夫妻对话的,稍微能明白容恬在想什么,态度诚恳地道:“你既然赞成天下应该早点统.一,就也该明白自己迟早要选择一个有能力统.一十一国的君主。容恬正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您不答应下来呢?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
烈中流脸上一贯的不羁放荡,仿佛被滂沱大雨涤荡过,冲得一丝不剩,取而代之的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沉郁和痛苦,“听说他在临终前,劝东凡王将东凡这个国家献给了容恬。鹿丹,鹿丹,天下只有你才有这样的睿智,这样的胆略。可惜,苍天却待你如此不公。”
烈中流反问,“想当天下之主的狂徒太多了,容恬为什么就是最好的人选?”
烈中流本来也不指望她搭话,低沉地回忆道:“他说十一国不断纷争超过百年,到如今天下一统已成大势,谁也阻止不了。东凡注定迟早被消灭,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看着利箭从很远的地方射来,明知道自己即将中箭,却没有闪躲的能力。那是一种痛苦又漫长的绝望。从他决定留在东凡王身边的那一刻起,这种已经预知结局的绝望就不曾离开过他。”
“先生刚刚不是已经说了吗?容恬比若言厉害多了。”凤鸣说完之后,才猛然醒觉。这么一来,根本就是当面承认刚才他们在墙角偷听了嘛。
卫秋娘不知是否又想起了他干的坏事,不愿回答,抿唇不语,目光转向他处垂下。
烈中流见他坦白得可爱,也不禁扬唇一笑,考虑了一会,问凤鸣道:“鸣王真的认为容恬是统.一天下的最好人选?”
只听烈中流道:“自从知道他死去的消息后,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曾经和我说过的那些话。秋娘,我们新婚那天,鹿丹连夜秘密来贺,和我们高饮夜话,你还记得当时他说过什么吗?”
“当然。”
他们应该是永殷人,怎么会和东凡的国师扯上关系呢?
“也就是说,鸣王相信容恬有统.一天下的能力?”
凤鸣在窗外和容恬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看来这对夫妻,和鹿丹大有渊源。
“绝对有啦。”
她刚才对烈中流破口大骂,毫不留情,此时低语一句“你不要太伤心”,却大有情意。
“也就是说,不管有没有我的辅助,天下迟早是容恬的。”
“死了。”卫秋娘眼中恍然一阵空洞,像蓦然沉入了一个遥远的回忆中,很久都无法自拔。不知静了多长时间,才缓缓叹了一声,“他终究还是熬不过去。死了也好,这样痛苦,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不要太伤心。”
“这个……”
“鹿丹死了。”烈中流脸上讪笑的表情消失,眼眸颜色微微深沉,“这个消息已经逐渐在十一国传开,很快,连越重这样闭塞的小城也会得到消息。”
“那又何必需要烈中流呢?”
正怒到极点的卫秋娘像被人当头淋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呆住了,良久,才用微弱的声音问,“你刚刚说什么?”
凤鸣张口结舌。
房内的空气猛然凝结。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鹿丹死了。”
烈中流笑吟吟看着他一脸尴尬,不知想到什么,又沉吟道:“也罢,看在好友鹿丹的份上,我就给鸣王一个机会。”
“我不听!我再也不想听你那些什么立国谋略……”
凤鸣忙问,“什么机会?”
“娘子,你听我说。”
“当然是一个让鸣王可以从此差遣烈中流的机会。”烈中流挺身直立,虽然脸上仍是一块青一块紫,惨不忍睹,但目光和暖淡远,顿时为他增添了不少男儿气概,微笑道:“要将有才之士收为己用,首先必须打动有才者的心。好吧,只要鸣王可以说出一个打动我的理由,我烈中流就抛弃这份悠闲懒散,从此任由鸣王使唤,为鸣王效命。如何?”
卫秋娘对于他的讨好无动于衷,冷着一张清秀美丽的脸,不屑道:“烈中流,你少给老娘嬉皮笑脸,这可不是把你打一顿,或者赶你出家门就可以消气的。你这是叛国!今生今世,休想我原谅你!你走!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你!”
他说得轻松,提出的条件却实际上异常刁钻。
“好,好,你爱生气,尽管生气。但不要气坏了身子……”
烈中流这样的人游历各国,见多识广,性格脾气又极端古怪,谁可以片刻之间就把他给打动?
“我怎能不生气?”卫秋娘一声怒喝,把正想悄悄凑过来的烈中流吓退了一步。
这么高难度的任务,恐怕就连天下闻名的鸣王也完成不了吧?
他试探性地靠近绷着脸的卫秋娘,讪笑道:“娘子,你不要生气……”
秋蓝等人的目光都带些怀疑地瞅着凤鸣。
烈中流的脸经过一夜热敷,仍然肿得厉害,额头和下巴上都有挨过拳头的痕迹,原本还有几分英俊的脸现在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只有容恬笑得笃定淡然,静静站在一旁,看凤鸣怎么回答。
容恬和凤鸣心下了然,都暗道:怪不得烈中流敢进房,原来母老虎绑起来了。
凤鸣自己也有点傻眼。
她坐在床边,两手都被麻绳从背后捆住,已经没有能力再痛打烈中流。
他笨归笨,但是也明白烈中流的这个所谓机会实在渺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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